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真的跟她学坏了,乌悯不由赞叹自己的传染力。
乌悯笑意微漾,缓缓对上程邪深邃的眼眸,朱唇轻启,音若天籁:
“话说,你方才为何不同我一起出去。”
他丝毫不眨眼,眉目肃然,薄凉的唇不迟疑的张开:
“见昝公子来了,属下便退下了。”
“以后别退下啦,”她轻轻叹口气,在空中形成一团团雾气,很是担忧自己的性命:“也不知晓他何时按耐不住脾气,对本小姐刀剑相对。留个人在身侧,护着也是好的。”
“……”
乌悯想着直接出府好了,带上武功高强的程邪,自己定然是不伤分毫的回来。
程邪好像在思考有件事要不要说,深思熟虑之后,沉声道:“四小姐,属下方才瞧见你带回之人仍在竹园。”
陎屹,从带回来的那天起就没有试图逃过,她甚至没有去看过他。
走着小碎步的她,闻言,勾唇笑到:“我倒是忘了这么一个人,你命人给他送些桂花糕去吧,今日没闲情去与他玩。”
“是。”
宽长的大街小巷侧是酒馆、是作坊、是茶楼,如同鳞次栉比般,白雪扑簌而下,飞檐上遍布晶莹剔透的雪花,玉树琼枝。摆放着琳琅满目的珠玑,吆喝声连绵不断,络绎不绝。
真的好久没出来,街市都热闹了不少呢。
乌悯斜眼看程邪,朱唇轻启:“小邪子,带够银子了吗?”
“嗯。”
听到这声回答,悬在心间的顾虑放下了,她没带银子。
可以敞开着买啦。
她绕着路走了一圈,乐滋滋都看了一眼跟在身后手提着不少东西的程邪,见他冷着脸,就可以明白他此刻不是很开心。
“什么嘛。”乌悯轻轻踹了一脚他的膝盖,嘟嘴道:“跟本小姐逛街,你很嫌弃呀?”
程邪眼神坦诚,不绕弯子:“并未。”
“那你什么眼神?”
程邪轻轻叹口气,声音近乎缥缈:“属下嫌弃这些物品。”
乌悯扫视了一眼,发现他提着堆积如山的物品,确实买了不少东西,零零散散的。贴身侍卫被当成提物品的,难怪沉着脸,像是欠他银子似的。
不过也是差不多啦,花他银子。
她伸手去揽住他胳膊,紧紧的贴着他,谨慎又肆意:“好啦,去吃东西慰劳一下你。”
程邪手上提着东西,反抗不了,知道这是乌悯故意而为之的,他无奈的随她所作所为,垂眸看着近在咫尺都脸蛋,她的眉梢、发鬓悬挂着雪,小姑娘笑靥,梨窝微绽。
他只能任她摆布。
不过多久,两人并肩来到繁华热闹的酒楼。
乌悯急促的来到桌子前,程邪缓缓放下手中端着的价格不菲的物品,他指腹划过她白皙的脖颈,轻轻抹去了她肩膀上的雪片。
乌悯扫视周围,快乐气氛映入眼帘,耳畔吵杂的声音,自我感动道:
“高不高兴呀?本小姐特地选的,茶馆菜谱单一,规模较小,不如酒楼,酒楼消费更高,不要太感动喔。”
“……”
听完乌悯感人肺腑的话之后,程邪已经做好自掏腰包付钱给老板的准备。
两人坐在木椅上,乌悯抬起素手拿起桌面的菜谱。
丰盛的菜数不胜数,乌悯托着脑袋看了几遍,最后点了:烧鹌鹑、醋烹鹅、野笋炒肉、清炒栀子花……
好啦,就这些。
闻言,老板被风霜侵蚀过的脸颊增添几分快乐,发丝犹如霜草一般灰白且稀疏,他佝偻着身姿,来大客户了。
但还是谨慎问道:“客官,你确定你二人能吃完吗?本店是拒绝铺张浪费的。”
“不能,但我花钱啦,我就有资格自己做抉择。”乌悯一本正经,不讲道理:“老板,你这样是挣不了钱的,客官就是上帝。
随着客官的步伐,否则走的路再平坦也走不到尽头。
根据收入以及支出,就像一串冰糖葫芦,看上去是不太标特否的,但其实你嚼起来确实津津有味的。
根据赫暮沓悯枣乌的说法,肉眼并不能琢磨人的本质,就像数学题遇上小绵羊,太阳遇上夜晚,我遇到你这种良心老板,所以,人每秒钟可以听到,尝到,嗅到的皆是不同的,不要跟我提感同身受,因为下雪不在夏天,而我恰巧在你店里。”
一股气说完。
“……”老板不明就里,如坠雾中。但还是礼貌的点点头:“客官,您说的是。”
程邪嘴角淡淡的微笑,小骗子又开始撒谎了。
菜谱被挪到程邪跟前,他垂眸。
大概看了一下菜单,乌悯选的菜恰巧是最近涨价的:“……”
“好啦,小邪子,你要点嘛?”她眼眸里多了狡黠,看着程邪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再点就估摸着要把自己押给老板了,反正他也没什么忌口,乌四小姐动辄就要继续点,他只缓缓道:“不了。”
不过多久,店小二就盛着食物上来,飘香十里。香味在空中蔓延开来,味道在浓郁和清淡之间徘徊,弥漫在周围。
她舀起来尝了一口,热气侵入她的喉咙,触碰到她的味蕾,她难受的皱眉,乌悯急忙捂住胸口,不停咳嗽。
程邪看了一眼,无动于衷,只是浅浅叹气,好心告诉她:“烫。”
“你给我吹吹?”她扬起脑袋,眼眶有些许泛红,闭着一只眼睛,语气有些暴躁。
“小姐若是不介意属下的口水。”
“你给我吹还吐口水的?”她微愣,身体的血液汩汩流动,似乎在为她悲愤不平。
不拐弯抹角,他的作风:
“偶尔会有意外。”
“……”昔日程邪可给她吹了不少次,如今同她道这些惊天地泣鬼神的话?
