“这里是俄罗斯,咳咳,小妹妹,你是日本人吧。嗯……从刚刚开始你就一直盯着我的头顶,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那名男子歪了歪脑袋,状似不解。
九笙移开视线,不知如何开口。
额,要怎样向他形容,他头顶上方的天空,接连冒出了无数个漫画角色才会有的,疑似心理活动的对话框。
不仅数量多,更新的速度还快,密密麻麻的字堆积在一起,让九笙根本看不清他到底“想”了些什么,只能记住几个零零碎碎的关键词。
什么“老鼠”“异能者”“世界和平”,常人能够同时思考这么多事情吗?
不过,他应该是个好人吧。
九笙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这也是那个异能力的作用吗?应该不能随意告诉其他人吧。毕竟,若是他人知道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一般人都会觉得很可怕而拒绝与对方接触。哥哥就是这样教导她的。
九笙选择沉默。
那名男子,不,准确来说是个年龄与津岛修治相仿的少年,见九笙迟迟未答,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便就此离开了,小妹妹。”少年笑眯眯地对九笙说道,转身,似乎真的打算就此别过。
“等等。”不知道为什么,这名少年的形象在九笙眼中越发与哥哥贴合。
当然,她叫住少年还有另一个眼下更为重要的原因——
这里是俄罗斯,人生地不熟,加上语言不通、气候恶劣、身无分文,她在这里是寸步难行的。况且,她的身体也早已拉响警报。
虽然异能力觉醒时,她的身体状况不知为何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提升,但与常人相比还是较为虚弱,漂在海面上的这些天是她凭借惊人的意志力才坚持着没有倒下,再加之在看见少年时,她的异能力被动发动,对方的复杂想法也给她早已疲惫不堪的精神增添了巨大负担。
少年回头,就看见了突然倒下的女孩。
他的瞳孔一缩,快步上前,扶起了躺在雪地上的九笙。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身体不住地颤抖,脸色惨白,双手却猛然攥紧了少年的衣襟。
“尼酱。”他听见昏迷中的女孩如此说着。
少年困惑地眨了眨眼,突然笑出了声。
【哎呀呀,这回摊上了个小麻烦。】
不过,也不是件坏事。毕竟,他对女孩的那双眼睛,可是很好奇呢。
★
于睡梦中惊醒,九笙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这里是……】
九笙的脑袋还有微微的胀痛感,只记得自己好像昏倒在了那位少年的身边。
“醒了?”清朗的少年音传来,明明声线没有什么起伏,却无端地安抚了九笙心里的那点不安。
九笙抬眼,发现还是先前那幅头顶无数对话框的黑白画,顿时失了兴趣。发出“嗯”的鼻音后便闭上了眼睛,开始用异能力探查所处的环境。
哦呀,这是在地底吗?构成竟然像迷宫一样复杂曲折,仿佛一条盘旋于地下的巨蟒,随时预备于暗中毒杀敌人。
不过,与她无关罢了,她懒得去深究。
少年也不在意女孩的冷淡与敷衍,自顾自地笑着说:“我是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您可以也叫我‘费奥多尔’,这里是我家,很抱歉,未经允许便私自把你带了过来,只是,我不怎么放心留一个昏迷的女孩在那种地方。真是失礼了。”
九笙被费奥多尔的话吸引,睁开眼睛,疑惑地看着他。她不明白,费奥多尔明明是救了她,为何还要向她道歉,甚至还使用敬称而且,她明明没有问他的名字啊。在这种情况下,她应该怎么做呢?
哦,她应该对费奥多尔的救命之恩表达感谢,还要自我介绍。只是,费奥多尔是个她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她应该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吗?
不过,想着“世界和平”的少年,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吧。
费奥多尔眼中的女孩,用她那深邃又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紫灰色双眸凝视着他,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谢谢。我是………津岛九笙。”
女孩的嗓音带着她那个年纪独特的清甜,却又没有任何情感波动。好似道谢只是必要之举,而非发自内心。介绍姓名时不自然的停顿,让人察觉到她的迟疑。
为什么而迟疑是因为讨厌这个姓氏,还是因为不知是否应该告诉他自己的名字?或许二者皆有,或许有其他缘由。
“那么,很高兴认识您,九笙小姐。”
高兴为什么认识她就会高兴
九笙搞不懂这些人情世故。与他人的正常交谈对她来说太过少见,和哥哥的相处模式又不能参考借鉴。没有什么社交经验她根本不明白这只是所谓的客套与场面话。
因而,她只是点了点头,便再次一言不发了。
费奥多尔也不觉得尴尬,从桌上拿起一张纸片递给九笙:“你的身体亏损很严重。在你昏睡的三天时间里,我请我的私人医生帮你做了一下全身检查,这是他开的药,早晚都要服用。虽然不能根治你的病,但也能让你不至于那么难受。”
九笙没有接。她想起哥哥所说的,陌生人若是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那一定是另有所图,出门在外的女孩子必须保持警惕。
但九笙还是不明白,现在的她身上到底还有什么是值得对方图谋的呢?
