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拆差点被眼前的圈套刀具闪到眼, 他克制了一下自己想要喊出声的冲动。
但还是道:“我去!这么多?”
不就是刻一个所谓的鬼工球吗?
需要用上这么多刀具吗?
弹幕也是齐齐一片被闪瞎眼的卧槽刷过去,显然也被这种架势给震撼到了。
要知道大佬之前雕了这么多东西,也就是挑那么几把刀或者用上十几把就足够了, 但这象牙球的阵仗——
完全就不一般啊!
叶拆总算明白过来, 感情昨天的打造刀具就是为了今天的牙雕做准备啊!
当然反应过来的也不止他一人。
弹幕纷纷从刚刚震撼里回过神来, 又哭天喊地的察觉到猛然醒悟!
【我靠!我之前还在质疑为什么大佬要掉这么多的刀,明明完全就没什么要用的, 感情是全都是因为要雕牙雕准备的。】
【我记得昨天不是还有说觉得大佬不误事事的喊着直接取关的吗?就想问问那人现在后悔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毁青肠子也来不及!】
直播间里发言的弹幕, 心里没由得的来了一种自豪感, 看看,这种就是不信任大佬能力的结局, 好了吧?
现在回头再发现, 大佬开始直播牙雕了想再看。
晚了!
叶拆盯着屏幕一拍桌子, 乐了。
“果然还是大佬对我胃口!”
牙料被削成球,裴椋只抬起手拿了旁边的笔在牙球上画出几个圈的大体位置, 才固定在车床上, 用刻刀抵住边,磨去不需要的部位。
裴椋这次想挑战的其实是难度更高的八十八层鬼工球。
徒手, 不用机械工具辅助。
车床的工具启动, 边角的碎屑也跟着从快速的刀尖飞跃出来。
裴椋手腕沉稳有力,一手按住车床一手转换角度, 牙球中心的一个空洞很快就出来, 但中心位置留住了边料。
她把其他几个画了红线的位置也固定打磨, 只剩下中心留出的一层连接没有再动。
【看起来简单粗暴?好像跟我想的不是一回事?】
叶拆看的愣了下, 下意识打出这行疑问。
裴椋刚放下按着车床的手腕, 抬眼看了一眼, 想了想回答道, “正常,鬼工球的原理说难其实也算的上是简单粗暴,真要去做难的点实际上还是更多在于雕刻。”
“象牙球上一层层繁复完美的镂空雕刻才真正算得上巧夺天工的工艺。”
裴椋端起旁边水杯喝了一口,擦了擦手,继续固定。
【那就是一坏就毁?】
叶拆很快领悟到她意思。
裴椋:“嗯,尤其是在你已经雕刻了几十层的时候,动错一刀还真讲不好。”
【想象到了,已经无法呼吸了。】
【不行,高血压要上来了。】
【前面的想想你们的技术或许连第一层雕刻都过不去,血压会不会好一点?】
【血压是好点了,现在主要想打人。】
叶拆:“……”这可不是得脑溢血吗?
他现在看着弹幕倒是深表同感了。
叶拆不由得附和的点了点头,【代入一下容易暴走。】
裴椋抬眼看了下弹幕,颇感好笑地掀了掀嘴角,提醒道:“都别想了,还没这回事。”
她身体站在直播前,微微弯身,扣开旁边卡槽又挑出一把特殊的刀具来。
这把刀具与之前的那些又更加不同了。
显得在其上加上变化,顶端弯折出来一段,l形侧着的那段又是尖头。
“也叫钩刀。”
眼前人简单解释了一句,伸手转了转随意的挑起刀,又继续按着牙球,一手将钩刀抵在拇指的横沟处,贴近距离。
牙球中心已经有了向外直径变小的形状,钩刀的作用就是把里面的球状一层层掏空出来。
从内向外。
裴椋紧紧盯着手下的牙球,呼吸一刻都不敢放松,尽管有过不少经验,但她依旧不敢再对这个藏品放松一处的观察。
按着牙球的手指肃白有力。
碎削从钩刀上散出来,原本最内层预留出来的一块连接被切断,里面的球形滚落下来,自成一体!
