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翊将慕容月湘送回缡月宫,他的神色之中掺杂着几分内疚,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却只听到身边人传来轻轻的一声,“这种事,自然是要有人去当替罪羊的。”

    “……”皇甫翊垂下眼眸,慕容月湘真的很懂他,是在设身处地为他着想。可就是她的这般真诚,才显得他心思更加阴暗龌龊。

    “皇帝弑子,这番话若是传到朝野之上,黎民百姓之中,谁还会觉得皇上是个仁爱的皇帝。”慕容月湘神色自然,她望向窗外将要西沉的斜阳,语气格外温柔,“皇上,您是君王,凡事都需有所考量,今日这事,就是让臣妾认下,臣妾也是情愿的。”

    “朕……”皇甫翊想说,他不愿她受到任何的闲言碎语,不愿她为了自己这帝位而委曲求全。可当他注视着慕容月湘的双眼时,却哑口无言,什么都说不出了。

    慕容月湘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心中却想着些别的事情。她远嫁也将近半年了,却仍未收到任何慕容月寒的来信,心中总是有些不安。

    所幸最近只听闻天都与北境的冲突,云漠在天都的西南方,应该是平平安安的吧。

    这些日子的相处,慕容月湘已经能够猜测皇甫翊几分脾性,记得书上曾言,天都最后连年征战,最终将这四分五裂的国土统一,那么是什么时候,天都也会向云漠开战呢?

    至少……她不愿有生之年看到这幅景象。历史的进程无法阻碍,可她却无法冷眼看着皇甫翊最终与她的兄长刀兵相向,她终究还是存留着自己的一份私心……

    “皇上,臣妾的兄长最近可有信寄来?”闻言,皇甫翊眼中似出现戒备之意,仅存那么一瞬,连皇甫翊自己都觉得错愕,可看着慕容月湘眸中真意,心下更觉得自己心思歹恶,他并未对慕容月湘和盘托出。

    慕容月湘望着皇甫翊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没有再继续追问,这一刻她才明白,皇甫翊对她仍是心存戒备的。可又想到之前他也曾温柔地对她说,为了她,即使是罪人也是他自愿当的,心中难免……有几分酸涩。

    虽然她远嫁而来的目的并不纯粹,但这些日子,她也是用真心待他的,竟换不来丝毫信任吗?

    ……罢了,他是一国之君,谨慎些,也是应当的。

    经过穆柒云造谣皇妃被处罚之后,宫中消停了好一阵子。沈安瑶得了皇甫翊的恩典后,便再也没有出过瑶华宫,对外也拒绝接见任何人。皇甫翊也接连“宠幸”了入宫的妃嫔们,沈檀秋对此也很满意,并且因为祭天大典一事,沈家也出乎意料的安分了不少。只是……皇甫翊觉得,他离慕容月湘好像越来越远了。

    数月寥寥几次的召幸,她也并非刻意躲着自己,可就是感觉自己很难见到她。听缡月宫的宫人说,皇妃娘娘每日都会去藏书阁,早出晚归。

    马上就要冬至了,阖宫上下都热闹了起来,皇宫里也都挂上了灯笼,在夜里散发出温暖的光彩,皇甫翊一身疲惫走出御书房,天上洋洋洒洒落下了雪花,地上都已经过上了一层银霜。

    今年的雪,来的真早啊。

    缡月宫外。

    穆柒云站在门外张望了许久,屋子里点着烛灯,稍稍能在窗户上映出里面的人影来。今晚忽然下雪了,她本想着,到秉柔宫去找颜亦姝说说话,可到了秉柔宫才知道,颜亦柔下午便去了缡月宫,一直没有回来。

    屋内似有欢笑声传出,穆柒云望着那俩人的身影,手用力绞着手绢,思虑再三还是没有进去,扭头回宫去了。

    “娘娘,刚刚穆婕妤来了,只是奴婢看她站在宫外张望了一阵,便离开了。”灼华从屋外进来,将屋内已经燃尽的炭火换了新的。

    “想必是来找贵嫔的吧。”慕容月湘望向颜亦姝,“你我今日实在是相谈甚欢,连时间都忘了个干净。”

    “……”颜亦姝原本挂在脸上的浅笑也消失了,她有些沉默,随后便起身行礼,“今日夜色也晚了,嫔妾便不叨扰娘娘了。”

    “好。”慕容月湘伸手扶起她,也没有多做挽留,看颜亦姝神色有些紧张,想必也是穆柒云来过的缘故。

    “谢娘娘,嫔妾告退。”颜亦姝急匆匆便准备离开,慕容月湘连忙叫住了她,又令宫女多拿了一件斗篷给她,并道:“路上冷。”

    “多谢娘娘。”颜亦姝自然明白她的言外之意,今日本就严寒,穆柒云在宫外等她许久,肯定是冻坏了吧。

    穆柒云有些失魂落魄的慢步走在皇宫之中,她顺着路往自己的宫殿走,地面也只留下了她踩过的痕迹。

    颜亦姝小跑着追上了她,远远她便望着穆柒云衣着有些单薄,耳根和鼻尖都已经被冻红了。她连忙叫采薇将斗篷给穆柒云披上,然后又将自己的手炉塞进了穆柒云的手中。

    穆柒云有些木然地望着动作慌乱的颜亦姝,只是任由她摆弄着那些,同时也在心中升起了一丝暖意。在这宫墙之内,她所能依靠的,仿佛只有颜亦姝一人。

    “阿云?阿云?”颜亦姝见她只是愣怔站在原地,有些紧张地唤着她的闺名,“这么冷的天才穿这么些衣物,莫不是已经冻傻了?”

    “才没有。”穆柒云闷哼一声,又问道:“你怎么日日都在皇妃的处所?”

    “你刚刚怎么不进来?”但不料颜亦姝也同时开口,声音便交叠在了一起。

    “也并未日日吧。”颜亦姝先开了口,她垂下眼眸,似有几分哀怜之色,“娘娘她远嫁而来,远离自己的故国,想必永远也不能再回去了。”

    “……”穆柒云眼神中有些扭捏的神情在,上次的事件还令她心有余悸,更何况,她就是不满慕容月湘能得到皇甫翊的专宠。

    颜亦姝看她的模样,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这毕竟是宫中,没有哪个女人不想得到皇帝的垂怜,只有她自己是个例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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