费奥多尔观察着九笙的微表情,淡淡地说:“你现在的身体应该有了些许好转吧,自己的感受最为直观。这几天也是那名医生为你输液治疗的,医术尚且信得过。如果你还不放心,可以之后再去请其他医生检查药方。”
他顿了顿,放下纸片,露出黯淡的笑容:“我知道这很突兀,世界上的确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只是,看见你的第一眼,我便无端地想起了我那个因病早夭的亲妹妹。你们给我的感觉实在太像了,以至于我在恍惚之间都出现了幻觉,让我误以为她回来看我了。很抱歉,把你认成了她,我知道,这是对你们两人的不尊重,但我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照顾你,想要你过得更好……”
“我有哥哥。”九笙打断了费奥多尔,眼中闪烁着某种不知名的光亮,“我只有一个哥哥。”
费奥多尔面上情绪不显,只是平静地说着:“是吗,是这样吗?那么,当妹妹遭遇危险快要死掉时,你的哥哥在哪里呢?当妹妹身处异乡虚弱得昏迷时,你的哥哥又在哪里呢?”
“那又怎样?我会找到他的。”九笙低着头,将情绪隐藏在阴影之中。
“哦那在此之前,你要把身体养好不是吗?这段时间就暂且让我来照顾你吧。”费奥多尔皱着眉头,说道,“毕竟,我也很想我的妹妹啊。”
九笙张了张嘴,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罢了。
九笙很清楚,眼下想要活下去只能依靠费奥多尔。只是,她的异能力绝对不能在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面前暴露。她可不想再次回到那些暗无天日、被人研究的时光了。
★
九笙已经在费奥多尔“家”修养一个月了,没有出去过,也习惯了这里来来往往的那些奇怪的人。
其中最吸引九笙的,是一个叫做“果戈里”的魔术师。他的披风竟然可以“割裂”空间,这完全颠覆了九笙的认知。
费奥多尔告诉九笙,这是果戈里的异能力。
她便缠着费奥多尔多讲讲关于异能力的事情。在被费奥多尔用意味深长目光盯着好一会儿后,他还是解答了她的疑惑。
原来,世界上的异能者虽然极其罕见,但其实也不在少数,甚至还有超越者、人造异能的存在。
所以,她的异能力暴露后,应该不会被关进实验室里吧?九笙不确定这一点。
在费奥多尔眼中,异能力是罪恶的化身,而他的梦想则是【世界和平】……这意味着要杀死世界上所有的异能者吗?幸好她没暴露。
不过,他和果戈里真是默契啊。
九笙虽然难以观察费奥多尔的内心,但果戈里不一样,她能很明显的从他头顶上的对话框窥见他的心理活动。
从和他第一次见面,果戈里误以为她是费奥多尔的私生女,再到之后将费奥多尔当作唯一理解他的挚友的同时,想方设法地企图杀死他。
当然,果戈里这样想着,也这样直接说出口了。没有任何的委婉,只是直来直去地表达内心。
看费奥多尔习以为常的样子,恐怕他们互相想要搞死对方已经不是一时半会儿了,但彼此仍然活得好好的。
九笙不是很理解,可能这就是男人间的友谊吧,看来,她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啊。
哦呀呀,虽然这一个月以来日子过得很舒心,身体状况也有了些改善,但其实九笙一直处于煎熬之中,也知道她必须要离开了。
距她被绑走不知过了几个月,哥哥他现在还好吗?还……在津岛家吗?
她担心哥哥因为她的失踪做什么傻事,转念间又觉得自己在哥哥心中的地位可能没有那么重要。
【说不定只是略微惊讶一下,便抛在脑后了呢。毕竟,我的存在对他而言可能只是茶余饭后的消遣罢了。】九笙自嘲地想着。
但,她还是想找到他,想要回到她心目中唯一的亲人身边。
“如果找不到的话,可以联系我,我这儿随时欢迎你回来。或者,你可以去横滨,那里人员复杂,是整个日本最特殊的地方,说不定就有你哥哥的消息。”临别前,费奥多尔如此交代着。
九笙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女孩转身,手里拿着的,是果戈里帮她定的,飞往日本青森机场的机票。口袋里的,是费奥多尔准备的路费。
少年凝视着女孩的背影,眼里涌动着意味不明的思绪。
女孩没有回头,怀揣星点希望奔赴归途。
【哥哥,你再等等,我马上就会回到你身边的。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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