然而这才是第一步。
外面第二层的镂空球体要紧紧包裹着它却不能够产生连接,只留出了两毫米的距离。
然后是第三层,第四层。
弹幕外的观众也从一开始的轻松到神色紧绷到最后的完全麻木两眼发直——
直到有人终于开始发问。
【等等,等等!我刚刚记得是数到四十了,头晕了一会又看不懂了,有没有一直看着的弹幕,谁来统计一下现在这套球已经多少层了?】
【准确的来说,已经五十三层了,完了盯久了我现在也有点眼花。】
【我去!居然都五十三层了?看大佬架势这层数还要继续往上走吗?】
弹幕几乎震撼到失语,一众观众像是终于从愣神的状态中被唤醒,用力搓了把脸,开始重新注意起直播间里屏幕上的牙球。
原本还算大个的牙球已经被剔出来了层层叠叠的层数。
每层的层数看起来连几毫米的程度都到不了。
整个牙片薄的像是能够透光,需要靠着浸入水才能够尽量保持不裂。
后期的每一层牙雕层数加上一层,难度系数就要放上个几倍。
这种压力是真真正正会反馈到心理和手上的。
裴椋低垂的眼睫毛轻微眨动了一下,汗滴顺着落下流进眼睛,她视线一刻不动,看着光线下的球体,已经六十层了。
到了这层数用肉眼已经看不清雕刻,全凭借本能追加的经验。
裴椋精神绷紧到极点。
【还要继续吗?】
弹幕简直是隔着替她紧着一口气,忍不住问。
这都六十层了,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
裴椋扯动了一下嘴角,弯出一个微小弧度,笑了笑随即道:“来个八十八层的挑战。”
球体已经被一层一层的剥离,八十八层几乎是繁复而难操作的,层层叠叠的套出形状,最内部的就是一个小圆球。
当然,“小圆球”只是一个粗略的形容词。
六十层的鬼工球内部就是颗接近绿豆尺寸的珠子,而八十八层的鬼工球内部——
“那就基本不能用肉眼看清了。”
鬼工球完工,裴椋背脊被汗水浸湿,紧绷的精神总算是全盘松下来,终于收起刀轻松说了句玩笑话道。
周围的牙片极薄,在光线下隐隐泛着白,甚至能够看出一些透明的光感来。
碎屑和粉末从里面落下来,裴椋把它从固定的位置用钩刀剔除,浸入水中。
呈现在镜头前的是完整的牙球,虽然没有经过雕刻表面只是光滑,但也足够展现一点光彩了。
刀背小心翼翼顶着中心圈转动一点,里面的一层被拉出来,轻轻拨动又回归原位,最中心的小球转动着稳稳落在底端,拨动和转动毫无障碍!
没有破损。
第一步显然成功。
裴椋深吸一口气,将牙球放回原位,拿起旁边的刻刀。
到了现在,接下来才是鬼工球最难的步骤——
八十八层的雕刻。
几乎是繁复到了极致,更考验雕刻者的技术耐心和把控力,失手一点都不行。
裴椋盯着眼前只出来轮廓的套球看了几秒,眼睫毛动了动,才开始跟着直起身,拿起工具。
凿刀和木锤。
牙料质地细腻易刻,凿刀对准位置跟随着手肘的弧度落下撞击到,凿刀打出粗糙形状痕迹。
“这是开料。”
裴椋擦了擦手,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吐出一口气转过身眼皮不动紧紧盯着手下,凿刀的粗胚还算是能出错,但是不能出大错。
她没有打稿。这意味着粗胚整个在牙料上定在的位置都需要自己心里在把握,拿捏有数。
裴椋垂眼,固定住鬼工球继续用凿刀开始慢慢雕刻,外层薄厚程度适中还能够稍微使上一点力气,粗胚跟着痕迹被压下来,开始出现雏形。
断断续续的碎料被砸下去,粗糙的整个胚面也逐渐成型!
是花鸟。
外边轮廓都极其的潦草,然而还是能够隐隐窥见轮廓的风姿和神态的初显!
几乎又有形成一种粗犷的风格!
八个人物像各自不一,但仅仅是刻画了几个轮廓出来,裴椋也没有着急,而是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水调整呼吸,滴到了水上她也没在意,而是顶着压力全身心投入进去,完全的沉浸在象牙雕刻中。
牙球外皮棱角不平,这会才是开始细化的过程。
裴椋换下了凿刀,挑了把刻刀用刮的方式剥离一层,刀背向下把花鸟的形状给勾出来,刮成逐渐光滑的象牙面。
洁白的颜色在灯光下泛着白,又有接近温润的质感,上面牙片的生长纹路甚至能够看清晰。
刀背压紧在拇指关节。深入牙球外壳,雕刻的是花鸟,雀鸟振翅欲飞,周围的蔓草纹路蔓延!
镂空雕刻和浅浮雕结合,裴椋压刀一点点刻出来,牙片的碎削像是粉末从刀尖生出来,虫牙这类材料本来就易雕刻,用刀下去更是顺滑流畅。
裴椋一气呵成,细腻的刀工完全展现出来,花鸟走兽无一不浮现在此前的鬼工球上。
她手腕用力,刀尖跟着陷入进去。
雕刻的是八仙,何仙姑提花篮,人物的衣摆垂落,在有限的空间里将人物排列巧妙的容纳进去。
小小的一块牙料上要挤进去八个人物,几乎是考验雕刻者对整个雕刻的掌控力,位置还要恰到好处,具有空间感而不会显得拥挤。
云纹和藤蔓交错着,厅堂楼阁。
人物的神态在薄如蝉翼的一层牙片上出现,那双眼睛朝前看去,翻腾的海浪交错着就出现在眼前,掀起巨大的浪头!
