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笨蛋吗?”徐不让恨恨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两个白水煮蛋还热乎着。
苏沁坐在床边,又是一脸无辜模样。
“跑了等他气消不就好了,非要往前冲。”她拿着蛋往他肿着的一边脸上杵。
“疼啊。”他抽了口气。
“能有被打疼吗?”她没好气地给他揉脸。
半面都红了,微微肿起了些,倒是让他这清瘦的脸看着圆润不少。想起琥珀那日也是差不多的情况,难道他楚王府有什么打人净打脸的偏好?
“过两日陛下寿诞,我看你这张脸怎么见人。”
苏睦友再次被激,加上没了阻碍,一巴掌就甩苏沁脸上去了,当场把他嘴角打破。
高丹被这场景吓得说不出话,看着楚王把苏沁领走。
徐不让听到他走前细微的一句“阳春面”气就不打一处来。
“吃吃吃,吃屁。”她本来都不想来了,但想着怕他回家更难过,天一黑就打了面寻过来。
果然,门口几个侍卫守着,他房门紧闭,灯也没点。闭着眼坐在床边,连衣服都没换过。
“你们真的是父子吗?”
“可能吧。”他被托着脸,答得含混。
等手里鸡蛋没温度了,她才放下摧花辣手。
苏沁吃着阳春面,没好说被揉过以后更疼了:“我这些日不能外出,你有时间来看我一眼就好。”他吃完搁下筷子。
“闹那么难看,你没事吧?”
苏沁笑笑:“你当他真是因为那小姑娘找我麻烦?”
至少苏睦友是这么说的,徐不让歪着脑袋等他解释,哪知他没个正形,点点她脑袋:“过两日就知道了。”
“我才不是关心这个。”徐不让撇撇嘴,“我问的是你。”
万一苏睦友真发疯,闹着要把他世子的位置废了也不是不可能。
“他兵权财权都不在手上,拿什么治我?”苏沁不以为然地笑道:“或者说是我好心,才让他还在楚王位上。”
“那你给我鱼符,就不怕我投他?”他父子关系如此复杂,徐不让摸着胸口心有余悸一般。
“你冲他什么?”他咧开嘴角,那里还有一小块血痂,被他一笑又裂开流出血,“今日你也见过梁王、王凌,怎么样,看上谁了?”
虽然心知今日进宫就是去见王凌,但被说出来,徐不让心中还是有些不适。
“或者还有别人?恒通?”
“你乱说什么。”她装着低头收餐具,心跳得极快。
“徐将军把你送来,本是想送入宫的,徐贤妃过世后,徐家在宫中就无人可依。可看情况,太后连这点关系也要给王家连上。”他忽然抚上徐不让的脸。
“你……你凶什么。”她被逼急,有些恼怒。
“我只是想提醒你。”他忽然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又变得气弱:“别吊儿郎当的,别一个人到处乱跑,在宫里就要有宫里的规矩。”
把徐不让气跑以后,他还是那么坐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长命锁攥在手里。
没一会,房梁上又跳下来一个黑影。
朴文单膝跪地:“庄先生来信说齐王亲自到了胶西游说胶西王,已联手淄川、胶东两地,怕不日便要举事。”
“嗯。”他懒懒地答应着,表示自己在听。
“吴王那边也是蠢蠢欲动,但实为墙头草,只集结了军队说抵御流民。”朴文继续说了下去:“楚地的流民也按照事先预料那样南下与闽越部众汇合。”
“逼紧一点。”他睁开眼说了一句。
朴文点头应下,又有些为难的问:“徐姑娘昨日送来那位?”
“送回楚地去吧,把她爹放出来,把一切,原原本本告诉她父母…”他停了一下,语调轻快地说:“还有宗族那些老头子。”
朴文一一应了,眨眼间又消失不见。
第二日,苏沁还靠在床头养神,苏睦友便冲了进来,扬手又要打他。
他刚到南安这才三天,哪天不给他找点事做!
“你弟弟,你弟弟!”他一口气结在胸口,几乎要喷出血去。
苏沁的眼睛还不太适应忽然照进来的光,微微眯着:“我的人呢?”
对于被苏砚带走的琥珀整整三日不闻不问,好像从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原来是等着他自己来问!
“你好狠的心!”苏睦友咬着牙,吩咐身边的人去把人放出来,然后屏退左右,压着声音道:“他可是你亲弟弟。”
“之前弄伤我的人,我说过不会就此罢休。”一夜过去,大概是淤血被揉开去,脸上虽然看着还有些紫色,但已经不肿了。
“对了,若不是我好心,你那些人完全可以冠上刺杀陛下的谋逆大罪。”
苏睦友吃了哑巴亏:“楚国也是你的,若被除国,你有什么好处!”
