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白余的情况有些不对。
计佩霖自认为对于白余的身体状态还算了解。
从白余来到他的身边开始, 他便时常会让笑医生给白余做身体检查，对于白余身体上发生的变化也会很快注意到。
毕竟人鱼和人类不同。
在面对伤病这一方面，人鱼拥有比人类更加强大的恢复能力。
但由于成年人鱼的“个性”问题, 不少人鱼在察觉到身体不舒服时, 也不一定会主动告知人类。
这就需要人类对自己饲养的人鱼更加上心才行。
再加上白余近些日子的不明发烧和昏睡情况，计佩霖对白余更是发展到了贴身照顾的地步。
不但每天都会给白余做身体检查，每天都会抱着昏睡中的白余下海泡水、上岸投喂, 晚上也是把白余抱进房间里跟自己同塌而眠。
像是擦尾巴、擦头发这种事情更是天天都会做。
如此, 当白余的身上出现有别于平日里的情况时，计佩霖自然第一时间察觉。
而起白余身上正在发生的情况，跟以往完全不同。
白余的身体在发热。
同白余发烧时的那种发热还不太一样。
这是非常均匀的分布在白余身体每一处的热量。
沉睡中的白余面上也没有露出难受的神色。
不止是发热, 计佩霖觉得白余鱼尾上的鳞片好像正在变化。
变得更加柔韧、细腻……
它们好像在变小？
计佩霖以为自己眼花了, 但是盯着那些鳞片看了许久，计佩霖确定自己没有眼花。
不止是鳞片, 白余的头发好像也在变长……
看着这样的白余，计佩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随着时间的推移, 身体越来越热的白余面上开始露出难受的神情。
昏睡中的白余张开嘴巴, 呢喃着什么, 只是无法将声音发出。
计佩霖见此, 却突然福至心灵。
他将轻薄的床单裹在白余身上，抱住白余，直接从门的方向冲了出去。
计佩霖再次将白余抱进了海中。
并且这一次, 计佩霖抱着白余游到了比平常更远一些的地方。
当然，这依旧在确定安全的海域之内。
沉睡中的白余在被海水包围后，皱起的眉头很快松开, 面庞再次恢复了宁静, 身体上的热量也降低了许多, 只是感觉依旧要比白余正常体温时略高一些。
而且……
计佩霖将包裹在白余鱼尾上的床单扯开一些。
他看见了白余的鱼尾发生了更加明显的变化。
他看见……
白余的鱼尾逐渐向着人类双腿的方向在转变。
这个转变的过程并不算快。
但对计佩霖来说，依旧像是在看一场神奇的……魔法？
他想到了那些进行基因改造的人类。
自从基因改造的技术出现以来。
官方对于这项技术的应用一直控制的非常严格。
目前可以被合法应用和实施的地点相对有限，除了医疗部门可以为不得不接受基因改造救命的人实施以外，很多想要接受基因改造的人走程序都要走很久，审核也不一定能通过。
但是在黑暗处，非法基因改造却一直存在，并且被大量应用，造成了许多严重的后果。
——比如鱼人之灾的出现。
计佩霖见过很多接受基因改造后，身体逐渐发生变化的人。
那些身体上真的因为基因改造发生了变化的人类，他们的肢体变化跟白余此时正在转变的鱼尾有些类似，却又完全不同。
那些人非常……痛苦。
那是一种大多数的人都无法熬过的痛苦，痛彻心扉的嘶吼伴随着身体中突兀改变的器官。
还受到极大的约束。
很多时候，还不算完全成熟的基因改造技术，伴随着大量的鲜血与死亡，以及并不如人意的身体改变。
就像是有人想要一对翅膀。
可是受到个体差异，以及技术本身的缺陷影响。
这一对翅膀谁也无法保证是自己想要的翅膀类型，以及它们会长在人们希望的位置上。
更有甚者，它们都不一定能真正长成。
基因改造技术一直在不断完善和发展。
想要达到人们所期望的效果，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然而此时的白余，他的鱼尾正在发生改变。
除了身体的温度略微高于平常以外，没有任何不适出现。
一切的变化都非常……自然。
在鱼尾变化的持续过程中，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变得安静下来。
包括计佩霖都下意识的放缓了自己的呼吸。
但是他的心跳得很快。
计佩霖知道自己正在期待什么，又在忧虑什么。
但不管他在想什么，他都没有任何动作。
仅仅只是安静的看着沉睡中的白余，以及白余逐渐变化的双腿。
天空很蓝。
澄澈的大海倒映着天空的颜色。
明明置身海中，却好似身在天空之中。
就在这样的世界中，沉睡中的白余蜷缩起身体，抱住正在变化的鱼尾。
他就在计佩霖的注视下，鱼尾变成了人类的双腿。