八仙过海。
各显神通。
花篮里花枝的叶片中心脉络被刻空,边沿用了留白的方式叫人物神态各异,轮廓被一层边沿牙片衔接,只留下一些缝隙连接着。
弧度完整流畅,勾勒出衣袖裙摆的卷曲,披锦垂落,还有旁边拿剑者,坐乘一葫芦——
他们在大浪上神态自若,神通各显,浪头拍打过来打上衣摆,却没叫人脸色变过一丝一毫。
连续的画面勾勒成一副动态图!
牙片上勾画出八人,却也是都容纳下去了,花枝藤蔓和海浪恰到好处的点缀满空间。
牙球一层一层的套在外面,中间间隔的每一层都被镂空雕刻,尤其裴椋还做出了大胆的尝试,她把最外层的那一层象牙雕雕刻出了八仙过海人物,镂空透出人物的神态动作,各自武器座椅和花篮。
牙雕本来就占据着牙料易雕刻而且容易塑造人物的优势,哪怕作为替代品的是虫牙,裴椋下手更是几乎是完全把这个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
她将人物的整张面孔给清晰雕刻出来,神态动作到位,还有各自的武器动作,衣袖的弧度自然流畅,说连成一条线也不为过。
里层依旧镂空。
雕刻传统纹样,做出了边框图案,极细的工,几乎能够看清楚纹样的弧度,一刀刀顺着边沿压下去,距离把控的就像是用尺子量出来一样。
手指拨弄还能看清楚里面拉花镂空的数层纹样,工艺的精细程度不可谓不高。
【太牛了!】
【今日为大佬直呼牛逼!】
“还没完呢。”
裴椋鼻尖汗滴落下来,下刀动作继续,然而手却猛然顿住一刹那,一个不稳轻轻磕碰叫牙料旁边裂开一点缝隙!
洁白如玉的牙片上被刻刀磕碰出现那小块缝隙显得格外显眼,这绝对是出现了意外事故!
弹幕更是快疯了。
【这是直播事故吧?象牙雕怎么突然磕碰到了?】
【刚刚谁毒奶的?快站出来我要刀了你!我靠!我的鬼工球,怎么会?】
前面的弹幕大呼冤枉。
【这能够怪我的毒奶吗?我这不是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意外事故!】
叶拆更是无法呼吸,只感觉自己代入进去看见那屏幕上牙片的一丝缝隙心痛到不行。
这种鬼斧神工的作品,怎么偏偏就毁在了一个裂缝上?
这不就只是手不稳一下吗?
陈良还在旁边搓了搓手,笃定道:“我就说不行了吧?”
叶拆深吸一口气,压了压火气转回目光瞥了他一眼:“你幸灾乐祸个什么?”
陈良得寸进尺:“叶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就是想赌一把!”他要把上回被打脸的份都拿回来。
这一回这群聚在一块的狐朋狗友也凑了不少热闹。
“赌什么?”
“当然是赌这牙雕不行!”
陈良笃定道,都坏成这样了总不可能还继续吧?这一把他绝对十拿九稳!
叶拆看了他一眼:“行,那就赌三千吧。”
张开在旁边举起双手以示清白:“别看我,我不赌。”
他们这边屏幕外赌的热闹,裴椋倒是更镇静,虫牙能够替代象牙的一大原因就是质地相似,太脆,本来就易碎,材料适合雕刻的同时也有反作用,就是更容易手抖一下就刻坏。
她收起手擦了擦刀,“没事,还能救。”
能救?
怎么救?
这是盘横在此时所有弹幕观众脑子里的一个疑问。
【大佬别宽慰我了,这绝对是完蛋了。】
【别说了,我的象牙雕……】
弹幕一片惨淡之色,异常悲观。
裴椋转了转手活动了一下,把汗搭在抹布上擦干净,又起身喝了口润湿干涩的喉咙才站回去。
看到弹幕的担忧她只能无奈宽慰,“只是磕碰坏了一角而已,还没到什么不可挽回的地步。”
裴椋低头看了看,手指和刀柄接触着确定了一下手汗没有那么严重,才又起刀开始继续。
她把中心那个裂开小缝隙修空,沿着那条边却是继续雕刻下去。
留白出要刻的一个轮廓,然后才是中心镂空,雕刻出蛇的纹路,盘着的长蛇蜿蜒盘伏。
原本的那道裂缝已经在光洁如玉的牙片上消失的彻底,被纹样所取代圆了回来,几乎不见裂缝的一点痕迹!
“这种修补。真就是是神吧?”
叶拆旁边的其他人看的目瞪口呆,张了张嘴愣愣的看着屏幕上出现的那一幕。
原本刚刚还显得有瑕疵,完全破坏画面美感的缝隙,在经过雕刻的拯救之后,被纹样重新覆盖,甚至又升级了一个层次。
就没见过这么牛的。
有人回过神来嘴里喊道:“这个够强!”
