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笙上台,徐不让就冲到前面去看着。
他这一把对阵禁军某个卫尉,那人的身材看着像头牛,对比罗笙少年人的身材,感觉一巴掌就能把他按死。
“这个是罗将军那个二儿子么。”高彻也饶有兴致地看着。
“嗯。”徐不让随口答应道。
“朕记得他大哥为了拖延北胡人的脚步,战死旧京。”他叹了口气:“可惜。”
“弋儿那孩子……”孙茂发也跟着低沉下来。
罗弋生平就是标准的军人世家出来的孩子,脾气好,身手好,乐观开朗,和御下的士兵们都处得很好。见过他的人很难不被他吸引住。
苏沁看着徐不让专注的眼神,也望向台上。
虽然罗笙有在练力气了,但他还是偏向矫捷型的。
他一边躲闪着对方的进攻,一方面找着机会回击。
标准的枪兵招式,身如游龙,衣角翩飞,少年人的身姿,很是好看。
对手被他逼到台边,似是落入困境。忽然,他似乎是寻得对方的破绽,敏捷地一□□去,下半身却没了防备。
那人也不躲,任凭他的枪头刺在自己肩上,一枪横扫罗笙的下盘。
罗笙发觉了他的动作,已经跳了起来,却还是没来得及,一只脚被绊,摔在地上。
台下发出惊呼。
“真不要命。”孙茂发看得也不舒服,瞥了一眼旁边的朱琅。
台上那人并不管自己的伤,乘胜追击。
“视死如归是军人的天命。”朱琅虽然也不太肯定这样的行为,但毕竟那是他禁军的人,还是帮着说话。
“比赛而已……”
“把每一次对决都看做真实的战斗,到了战场上才不会慌乱。”他沉着脸:“还是说孙大人把这比试当做过家家了。”
说这话时,他还瞟了一眼徐不让。
她刚才打的那场,看着一板一眼,最后把对方打晕了出局,不由让人觉得有些儿戏。
徐不让收到他的目光,无所谓地笑道:“这点我自觉还是有些发言权的。罗笙还年轻,这次输了也没什么,且看来日。”
朱琅虽然和徐乘风并无深交,但也知道徐家世代战功立名,和徐不让在这啰嗦没什么用,便继续看着台上的比赛。
罗笙反应很快,就地一滚躲过攻击,那人不依不饶跟上来,打得他找不到时机站起来。
徐不让面上平静,却是看得着急,恨不得亲自指挥他打。
台下看得清楚的,只见罗笙老鼠一样在地面躲闪,嘻嘻哈哈笑起来。
“起来啊,当是你家床呢?”
“这比赛打得,我还压了你呢,能不能争气些。”
“小子不行就下来把,咱来看比赛的,不是看你睡觉的!”
听到台下的嘲笑,罗笙也急了起来,那人好像玩上瘾了似的,现在是故意压着他打。
“不要急!”徐不让终于忍不住喊道。
他是想不急来着,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滚了半天,终于到了台边,若对方再攻,他怕是要掉下去了。
就在他拼着就算受伤也要跳起来时,看到中午来挑衅那名禁军。
这一瞬间,好像时间静止,场边的人,台上的对手都不在了。
他轻佻的脸,轻蔑的口气,无一不让罗笙咬碎后槽牙。
他大吼一声,逆着对方攻来的方向跳起,一枪破风又扎在对方肩上。
对方的抢头擦过他的腰,偏一点就够把他对穿钉在地上了!
台下又有抽气声,半晌又是叫好和喝彩。
血液让台上台下都沸腾了。
高台隔得远,徐不让只看见那人的枪堪堪擦过罗笙的腰,直到他腰侧的红色慢慢扩大,她才知道刚才伤到他了。
脑子里轰的一声,徐不让刷一下站起来,下意识想叫停这场比赛。
“不能打了,我带罗笙来南安不是让他在这送命的。”她要下去,被孙茂发拦着:“对面也受伤了,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徐卿何以如此激动。”高彻不解,刚才罗笙只是被刺了一下她就忽然暴起。
孙茂发最早发现她不对,现在拦着她,在那双眼中看到了前所未见的惊恐。
“受点伤而已,战场上也会受伤的。”他尽力安抚着。
她开始叫人堆里的欧阳敬:“叔!你拦他!”
