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被送到小院门口,最后还是假装生气才把夏霖送走。
这院子就在夏霖自己的院子背后,挨着小花园和偏门,要出门也不用从大门跑,可以说是比正院还方便。
两进深的小套间,住两个人绰绰有余。
徐当仁和徐不让相视无奈一笑。
“要不要出去逛逛。”徐当仁望着小花园,“不知道欧叔多久能回来。”
现在才酉时左右,别说刚吃了一大桌菜,就是平时他们也不是这个时辰休息。
“你等我换件衣服。”徐不让转头往院里走,本来没打算出门,她可不好意思穿这身满大街跑。
“换什么,挺合适的。”徐当仁拉住她,“这里不是前线,不是军营,你本来就是女孩子。再说,等你挑挑拣拣完,天都要黑了。”
吃饭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扯自己的衣服,坐立不安的样子让她手底下的人看了都要发笑。
徐当仁没有给她犹豫的时间,拉着她往花园那边走。
“哎!三少爷,四小姐!你们又要去哪!”刘妈指挥着下人又搬了不少东西进院子,忙乎半天刚看两人出现在门口又飞快地跑开,费力地小跑想追上来。
“出去逛逛晚点回来,不用担心!”
“好歹带几个人一起!”她上了年纪又不善运动,气喘吁吁的终是追不上,随手点了一个没在忙的年轻男人:“阿拾你赶紧去跟着点!”
年轻男人身手矫健,又长得高大,几步就追上因为长衣广袖不便跑快的两人。
徐当仁回头看他一眼,眉头一挑,又看刘妈没有追上来,放缓了脚步。
“你叫什么什么名字?”
“回三少爷,小的是护院,名为金拾。”
“以前没见过你,新来的?”徐不让踹了徐当仁一脚,把手腕抽回来,整理了一下跑乱的衣带发冠。
“小的父母为胡匪所杀,夏大人南渡路上捡到小人,可怜小人身世,便赏了小人一口饭吃。”他憨厚地笑笑。
金拾虽然身形看着高大,近看了脸庞却很青涩。
“你多大?”徐当仁疑惑地打量着他。
“过了今年七月,便有十六了。”
徐当仁眉头肉眼可见地绞在一起,徐不让在旁边笑出声。
金拾不知哪惹他不开心了,小心翼翼开口:“怎么了吗?三少爷?”
“平时总笑我,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徐不让吐出一口气,拍了拍金拾的肩,假装严肃的说:“少年好身段,可有意跟随我等血战报国。”
“啊?”金拾有些不知所措。
“瞎闹。”徐当仁一拍她后脑勺,“走吧,再闹就晚了。”
他抬抬下巴,指着路口示意金拾:“带路。”
前线什么样无所谓,作为新都,南安繁华依旧。
因为不设宵禁,入了夜还有专门的夜市,看起来丝毫不输白天。
月河横着穿过南安,且说那水上画舫游船往来不息,花灯映着水面,烟水之间,平添一丝迷离。
悠悠有丝竹管弦之乐,郎朗有吟诗颂唱之声,交杂在一起,却让徐不让想起这段时间听到的那些琴曲。
当日总觉得太哀苦,现在想来,却是和抚琴人一样的清冷。
她皱眉,好端端的想起那个人。
徐当仁牵着她,也是好久没热闹过了,乱七八糟买了一堆东西丢给金拾抱着,徐不让回过神来时,空着的那只手上被塞了乱七八糟一把吃的。
“你还没吃够啊。”她衔了一颗麻花,把剩下的也扔给金拾拿着。
“好不容易来一趟,当然要甩开肚皮吃,多的带去给兄弟们。”
三人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边走边逛,两旁的灯火渐渐暗淡稀疏,摊子也少了起来。
“我也不大熟悉,采买的袁叔说我太没用,不太带我上街。”金拾尴尬的摸着脑袋,第一次自己单独给主子干点事居然就把他们带岔路了。
走着走着,人烟愈发稀少。
“能找得回去就行。”
徐当仁看着街边,这里已经不是商业街,灯火暗淡,匆匆还有几个行人。
忽然从左边的暗处冲出一个瘦小的人影,没跑出两步就被后面追上来的人按在地上!