张公子却是已经兴奋的一拍大腿,“我就说了嘛,大佬的象牙雕怎么可能真的出现这种低级失误!”
第二层,她用刀尖转动另一面拉出旁边隐藏的牙球,继续刻画。
葫芦的纹路在上面刻出了极细的花纹,中心雕花,旁边藤蔓,极细的纹路和刀工相得益彰。
几乎是刻画的淋漓尽致!
裴椋半响才收起刀。
完工。
第二层的牙球薄片上都被刻画出了纹路中心的图案,曲折盘旋的蛇,缠绕红绫的刀剑,中心刻画花纹的葫芦。
在牙片上雕刻的纹样舒朗,线条硬朗的勾勒出形状,折射的光影落在牙片上,翻起的一些缠枝花勾着刀剑,有些锋锐,寒芒一闪。
这是——
严华瞳孔猛缩,下意识舔了舔起皮的嘴唇。
他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忍不住将手指搭在键盘上打出弹幕:【这是……暗八仙?】
裴椋诧异颔首:“对。”
对应八仙过海这一神话故事,同样也是简化版的八件宝器。
“暗八仙即葫芦、团扇、宝剑、莲花、花篮、鱼鼓、横笛、阴阳玉板。这类题材的图案在传统雕刻中也常用到,代表着同样吉祥长寿的寓意。”
“还有一个方向就是八仙贺寿,不过今天刻的只是过海。”
裴椋慢慢解说道,
剑意喻着驱妖除魔。
【太神了!】
【第一次见到这种题材,不过听起来很牛,而且刻画的真的无敌了。】
隔着一道屏幕,叶拆已经在那边拍桌子,“刚刚谁说的打赌?谁说的大佬不行的?”
他伸出手,“给钱!都快给钱!”
旁边其他人苦着脸,谁知道这位大佬除了木雕之外还会什么象牙雕啊?而且这本来就有缝隙了,谁都会以为是刻坏了呀。
本来都已经板上钉钉的失败,谁知道还真给救回来了!
陈良整个人靠在后面座椅上,神态萎靡的深深吐口气,“真就离谱!”
他不甘心的掏出自己的光脑转账,一边肉疼一边又忍不住懊悔。
嘴里念叨着,“叶哥,这可是我这三月所有的零花钱了,你真要这么残忍吗?”
叶拆半点不为所动,显得相当无情:“别磨叽了赶紧转账,你爸断你零花钱还不是因为你干的那些混事,你要改过自新陈叔还得谢我一份。再说只是扣个零花钱又不是家产败光,你只要吃得起饭就行。”
陈良:“……”
陈良:“我吃不起饭了!我现在一天三顿泡面!”
叶拆:“哦,没事,吃不死就行。”
“……”
其他人见着架势纷纷扭头心有戚戚的对视了一眼,知道今天这一遭的破财是逃不过去了,只能各自忍着牙疼打开转账。
“叶哥那一千是我的。”
“叶哥我也交了啊!”旁边角落的青年举起手臂晃了晃光脑。
叶拆看着不断跳进账户的数字点点头,接着又看向陈良:“就差你了。”
陈良:“……”
他抖着手咬着牙打开钱包:“我交。我交还不行吗?”
作为本场唯一的胜利者,张公子在旁边摇头看着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姿态,“我不是一开始都跟你们说过了吗,大佬的象牙雕到底有什么信不过的?一个个非要打赌吧?这不是都给折进去了!”
他们折进去可不是为了给这货当笑料的!
顿时引起公愤的张开就被架起按到了沙发上。
陈良伸手就拿了个苹果塞他嘴里,咬牙切齿,“闭嘴吧您!”
一边严华已经从原先的愣神中抽离出来,其他人或许不知道暗八仙这种纹样代表的意义,但他会更清楚。
资料里记载过古华夏的一些纹样记录,但几乎真正流传下来的都极为少。
能够参照复刻的样本也寥寥无几。
然而裴椋将暗八仙复刻出来所代表的意义更是截然不同!
这绝对是研究进展的一大步。
严华舔了舔起皮的嘴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继续沉下心看下去。
裴椋却笑了一下,“还没完呢。”
“贺寿这题材要贺就得贺到底。”她声音慢慢从喉咙里出来,手上动作扣开卡槽,挑出其余把刀。
把另一块象牙也给开料。
雕刻出粗胚,然后才一点点用刻刀上手修,牙片卷曲弧度从刀尖上被剔下来,边角被修出云雾的形状,最中心支撑的是一棵树,上面结着寿桃,只有小拇指的大小,被雕刻的只连接一条缝,用刀尖一碰就摇摇晃晃。
枝叶繁茂,呈现在眼前的更像是云雾缭绕的景象,仙鹤祥云,云雾缭绕。
仙鹤的翅尖刚刚好是象牙的一点红边,糅合进去更叫神态生动,展翅站在顶端。
中间稳稳的被安上牙雕套球。
再用刀尖控制着力道轻轻把鬼工球拉动,一层一层隐藏着的更内层又转过来,这回是更小的镂空像,八十八层弧度轮番转动。
牙料洁白如玉,内部圆球雕刻出的图案细腻且鬼斧神工,景象浮现在眼前,好一幅人间盛景!
