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岑最后还是没能去成——
刚一出门上课铃就响了,又是班主任的课,她没辙,只能先折回来上课,只是全程集中不起来注意力。
每想一次谢裴没吃饭她的愧疚就加深一分,只等熬过这节课就立马跑过去给他送吃的,结果老张却难得的拖了堂。
南岑咬牙,哭丧着脸又熬了四十多分钟。
下午第二节课后是大课间,南岑都没舍得翻那个袋子,原封不动提着就去找谢裴。
结果人不在。
她在门口等了会儿没等到人,想到什么又匆匆往知行楼下那个只有一个篮架的旧篮球场赶。
谢裴果然在那里,一个人打篮球。
他其实并没有多喜欢篮球,南岑后面慢慢也摸清了,知道他一个人打篮球的时候多半心情不好。
不过现在这不是重点,她气鼓鼓地站在原地,离他几步远,喊:“饭都不吃还有力气打篮球呢?晕过去好讹我是吧?”
谢裴顿住,转头看过来,像是没想到她会找来,就那么愣愣地看着她。
南岑没好气地走过去,把东西一把塞他怀里,打落他本来抱着的球。
“吃!”
篮球在地上弹了几下,最后滚到他脚边停下,谢裴回神,低头看了眼怀里的袋子,滚了滚喉结。
“你不喜欢?”
“喜欢什么?喜欢你不吃饭?喜欢你自虐?喜欢你给我添堵?”
他默了默,说:“对不起。”
他这认错还挺积极的,南岑也不好意思生气了,正要大度地摆手,就听他继续满怀歉意地说——
“我看好多人都在拿就买了,不知道你不喜欢吃这些,”他抿唇,又轻轻问了一遍,“真的没有一个喜欢的吗?”
南岑:“……你饿傻了吧?”她说的话有一句和这个有关吗?
她把他拽到楼道口坐在台阶上,打开塑料袋拆了袋面包塞他嘴里。
“赶紧先吃点东西吧,大脑供血不足都迟钝了。”
谢裴乖乖咬着,腾出手也拆了袋新的递过来,“你也吃。”
“我不饿,”南岑顿了顿,眼神飘忽,“我中午吃饭了。”
谢裴:“……哦。”
这语气莫名委屈是怎么回事?
南岑轻咳一声,在他身边坐下撑着下巴侧头看他,见他吃得慢条斯理又不太像饿了一顿的样子,忍不住问了句:“你中午真没吃饭啊?”
谢裴:“……嗯。”
南岑:“……”好吧确定不是幻觉,是真的把孩子委屈着了。
她叹口气,有点心疼,但想到他一早上都没来找自己的事小脾气就又有些上来了,小嘴撅着,问:“谢裴你知道我上周回家的事吧?”
谢裴抬眸,点头。
“这么冷淡?还说是朋友呢,也不知道关心我一下……”
谢裴正经了神色,皱着眉有些严肃:“打你电话打不通。”
“呃……”南俞安那几天看她看的严,手机都没收了,能打通才怪。
但也不能就这么被反将一军啊,南岑挺直了腰板,理直气壮:“这个先不说……那今天呢?你要是真关心我完全可以过来问我呀——高三学习那么紧张都有人跑过来调侃我两句呢你竟然看都不来看我。”
她鼓着腮帮,下一秒就要赌气往出甩“绝交”之类的字眼了,却听他说:“我找了的。”
谢裴垂眸,语气有些闷:“三次。”
除却第一节课前的休息时间太短,第三节课老师拖堂了,加上早自习前的那段时间,他每个课间都去找她了,但每次她身边都有人。
“……你们应该聊得挺开心的,我不好过去打扰,就又回来了。”
南岑噎了下。
晏南川还在意料之中,但第一节课下了她没想到晏南川那个朋友也会来凑热闹,二三节课课间更是个意外,她趴在栏杆上吹风顺便等谢裴结果隔壁班一个关系一般的女生路过看见她就也调侃了两句。
她不知道谢裴什么时候来的,但可能就是那么巧。
想想他白跑了那三次自己竟然还放他鸽子,南岑瞬间没脾气了,语气软下来:“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啊,你直接过来就……”
大概是想到了他的性子,她停住话头叹了口气,开始自我反省。
“对不起啊是我小肚鸡肠了……你怎么那么傻呀,等不到我就自己先去吃嘛。”
“我怕我一走你就来了,到时候找不到我又急。”
他这么一说南岑更愧疚了,想了想说:“那你也可以上来找我呀,干嘛跟个傻子似的在那儿站一中午?”
谢裴敛了眸子,眼睫轻颤:“我以为你生我的气不想见我。”
“我好端端的干嘛要生你的气啊?”
“你被人欺负的时候我不在,事后也没能帮你出气。”
他的语气很轻,南岑一时没分清该委屈的到底是谁,但明明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却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的行为就是让人很心疼。
“也不能说是欺负吧,就女生间小打小闹,你就算在现场也不好插手的其实。”她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
“出气什么的就更算了昂,别我刚回来你又搭进去。”
谢裴默了默。
南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迷了眼试探着问:“你不会真的去找宋昭了吧?”