等到所有的变化完成，计佩霖依旧维持着怔愣的表情看着他。
直到白余睫羽轻颤，微微睁开了眼睛。
抱着自己从鱼尾变化为双腿的白余：“……”
盯着白余的计佩霖：“……”
白余：“…………”
计佩霖：“…………”
白余盯着计佩霖看了会，面上的表情先是喜悦，但很快就变成了震惊。
在水中游动时，双腿和鱼尾的感觉还是差很多的。
刚醒来时没察觉，想要朝计佩霖游动时，白余立刻就感觉到了不同。
他的漂亮尾巴没有了，变成了一双又白又长又直的腿。
作为一个人类来说，他现在的状态还挺尴尬。
好在他早就不做人了，他是条人鱼！
另外还有一个好消息是，他的身上裹了一层轻薄的床单，不至于让场面变得太尴尬。
白余一脸镇定的将床单裹紧了些，同时在脑海中思维风暴。
草！
他的鱼尾怎么变成腿了？！
难道之前梦里的那些东西都是真的吗？！
他的梦中迷宫并不算难走，中间遇见的关卡也都是上辈子见过的各种单机小游戏。
还是挺好玩的那种。
因为各种小游戏挺好玩，原本就觉得梦中迷宫也没有那么难走的白余，甚至会故意走错，就是为了把迷宫里的小游戏都给玩一遍。
等他全部玩完之后，才心满意足的走到了出口。
迷宫出口就是一扇被打开的门。
门的那边什么都看不见，只有非常明亮的光芒。
其实还想再回头去把迷宫玩一遍的白余，连想往会走的机会都没有。
终点大门的光芒直接将他吞噬，再之后他就醒了过来。
也是在光芒将他吞噬之后，白余总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很多东西。
仔细去想又想不起来有啥。
但是在看见自己没了鱼尾多了两条腿后，白余却下意识的知道，自己的尾巴变成了腿。
如果他想的话，腿也能变回尾巴。
简单来说，他得到了鱼尾和双腿自由转换的能力。
就是转换需要消耗能量，他暂时能量不太够的样子。
想到这里的白余偷偷摸了自己的两条腿好几把。
人鱼当久了，鱼尾突然变成腿，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好在这双腿摸着也不是软绵绵，跟他的鱼尾一样，都是看着好看的同时也很有力量的感觉。
白余对于自己这双腿很满意。
就是计佩霖这边……
白余偷摸摸的看了计佩霖好几眼。
正常情况来说，如今身为一条人鱼的白余，在一个人类的面前，鱼尾变成了双腿。
他肯定会非常警觉。
逃跑绝对是必选项之一。
若是情况更加严重一些，将目击者杀死自保也是有可能的行为。
但是此时此刻的白余看着眼前计佩霖，心中却并未升起那些想法。
甚至于他的内心中最紧张的部分，都不是“可能会遭受到来自人类的迫害”，而是……计佩霖会不会无法接受？
就像是每当危险出现时，白余总是能够察觉到一般。
他看着眼前愣了好半晌的计佩霖，并未察觉到任何危险。
而且……
他好像能够比以往能够更加清晰的感受到计佩霖的情绪变化。
原本人鱼就是一种对于其他生物身上细微改变和情绪变化较为敏感的生物，如今的白余对计佩霖的情绪变化感受，要更加敏锐了。
他感觉到，此时的计佩霖……
在紧张？？？
为什么计佩霖在紧张？
他就是从鱼尾变成了双腿罢了，又不是变成了怪物，计佩霖有什么好紧张的？
基因改造的怪物计佩霖又不是没有见过，甚至还打过。
虽然白余没有见过太多，但也能够看得出来计佩霖本身的武力值并不低，所以……有什么好紧张的？
并不明白计佩霖到底在紧张什么的白余，突然被计佩霖扯着胳膊抱了过去。
不但抱了过去，计佩霖还将裹在白余身上的床单重新整理了一下，任何可能会露出白余双腿的地方都进行了调整，确定床单将白余的双腿包裹得严丝合缝。
在做完了这些后，计佩霖的额头还主动贴了过来，跟白余的额头贴在一起，确定白余此时的身体状态真的很不错后，计佩霖抱着白余游回了海岛上。
在往回走的一路上，计佩霖都将白余的头按在自己的胸膛上，不让白余乱看，也不让其他人看白余。
等回到了房间后，计佩霖再次不准人随意靠近。
然后低头安慰白余：“小鱼不要害怕，有我在这里，小鱼不要难过……”
并没有害怕或者难过的白余抬眸看了一眼面上没有多余表情，其实依旧在紧张，却不知想什么的计佩霖。
他以为计佩霖把自己抱回来会说什么，没想到这个家伙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会是担心他在害怕与难过。
真的是……
好笨的人类啊。
不过他好喜欢这种笨蛋人类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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