裴椋手臂抵着桌沿,敲了敲桌面,清瘦的手背关节处攥紧,叫其上青筋凸显,抬头恍惚一瞬,她声音慢慢从嗓子里磨着出来,平静之余又像是带着某种镇定作用:“……象牙圆球,中直通一窍,内二重,皆可转动,谓之——”
“鬼工球。”
最后一字重音落下,一瞬间弹幕几乎大片空白没有人在动,直播间内只剩下一片沉默的死寂。
这是更深的震撼。
半响陈良才怔怔抬头,盯着着屏幕上的牙雕套球,一时间都要忘记手里拿着的酒瓶,嘴里喃喃到一半才挤出来一句,“……我草。”
旁边有东西的推动声。
像是终于把众人给惊醒。
“神了。”叶拆直接出口,艰难扯动了下唇角,大脑一片空白。
同时刻的另一边,端着泡面窝在酒吧里的青年抬仰起头来,深深的看着屏幕,被彻底的一眼镇住。
象牙套球——
居然会实现在了这个直播间里,
【我靠!绝了绝了!】
【第一次看到象牙雕还有鬼工球这种的形式,太无敌了吧?】
【现在立马打款!我想要这幅牙雕!】
而屏幕的另外一边,不知道是谁先松开抓着张开的手,突然愣愣说了一句:“花这么些钱能看见这么场直播也值了啊!”
张开呲牙咧嘴的反应过来,看见屏幕也是全然忘记自己此时处境,猛地激情扯开嗓子高喊一声:“卧槽!大佬无敌!我就说我——唔!咳咳咳!”
陈意顿时一个激灵,把手上苹果又给塞了回去,严严实实的堵住了后半截话,“喊这么大声做什么?”
“你们可省省吧!”叶拆翻了个白眼,随手就把刚刚收到的那些笔“赌资”全给打赏了出去。
屏幕上启明平台的礼物滚动,横幅不断跳动。
大手笔的几个一万礼物眼都不眨的一连串送出去,再次拉动直播间氛围上一层楼!
裴椋动作一顿,紧跟着道:“感谢天下第一帅的打赏,大家适度消费。”
【老板大气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老板糊涂了,这么大几万随手就出去了,这都能买个木雕了!】
【糊涂个叼毛,大几万买木雕哪有这氛围,老板大气就完了!】
其他人羡慕嫉妒恨,哀嚎道:“叶哥你这不道义……”
他们输的钱全拿去给借花献佛了,这像话吗?
对此叶拆只回了四个字:“愿赌服输。”
不过雕刻完鬼工球裴椋就结束了这场直播,“今天直播就先到这里,有问题等明天上线再回复。”
一到晚上裴椋就拿上外套出门,熊孩子都来不及走到门口她人就先不见了人影。
而她这回深更半夜出来就是为了干一件事——
看看原身那一间所谓的仓库到底留下了什么。
闻青斐是收到消息匆匆赶过来的。
裴椋交了仓库延长滞留期的费用,也要了两千星币,简直高昂。
“你花这么大价钱交了仓库管理费,那些东西放这么些个月都不知道有没有有人撬走了!你还真交了?”闻青斐跟在旁边一边匆匆的套好外套一边忍不住道,要她说不如直接滞留着抵押在那,等拍卖就算了。反正也不会留下什么东西。
“周义那孙子就是纯坑你的吧?”
裴椋却宛若未闻。
“赔不赔本的另说。”她今天过来就是想看个结果,找一找有没有原身留下来的线索。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仿佛有一道声音和预感引导着她,强烈的预感让裴椋打定主意一定得来这里看一眼。
就是一堆破布似乎是在盖着一堆木头,看着地上脚印显然有人走进来过,只不过看了眼这堆破烂又失望离开。
闻青斐算是不出所料,深吸一口气搓了搓额头,已经打算打道回府:“你这估计是没什么好看的了,要不还是走吧。”
裴椋掂了掂手里的钥匙,只坚定道:“掀开看看。”
闻青斐拗不过她,只好两三步走上去把遮盖的盖板搬走,用了点力气扯开底下的布。
然而刚拉开那一块盖布,掀起的尘灰呛得人一阵咳嗽!然而等到灰尘散去露出真容,破铜烂铁下却藏着一堆如山高的特殊金属!
要知道中心主城区通往西区的机械渠道几乎是闭塞,毕竟打造机械就需要眼前的特殊金属,私人无法拥有,只有建设采购才能批到,当然有高价就有市场,也有不少人私底下卖出操控价格。
以当前的市场价,至少也能翻上几十倍不等,单单是这一堆特殊金属的价格就飙升了至少七八十万,这还不算历史高点!如果价格再回升至少有百万不止!