她现在就想一鼓作气,全吐出来!
程邪看她此番模样,觉着若非此时此刻四周人多,她便上吐下泻,甚至还可以一哭二闹三上吊命乌越家法伺候他。
甚至不知该不该坦诚相待,其实他没吐过口水。
乌悯似乎是很不服气似的,伸长脖子去凑近他的碗,假装在里面吐了口水。
“……”嗯,后来,他整顿饭都没动过筷子。
其实,程邪也不知道和她有什么渊源。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
饱食一顿后,乌悯轻轻抚摸了一下微微鼓起肚子,不顾形象的打了个隔,毫无矜持可言。
她挺瘦的,吃完之后肚子会有些像小山丘般鼓起,但用不了多久,就像波浪般平息。
乌悯瞥他,装模作样的抬起手,将自己的手置在程邪面前,嗓音轻飘飘的:“哎呀,起不来啦,小邪子,快扶人家一下。”
程邪耸耸肩,看着手里的物品,缓缓放在平稳的椅子上,无奈牵起她的纤细小巧的玉手。
她得寸进尺的与他十指相扣,指尖塞入他光秃秃的指缝。
“小邪子,你不饿呀?”她被他牵着,悠悠站起来。
“……不饿。”
撒谎。
骗人精。
她握紧他的手,颔首,映入眼帘的是那些数不胜数的物品,颇有些怜悯般的看着他:“小邪子,要不本小姐帮帮你呀?”
他没有拒绝,因为他清晰的知道,自己牵着乌四小姐的手,不可以多出一条手来搬:“嗯。”
这种时候,程邪不需要蛰伏自己可笑的尊卑,任随它的逃逸。
所以,只有此刻他才像个活人。
乌悯有些感慨,她从来不把他当人,他也确实没有想当人想法。
活着,对于程邪来说是最大的意义,至于尊严,比得上命吗?
照她的话,温穆是才算君子,毕竟温穆清廉、品质孤傲、坚韧不拔。
靠在他身畔,都是徐徐清风的文人雅士之感。
想到这,乌悯有些嫌弃程邪:“小邪子,你怎么就没有温穆这般的气质呢?”
程邪垂眸看她,好像睥睨天下般,眼神充斥着冷意:“物以类聚。”
嘲讽她也没有温穆的气质呢?讽刺她和程邪同流合污呢?
不计较,不计较。她暗暗叹息。
“哦。”她拿起为数不多的物品,轻轻揽在怀中,看着程邪,眉眼弯弯笑靥道:“走吧,回家。”
“嗯,好。”
回到府里。
就看见乌越手里揣着戒尺,表情不乐。
而今乌悯恍若一堆青葱的野草,而乌越手里的是锋利的刀,她要任乌越宰割了。
“爹!”她强颜欢笑。
“我不是你爹。”
“哎呀,闹什么脾气呢?”她丢下手中的物品,挣脱开程邪有茧子的手,那些东西慢慢浸入雪中。
乌悯扑过去,抱着他的手腕:“爹,谁又惹你生气啦?”
她百思不得其解,她好像没骂人,没欺负人,没整人,更没有打人抢劫放火吧。
咋的又害的他老人家不快乐啦?
“呵呵,”他冷笑,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秉承着何方人道主义才不舍得揍她:“倘若为父说,是你呢?”
“……”她接下去,有些类似蜷缩在角落里避难的小猫小狗,胆怯道:“那就……说下去?”
“……”
觉得他应该到此为止,不会再说下去的时候,然并非:“我听昝公子说,你出言不逊,甚至对其拳打脚踢,挡人家道路,后来直接冷漠他,此话非虚?”
“……”搞得好像我说是虚的,你信的样子。
话说,这昝箖绥小题大做了吧?拳打脚踢?出言不逊?哼!造谣。
“没有啦,昝公子此番言论有些许夸张啦,人家只是心悦昝公子。”乌悯不羞不燥,不知廉耻道。
在这种封建时代,在乌越眼里,最忌讳此种作风,但也耐住脾气沉声道:“这婚你是不愿退了?”
“是呀。”
“……”呵呵。
“好啦,知道您老人家不喜欢他。”她声音放低,前所未有的用着温柔来哄他。“但是呀,父亲,这么多年啦女儿也只对他有意思过,是不是呀?”
乌越鳃鳃过虑,最后微蹙眉头,但眉梢的冷意褪去,他扬起袖子,挣脱开她固执的手:“随便你。”
有些事,根本由不得她和乌越商榷,乌越宠溺她,却不是任她无法无边,倘若真就坐视不理,这家家户户不知会有多少落入她魔爪。
而这婚约,更不能磋商,毕竟顾及俩家情面。即便乌越和昝忠二关系看起来融洽的不行,但两人也未必不会闹到相见两厌之地。
昝忠能在这朝廷内安稳坐好自己的位置,可不是吃素的。动起手来,两败俱伤。
他已经斟酌许久,做好了打算,昝忠喜欢乌悯这婚便如约进行,若是不满意,便要退。
不过幸好——
看起来昝忠对乌悯还是颇为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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