谢裴迟疑着点头:“嗯。”
就在她回家的第二天,他在大屏幕上看到了,就去找左昕昊问宋昭是谁,左昕昊对他不是很了解,再加上那些传言就怕他闹事,没敢跟他讲,他也不意外,淡淡点了个头就走了。
结果下楼的时候正好听到有人叫宋昭的名字,他转头,站在二三楼楼梯间和三楼的女生对视。
男生的眼神很冷,宋昭被看的身体发毛,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谢裴靠在墙角,帽檐遮住大半张脸,点了支烟。
也是巧,宋昭镯子虽总是戴得很松,但从没掉过,那天可能是洗过的手太滑,就那么脱了下来,叮铃哐啷滚到了男生的脚边。
宋昭当然不敢去捡,咽了口唾沫盼着男生快走。
或许是她的祈祷真的起了作用,谢裴终于动了,直起身弹了弹烟灰,更巧的哗啦啦全落在了她的镯子上。
他掐了烟,不再看她,插着兜踩着她的镯子下了楼。
后来听说她请了两天的假,算起来就比南岑多在学校呆了半天。
“……你没把她怎么样吧?”南岑有些紧张。
倒不是怕宋昭怎么,就是担心他惹上麻烦,毕竟事后知道宋昭家好像还挺有头有脸的。
“没。”谢裴摇头。
用武力解决问题是毛头小子才会干的事,他也会综合考虑许多因素,害怕自己一时的冲动会给南岑带来第二次伤害。
他眸色深沉地看她,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对不起。”他现在还没有那个能力可以将她完完整整的保护起来。
“怎么又说对不起啊,”南岑佯板起脸,“和你有什么关系呀,你不许再说了我不爱听。”
“好。”谢裴应下。
气氛稍许静默,南岑还是觉得内疚,小心翼翼地叫他:“谢裴啊。”
“嗯?”
“今天的事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是我小心眼我错了,我下次再也……”
“没生气,”谢裴摇头,“不用道歉。”
“真的?”南岑有些不确定。
“嗯。”谢裴点头。
其实他也不是多有耐心的人,但面对她的时候总是很容易心软,这点在明确了自己那点心思后尤甚。
他对她根本生不起来气,想都没想过。
眸光微闪,谢裴低头,怕眼里的东西太过赤裸。可能会吓到她,他想。
南岑可不知道他心里那点小九九,只觉得他现在这个样子特别乖,也格外惹人怜惜,她看着心里痒痒,有些话在这略显暧昧的氛围里控制不住就出口了。
“好羡慕你未来的女朋友啊。”
这话一出两人都愣了,南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红着脸拼命往回圆:“咳……没别的意思啊,我就是单纯觉得你脾气好,做你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呃……就是……嗯……反正你不要误会……我……”
“嗯,”谢裴笑了下,“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他却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但总归气氛没有刚开始那么要命了,南岑松了口气。
在尚未明确他的态度之前,有些事还不能操之过急,要不然要是连这好不容易才发展起来的友情也玩完了,她上哪儿哭去?
不过怎么说这话题都开了个头了,她也不能就这么放过这个试探的好机会。
南岑轻咳了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是放松的。
“那个……没别的意思啊,就是单纯好奇,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她捧着滚烫的脸,一时有些羞涩,但更多的还是好奇,大眼睛滴溜溜的,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她的眼睛干净又清澈,瞳孔偏浅,折射出来的光总是很亮,谢裴和她多对视一秒,就越觉得自己那些不为人知的念头很龌龊。
他垂眸,不答反问:“你呢,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啊……”南岑刻意放缓了语速,想趁机去观察他的神色,“我当然……”
“唔,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谢裴忽然出声,打断她。
他想起那个为了她来和自己宣战的男生,想起那天来接她的那个男生,又想起今天撞见的她和另一个男孩儿之间毫不掩饰的亲昵——
他不敢想了,手心里全是汗。
南岑没有察觉到他忽然低落下来的语气,有意继续逗他:“其实我连未婚夫都……”
“快上课了,”谢裴站起来看了眼表,附身把袋子重新递回她手里,“我不饿,不管爱不爱吃,你都留着吧,总归有饿的时候。”
他顿了顿,强调:“不要挑食。”
嘱咐完他就要走,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架势,但南岑没有注意到,她皱着眉,看他颧骨泛着青的那一处。
“这里怎么回事?”她戳了戳。
“嘶,”谢裴吃痛,条件反射躲了下,反应过来解释,“打拳的时候碰到的——这是难免的,不用担心。”
其实他很少受伤,实在是见不到她的这几天心情烦躁。周末去散打馆的时候不免有些心不在焉,出拳的时候不由自主就狠了些,逼的对面节奏也乱了,两个人毫无章法的打,最后都挂了彩。
脸上这还是轻的,今天来学校的时候已经淡了些了,身上的要更严重些,尤其是腰上有一块,早上照镜子的时候看已经紫了,还有发黑的淤青,不过这些他自然不会和她讲。
他说的南岑自然懂,知道他们练这个的其实挨的打永远是要比打出去的多的,但就是心疼,比打在她自己身上还觉得疼。
她忍不住抬手又碰了下,眼角控制不住开始发酸。
南岑眨了眨眼,为了防止失态又连忙低下头去。
余光中因为抬手缩上去的袖子重新滑下来,盖住她腕上的那条红绳手链。
南岑吸了吸鼻子,把还带着自己体温的小羊红绳解下来,然后拽过他的手认认真真地绑上去。
谢裴怔怔地盯着她头顶的发旋看,有些恍惚。
什么这个男的那个男的,比他好又怎么样,此刻她的柔情是给自己的,他的心就已经要被填满了。
谢裴眸色发沉,只觉呼之欲出的占有欲愈加放肆。
“好啦。”南岑扣好绳结最后又扯了扯,确保不会掉了才抬头。
谢裴连忙错开视线。
他以为不去看她那些卑劣的想法就不会再有了,可她软软的声音传进耳膜,萦绕在心头,他眼底因忍耐而泛起的红色却更深了。
她说:“谢裴要平平安安哦。”
平平安安。
喉结轻滚,他上瘾似的在脑海里不断重复着这四个字,心底蠢蠢欲动的杂草瞬时得寸进尺地疯长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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