这不是破烂,这是金山啊!
闻青斐喉咙发干,彻底失语!
“开什么玩笑?这——”
她舔了舔嘴唇,忍不住伸手用力搓了一把脸,满眼的不敢置信,震惊到了极点!
裴椋额头青筋一跳,同样是缓缓收起脸上的笑,看着这一仓库满满当当的货物和机械!
心跳骤然拔起!
闻青斐后背已经出了一身冷汗,瞬间反应过来立马把布盖回去,后退一步又立马把门带上,好在她们是临时起意半夜过来看的,周围并没有人围观到这一幕。
她张了张口,突然压低声音怒声:“所以你当时就准备了这一切?你不是打算空手套资金?!”
裴椋站在原地目光终于恢复聚焦,心下心跳却在剧烈跳动,大脑无比冷静!
裴椋道:“我不知道。”
她靠在旁边一根根握紧攥着钥匙的手,扯了扯嘴角,倒是开了个冷到极点的笑话:“或许是上天的馈赠呢。”
然而一片潮热中裴椋此刻的大脑却无比清醒,更无比清楚的意识到——
这件事,她不知道,但原身一定知道。
眼前所谓的“烂摊子”居然是一堆满满当当的货物,是一座堆起的“金山”……这恐怕就是最大的反转。
裴椋不知道当时原身购买的时候到底花了多少,但按照西区的市场价格,这些东西想买都得需要费上大力气和渠道。
裴椋闭上眼睛,努力回忆一下当时五月份的金属价格,最低价,而且当时发生了一件事……c区□□,因为大量的混乱以及资金链断裂大量抛售价格被压低,只有平常的零头。
当时的市价是抄底拿到手的价格,如果按照原身原本的打算在六月最高点卖出去确实能够实打实的大赚一笔!
哪怕现在到了六月,低点也有七八十万的价格,何等暴利!
那又是为什么?
她脑子里一团乱。
旁边的闻青斐倒吸一口冷气,伸手使劲搓了把脸,嘶了一声:“我还真是小看你了,周义居然还找你要债,他当时手里可握着你抵押出去的仓库钥匙,但凡自己长了眼睛自己过来多看一眼仓库——”
“嘿!”
光是想一想就牙疼,不过好在损失这一笔的不是她,所以闻青斐难得的幸灾乐祸。
“我倒是想看看他知道这消息之后的表情了。”
这事说到底也怪他自己不信人,估摸着这仓库没二两东西还要交钱,所以干脆又扔回到裴椋手里,哪知道会有这么一个变数。
别说周义了,就连闻青斐自己一开始也没信。
“先走吧。”裴椋后颈已经布满冷汗,闻言没有多说,只是让她先把这些盖布盖回去,锁好门之后再走。
闻青斐不放心还加固了一把锁把探测器固定好。
裴椋回到家里,把东西都理了出来,坐在位置上,伸腿轻踢了一脚椅子。
眼前摆的都是原身的证件和资料,以及吐出来的票据,然而依旧毫无头绪。
裴椋坐在位置上,突然伸手换了一截电池,把之前的小球拽了出来。
小球系统悬浮在半空中——
她神色淡淡,眸色几乎淡到看不清晰。
“我想听一些西区的信息。”
没反应。
“西区的消息,有吗?”裴椋视线在某一个点定住,再次出声问道。
她指骨清瘦,低着头只是抓着毛巾,冰凉的水渍几乎渗透进血液,但眼前人却宛如全无所觉一般。
擦干净指缝,紧跟着抬起头来。
这次有了回答。
屏幕闪烁两秒,紧跟着道:【还有一些宿主您之前的备注记录,是否读取?】
备注记录?
电光石火地一霎瞬息划过脑海,裴椋额头青筋一跳,猛地攥紧手腕动作。
她忘了这个最重要的信息渠道。
额头青筋一跳,敏锐的反应过来,重新找了突破口,沉默道:“我在之前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或者备注一些特别事项。”
裴椋声音从喉咙里缓慢出来,缓慢敛起眼带着略低的潮气,视线却锁定在小球上。
【c区……交易,违禁,谨慎。】
小球断断续续的回应,像是触碰到某一个开关一样,在说完两个词后却又陷入寂静,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亮起的光线在提醒眼前人,它并不是死机和其外的情况。
裴椋心绪顿时下沉。
果然,一切都是能够联系在一块的,原身留下的仓库和票据一切都表明了她并没有准备自杀的念头,临时决定死?这就太扯了点。
原身从头到尾的准备都留了后手,如果一切能够按照计划顺利推进不会有任何问题!
唯一问题出在于突然死亡上。
她抓紧旁边的纸张,手掌已经一片濡湿,面孔带着寒霜。
裴椋开始一幕幕的回想自己当初过来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场景,电光石火间她脑子一过终于明白过来——
这具身体不是自杀的!