“不!不会的!爹爹不会卖了我的,他昨天还说要给我做新衣服!”一个凄厉的女声哭喊道,从声音听,还是个孩子。
“啧。”
徐当仁把徐不让紧紧牵住。
“嘿嘿,小姑娘,跟着哥哥们走,保你吃香的喝辣的,新衣服那是每天挑着穿。”压在她身上的一个莽汉邪笑着说。
“干什么吃的,一个小丫头片子都看不住。”从后面又追来一中年妇人,穿得珠光宝气,那脸上却不是正经人家应该有的刻薄与贪婪。
“救救我,救救我!我不认识他们!”小姑娘在地上徒劳地扭动,她望着周围的人,却没有一个人回应她。
仔细看周围,也有不少大人带着孩子,那些瘦得宛如树枝拼成的孩子头上插着草标,目光无神不知看向何方。
小姑娘的叫声倒是吸引到几个人的关注,但他们也只是瞟了一眼就漠然回头,插着草标的孩子盯着远方的灯火,并不关心自己的未来是不是会像这个女孩一样。
男人抽下腰带,把她手脚捆了个结实,拎小鸡一样把小姑娘拎起来。
“少爷、小姐,我们走吧,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金拾在旁边看得汗如雨下,小心挡在徐当仁和徐不让面前,隔开他们的目光。
如果让别人知道他把这两个小祖宗带到这种地方,不用夏霖,刘妈都能扒他一层皮。
“我大尧,什么时候允许买卖人口了。”
徐不让的声音清亮透彻,别说被两个人挡着,就是被二十个人挡着,也能听出她声音里的愤怒。
徐当仁虽然看不惯,但带着妹妹不想惹事,既然她本人站了出来,也就无所顾忌。
“去,把巡街的叫来。”他挥挥手把金拾打发去。
金拾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慌张地站在原地捧着一堆东西哆嗦。
现在他们可以理解为什么别人不带他出门了,看着人高马大,遇事确实没用。
“快去,看着当官的就叫过来。”徐当仁推了他一把,金拾一个踉跄,勉强想起自己还会走路,颤巍巍仿佛一个老人一般小跑着去找人。
“哪家的少爷小姐,要来咱这柳街管事。”看着金拾远去,事件中心的三个人却一点惶恐也没有,笑嘻嘻地看着他两。
那中年妇人媚笑着走过来,手上团扇轻摇。
“这丫头的父亲自己养不起女儿,我好心接济他家,她父亲报恩让她做我的养女,怎么小少爷这也要管不是。”
远看着只是怀疑,走近一瞧,那妇人脸上敷得厚厚一层粉,随着她笑往下扑簌簌的落,一股子浓得熏人的香气让人想掩鼻。
“父亲便能随意卖女儿了吗。”
徐不让沉着嗓子厉声问道。
虽然是她先说的话,但之前一直被挡在后面,那妇人越过徐当仁的肩头看到徐不让,又瞟了一眼徐当仁的脸,脸上难掩兴奋的神色。
她把手背在身后,倾身靠近,仔细地看着两人。
带着贪婪和狠戾的眼神在双子脸上打量来打量去,她身后两个大汉拎着小姑娘走了过来。
浓厚脂粉气的风随着她开口吹到徐当仁脸上,让徐当仁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不自觉的抬手去挡。
他不知道这个动作落在那些人眼里倒像是退缩了。
“还是双胞胎啊,就是年纪大了点。”妇人笑得脸上沟壑团聚在一起,本就其貌不扬的脸在这灯火昏暗处更是可怖。
“打个商量,你这小孩买的多少钱,我出两倍价。”他不想多做纠缠,使出了最简单的方法。
“又忽然开窍了,不过可惜,我郑妈妈看上的东西,不二卖。”
那妇人脸上急色更甚,笑得可谓狰狞,后面两个大汉似乎收到什么旨意,也不怀好意的走上前来。
“小少爷是初来南安吧。”其中左边那人说道,伸手过来要抓徐当仁的肩膀。
他本来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只是徐不让要管,也就和这群人周旋一二,现在看到对方丝毫没有好好谈条件的意思,也沉下脸来,一式便把大汉的手格挡开。
“别碰我。”
“哎嘿,这小子还有点意思。”大汉本来只是想简单制服住他,没想到出手被躲过去,他没看清徐当仁的动作,只以为是他闪得快,自己大意了。
这次他伸手直接擒向徐当仁的喉咙,他旁边那人也从旁去抓徐不让。
虽然是男人堆里混的,出身始终不一样,没人这样对他动手动脚过,这要是搁战场上,这人在他面前根本走不到第二回合,奈何现在手边并无称用的家伙,只得纯体术。
等徐当仁嫌弃地把大汉两只胳膊别脱臼确认对方再无战力以后,才回头去看徐不让。
“你不是吧,连这种货色都打不过?”
徐不让跳舞一样闪来避去,步伐犹如迷踪幻影,叫人捉摸不透,那人扑来扑去,竟是连她衣带也没摸着。
“有叫大家闺秀和臭男人动手的么,你那边完了还不来帮忙?”她冷漠地说道,气都不大喘。
那郑妈妈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壮硕的打手被两个看着弱不禁风的年轻人戏耍一样弄得失去战力,倒在地上像两坨烂肉,嘴里的惨叫令人心惊。
其中的女孩抬眼看她,那双眸子狼一样闪着凶残的冷光,一闪身,向她这边奔来。
“就在那!”
远处有人喊道。
没等徐不让出手,金拾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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