“……开心吧。”他笑道。
“你!”苏睦友被气得不行,又惦念着苏旻的事,“我已经把人放了,快出兵去救人!”
“我要看到人。”苏沁不慌不忙,手还拨弄着床帏垂下的带子。
等了片刻,琥珀就回来了,苏沁安排他带了苏府的人回了学宫组织修复小院。
早在他去迎接楚王时,就将除了琥珀的一应人等全部调回苏府等候指令。
琥珀则是让他先在学宫中打杂留下不在场证明,再回去引导苏砚,让该发生的发生。
“快救人!”苏睦友不住催道。
苏沁看他模样忽然笑道:“不会真等着我拿鱼符吧?”
苏睦友简直想掐死他。
早上信使急传,苏旻的幺舅巡视下面县份上的产业时被流民劫持。苏旻为了他这舅舅领着府兵前去营救,两边战况混乱,他自己反而受伤被擒,以此为码,流民首要求谈判。
最近荆州太守一直有些动作他是知道的,西北方向一股流民入楚也不是什么好事,但他无兵权,就那么听之任之了。
不想这次苏旻自己白白送了上去,反倒牵连。
“你不会要眼睁睁看你弟弟被乱贼……”他沉默了,因为意识到苏沁真的很有可能这么做。
他看着苏睦友的反应好像一件乐事,又等了半天,才开口道:“父王在楚地几处设下卡点截我的人,却没想过州府信使也是我的人么?”
他封锁楚地进京的通道,本就是为了截断苏沁和楚地的连接,这样才好控制住他,两厢寻找鱼符。
可这样一来,楚地的消息也不会传到他这里。
苏睦友赶紧翻看信件正反两页,才看到边角一行小字记着时间。
半个月前,那就是他刚出发的时候。
前脚走,后脚就出了这事,现在就算反应,也太晚了些。
“你弟弟若死,你也别想有好下场。”他咬牙切齿地说。
苏沁还是悠游自在的模样:“他当然不能死,死了我可怎么看戏呢。”
苏睦友三日败给他两次,心知暂时也拿他没办法了,冷笑着道:“太后又召我进宫,这次不知又是唱的哪一出,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儿。”
“过奖。”他微笑的模样,和淮阳公主真的很像,苏睦友现在都觉得看着刺眼。
本以为是叫他又要训斥,王后却拉起了家长里短,越是殷勤,苏睦友就越是警惕。
“你一个做父亲的,这些年也无时间精力去照顾他,沁儿也因国祸耽误了这些年,身边没个体己人,先帝临去时曾嘱托本宫照看好他,依本宫看,这次寿诞后,除了孝,便让丹儿嫁给他吧。”
等王后说出这句话,苏睦友反倒松了口气,也印证了他的猜想。
“沁儿与丹儿都是本宫看着一块长大的,有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本宫亦听闻你献上二女欲充中宫,不若亲上加亲,再结两姓之好。”
苏睦友心底冷笑,面上倒是庄严:“犬子多年不在身边,臣教养失德,不堪大用……”
看他不答应,王后冷哼一声:“皇帝还说诸侯王里你算恭谦顺德的,顶起嘴来倒是顺口。”
实际算起来王后比苏睦友还小上不少,可身份摆在这。
自古皆知子幼母壮,必乱朝纲,内有中书令王岂之,外有大将军王道然,他王家说的话,自然比圣旨都顶用。
昨日削地,今日赐婚,一红一白唱得到是好戏。
见苏睦友默然,王后又好言劝说道:“丹儿承先帝宠爱,自幼封号,享二十县供,也当得你一州之地。两姓结好,百年之后,那封地不也算你楚地的。你此番本就惹皇帝不快,莫要再冥顽不灵,生出些事端。”
“罢,说来让太后见笑,犬子之事,臣并不能完全做主,待臣归去与他商议一番。”
王后又说了许多好话,但苏睦友全然听不进去。
他是高嘉,苏沁是高丹,高家两代公主结亲,看着尊荣无匹,圣恩隆重,谁知他苏家这楚地百年异姓王族,已经被慢慢同化,兵不血刃便归国于朝。
他还在想着帮苏旻从苏沁手里夺这位置,苏沁若与高丹结亲,楚国哪还有他那庶出幼子什么事!
莫说百年后公主封地尽归楚国,怕是到时就没有楚国了!
他昏昏沉沉出了宫,又接到信使急件——太守持符调北军击退流民,救出苏旻,可他的胳膊在混战中受的伤颇重,怕是以后都会落下病根。
一股腥甜直往他喉头上涌,苏睦友仰天长笑,吓坏了身旁的随侍。
鱼符之前在楚地,那他去学宫搜了个什么?
他动一次手被捏一次把柄,简直被苏沁当猴耍!
“哈哈哈,真是,好儿子,高嘉,真是你的好儿子!”他咬牙笑道,随即往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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