这一逆天的想法有如惊雷,猛地在脑海里炸响!
额角卷曲的黑发被打湿,贴在额前,压低的眉骨衬得过高的鼻梁,让她紧紧闭上眼睛的动作无比艰巨,大口喘着气!
她当初误打误撞进了这身体后已经是先入为主,又因为一系列的意外情况乱了思绪并没有多想,等到后来更是已经不去想了。
现在看来原身当时大概率并不是自杀,只是死亡的太过突然,她这个异界的灵魂刚好过来进入了这具身体,生命特征恢复,以至于后面的所有痕迹都被顺理成章掩盖掉。
而裴椋面对着空无一人的场景和周围惨淡的人际关系,又先入为主了状况,从没往这点去设想。
裴椋坐在椅子上,伸手一手搭着桌子弯下腰,垂着头,睁开眼睛,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脏□□跳动,缓慢而沉重。
那一双漆黑的眼眸像是沾染上夜色,被水浸透一般寒凉,伸手把蜷缩的纸张一点点剥出,平展开来。
所以到底是谁算计的她?
原身的死又到底是因为什么?
想起仓库里留下的那一座“金山”裴椋就心绪难平,她正沉浸在思绪里旁边突兀的一声响,裴椋睁开眼立马朝着位置看过去。
却发现是熊孩子踩着椅子在翻橱柜,没有压紧的柜门吱嘎摇晃,发出刺耳的噪音,拉长了调子。
裴辰还在旁边已经喝完了一杯牛奶,踩着拖鞋渡步过来:“你怎么还不睡啊?”
他说着就踮起脚,伸手摸了摸裴椋的额头,撇了撇嘴:“你额头也是,好冰。”
裴椋:“……我谢谢你,不过现在一边去可以吗?”
她闭上眼睛叹出一口气,往后靠了靠,不过紧绷的情绪被熊孩子这么一打算,总算是松懈下来一些,只是额头青筋还是在突突的跳,只能伸手用力抵着。
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坐以待毙,随波逐流的性子。
裴椋很快下定想法,原身的事得查清楚。
这背后到底藏了些什么?她当前不得而知,但不能不知道。
裴椋晚上这一觉没有睡好。
不过清早起来时想起了周义那人,终于把之前没还完的那两千星币也给他一并补上打款过去了,虽然这仓库的价格可就远远不止2000,也算是阴差阳错。
又像是想起了些什么,裴椋突然又给监管局拨去一个全息通讯,突兀的咨询了一个问题:“c区那地方有什么特别的?”
她视线紧紧锁定在监管者身上。
监管者声音一顿,脸色一变,半天才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那地方不是一向治安乱的很,关押囚犯的地方。”
他笑了笑似乎是想叫自己表现的轻松点,但不自然的脸色和紧绷的神经还是暴露出了一些信息。
裴椋若有所思的收回视线:“没什么,随便问问。”
但很快她就又接到了需要“查案登记”的通知。
裴椋的确赴约,只不过在赴约之前她临时打出去了两通通讯,各自嘱咐。
随后才把芯片卡一拔,紧跟着去往监管局。
她一进监管局先被请进了“审讯室”呆了几个小时,外边的监管者甚至来不及阻拦,里面狭小密闭闷热的空间着实叫人喘不过气来,逐渐消磨意志。
而外边的颜青也接到了通知,他压低声音忍不住道:“你们就这么确信是这人,万一出错了怎么办?”
他行事到底是更为谨慎,瞻前顾后,对方也的确最看不得他那样,闻言就往前走了一步微微弯身出声挑衅道:“颜局长,如果就连这点小事你都要瞻前顾后,一番之后的事情是否要交到您手上,我们估计还得思量思量了。”
说完还不等颜青再反驳对方就已经草草放下杯子,催促道:“你要等的人已经来了。”
走过过道旁边人喊了一声“颜局”,颜青满腔的火气还无从倾泄,对方在此时正好撞到手里来的裴椋也没什么好心情,他推开审讯室的门,正对上裴椋的视线。
对方要处理的目标就是眼前人?
颜青顿了顿,突兀的起了个头:“你这次进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想必你自己也清楚吧?这次的事情监控会被处理掉,我建议你最好自己来。”
“清楚什么?我当然是来等个结果的。”裴椋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却并不掩饰侵略性的意图,慢慢出声道:“长官,你们这里要是立案调查还要周转等十年半个月的审批,不如换个地方做事吧?嫌疑犯没有调查到倒是先把受害者请来了。”
“通管道的效率都比这高不是?”
对方脸色骤然先青了!
咬牙切齿恨不得先黑着脸骂一通,但又要表示修养只能憋着气,不上不下堵在喉咙里发泄不出“你说什么呢?!”
裴椋倒是平静:“我以为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您要是不喜欢这个职业,不如先换个。”
颜青被她这作风气的够呛,“你知道这一次背后要调查你的是谁吗?”
颜青沉了脸色,把腰间枪支直接□□压在桌上,试图再恐吓上一番。
“西区里有你招惹不了的人!”
实际上他自己也不清楚这一环节,只是临时被请过来帮忙处理一下人。
对方没什么背景,按理说一吓就该吐露承认了,谁知道裴椋这么棘手?
他已经敲了敲枪柄,压低声音:“你最好是识趣一点,这里的人都不是你能够得罪的起,就算你不承认又怎么样?这个罪名扣不上总有另外一个,比如你身份在去年才临时出现在荒星,只要监管局对外宣称你伪造身份,实际是动乱区的逃犯,没有人会追究你的死因和缘由。”
裴椋听得有些好笑,估计颜青自己都不清楚他自己误打误撞其实猜对了一半。
“我知道,但您呢?”
颜青猛地愣了一下。
裴椋骤然压低声音,那双漆黑的眼睛却像是狼一般吞噬黑暗,紧紧盯着跟前,声音沙哑却带笑,回答牛头不对马嘴:“监管局一向有规矩,荒星没人关注稍微动点手脚还能睁只眼闭只眼,但如果捅出去了……”
眼前人直起身,背脊笔直,伸手把一块机械转过去,话锋一转自顾自说下去,突然道:“我记得那地方是在c区吧。”
“囚犯多的混乱地带确实是好掩饰一些交易,不过这种地方就是太容易出事,要是来一场暴动导致清查也不是很奇怪,就是一些来不及清理的东西——”
颜青越听越震惊,脸色大变。
“别说了!”
裴椋眼皮一跳,看他反应就知道这一把赌对了。
她咳嗽一声自顾自说下去:“还有五月那场暴动,机械运输的价格一时间降下来这么多,全靠着抛售才勉强维持了一定的平均价格,清点仓库的时候是不是发现少了几吨,你说如果这些数目再被传上去确认一遍,仔细查查会怎么样?”
“你个人的私人操作,不关系着其他事,背后的人也不会保着你,反而更有可能为了防止你泄密……”
对方脸色这回才是实打实的变化,脸色骤变,险些维持不住面孔上的表情,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字眼直接打断道:“你怎么知道的?谁跟你透露的消息?!谢来?赵晨云?”
他接连带出几个名字似乎是想看裴椋的反应确认人选。
裴椋头脑剧烈疼痛,本来就没睡好又因为这个“审讯”被折腾到现在,她精神却还要一路绷紧,神经一抽一抽的跳动,越疼越平静。
直到闭上眼,裴椋已经完全平静下来。
“我是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问题应该是这事如果被谁一不小心捅出去了,那颜探长你——”
“很快就要没这好日子过了。”
她眼皮缓慢的掀开,眯起眼伸手在脖子上比了个手势,听不清晰具体语调,却面无表情的带笑。
靠在椅背后面,清瘦的背脊笔直,汗水几乎要渗透脊骨,潮气和寒意叫人心烦意乱,然而裴椋却在此刻听见自己血液里久违的兴奋。
眼前人面无表情看向他,微微侧头垂首,因为视线偏移的聚焦随之聚拢过来。
那一双阗黑的眼睛像是浸润过水一般薄润清亮,却又在过高的眉骨跟鼻梁的衬托下显出锐利的攻击性!锋芒毕露!
形成了剧烈的反差感,一时间叫人彻底失语!
颜青手腕死死抓着那张纸,额头青筋突突的跳了两下,突然咬着牙下定决心开口:“你到底想要什么?要钱,要人,还是要关系?只要你开口——不,只要是我能拿出来的,都可以!”
到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管裴椋手里是否真的握着证据,他也不想去冒风险试探这么一个可能。
现在让人闭嘴是肯定做不到了,能够用钱解决压下去是最好,大不了就是下点血本!
颜青脸色快速变转,已经在短短时间内想明白了这一环。
裴椋咳嗽两声,算了算时间,“什么都不需要,我只是提前通知您一声而已。”
颜青头痛欲裂,下意识拔高音调,拍着桌子怒道:“你不要太过分!”
她直起身恍若未闻,三,二……
一。
“拦着我?你也不先看看我是谁!”
“诶诶!叶少,这审讯室哪里是随便闯的——”外面的声音冷汗都要下来!声音恨不得再提高个八度提醒里头!
叶拆?颜青后背一身冷汗脑子都快炸了,甚至还没回得过神来,顾不上想外边这位祖宗深更半夜又是为什么来的!
到了。
裴椋掐着点,在最后几秒钟拿上外套已经伸手按上门,神色平静的抬起眼眉,声音低哑:“颜局长现在还要继续拦我吗?”
她站在明暗交界线处,半张脸沉默在阴影中,半张脸被头顶上的光线照亮,那一双略浅的瞳孔像是浸润过水,清润之前则隐藏着更多情绪,似乎是波涛巨浪之上的平静,时刻等待着掀起更大的怒火。
颜青愕然回首!嘴唇动了动,一时间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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