欧阳敬似乎听到了,却不回应,只是默默看着台上的罗笙。
孙茂发还挡着她,在高彻身边她又不能对孙茂发动武,左右出而不得,着急得要蹿上房梁。
“他这把若赢了,便是进了四强,可封校尉,你现在拦他,不是毁人前程么?”高彻在旁边笑道。
“可是他伤了。”
“他是罗家人,又不是你徐家,就算是你徐家,人各有命,也不能耽误别人前程吧。”孙茂发也找到了关键,跟着说道。
“可……”她皱眉,还是想说什么。
“我知道因为你姐夫的事你觉得自己要护着小笙,可你又能护他几时?”孙茂发好言劝道。
“他不是罗弋,你清醒一点。”
徐不让回头,苏沁也担心地看着她,一手扯着她的袖子。
他这话几乎是一语中的。
“我知道他不是弋哥。”徐不让重复道,“我知道的。”
当人众面的,苏沁不好安慰她,只借着袖子,递给她几颗枣子。
徐不让捏着枣子,总觉得他像在哄小孩。
就在他们起争执时,台上已经分出胜负。
罗笙也变得有些不管不顾,迎着对方的攻势进攻,两人都又挂了彩,但罗笙站到了最后。
少年人得意地笑着,举着手里的枪转了一圈向台下示意,尤其是看着中午挑衅那人。
意识到罗笙的眼光,那人装模做样地拍拍手。
他伤得不轻,但也没到危及生命的地步,徐不让给了他没受伤的胸口梆梆两拳,气得罗笙倒吸一口气要还手,又被欧阳敬按在椅子上。
这个帐篷就是暂时的医所,被西北军的人挤满了。
一群人开玩笑似的一个个拍拍罗笙,有个把酸唧唧地恭喜他,又被徐不让拎着耳朵教训。
“一个个比之前牛气得什么似的,真上了一盘软脚虾。”
有个年轻小伙子嬉皮笑脸的道:“那就只能看老大你了啊。”
“用你说。”
徐不让给了这家伙脑袋一掌。
本来罗笙下一把就是和禁军那人打,现在他行动不能,那人直接晋级,也是她那么气呼呼的原因之一。
“你要小心些,那家伙下手真特么阴。”曹元回味着两人的比试,脸色不好地说。
“知道了。”徐不让应道,外面已经有人叫她上场了。
她不打算浪费太多时间在这一场。
对面的中年人对上她非常谨慎,虽然进攻弱些,却防得很死,打得她不耐烦起来。
“你在着急。”那人说道。
徐不让侧身躲过一击,挥手一砍。
“着急容易出破绽。”那人往她后腰攻去。
徐不让咂舌:“你话真多。”
“碰到你,我很开心。”本以为他又要逞个嘴快,却没想他夸赞道:“你的身手是不错,输给你也不冤。”
开打前徐不让记得这家伙自我介绍是叫周佑安。
“你倒是个怪人。”她跳起来,踩在周佑安的枪上,趁机一脚踹向他的脸。
周佑安被她一脚踢得往一边偏倒下去,踉跄两步才站稳。
“你识相就自己下去,之后我叫人请你喝酒。”
看着他重又摆出架子,徐不让叹道。
之前也是这样,他的脸上、身上应该已经青紫了不少处。
“怎么不直接用刀刃。”
徐不让看了看右手的刀,之前格挡他的进攻,虎口还有些麻。
“自家兄弟。”她耸耸肩。
周佑安笑道:“我是你的对手。”
徐不让没闲心与他啰嗦,横刀在侧:“你若执意不下去,现在就是了。”
别人听不到他两的说话,只看到你来我往,周佑安结结实实的吃了徐不让不少拳脚,却一次次执着地站起来。
“干什么呢?小娘们挠痒痒呢!”有人不耐烦地叫道。
周佑安回头看了一眼声音的来处,本来还有起哄的声音,被他一看却全都噤声。
“我是想与你打的,不过今天就算了。”他举手示意裁判,一瘸一拐地下了台。
徐不让是真不懂了。
台下嘘声又起,有人不满地叫喊。
裁判询问过周佑安后,判他不能行动,徐不让赢。
“哎,台上这人是怎么回事?”高彻感兴趣地问道。
孙茂发想了想,周佑安平时在他手下是个话很少的人,并没听说他身上有什么故事,只能陪着笑道:“刚才那几下也是实打实接了的,只是高手过招,点到为止。”
“刚才徐家小姑娘有几次都能把他杀了。”朱琅也肯定的说:“若是怕伤及性命,也可以理解。”
“不如把他叫上来自己解释。”苏沁在旁好整以暇地啜着茶。
徐不让要准备决赛,不能陪着高彻解说也是一件憾事,高彻便点头让人把周佑安叫上来。
中年男人垂着头,低眉顺目。
“我确实是输给了徐校尉,与其做困兽之斗,还不如体面些。”
见高彻眯着眼不置可否的模样,孙茂发训斥道:“你在战场上也能这样退缩吗!不是堂堂正正被打败,算什么军人!”
周佑安朝着高彻和孙茂发跪下道:“若面对敌人,某必当肝脑涂地,死而后已,然此间较量,目的是鼓舞军心,遴选人材,两方都是我大尧栋梁,若是为一时快意或是奖励拼下死手,不死不休,非但不能鼓舞人心,反倒是树立了不好的榜样。”
“你说得有理。”高彻终于发话,“这次比赛倒是有趣。”
孙茂发看见颜面挽回,也收了训斥人的面孔:“得到陛下认可,也是我军之幸,陛下收获人才,更是我大尧之幸。”
“孙大人说得是,来人。”高彻笑道:“着赐周佑安良田五十亩。”
“谢陛下隆恩。”不用孙茂发提醒,周佑安再叩谢恩。
“孙大人教出来的人才,不仅勇武,更是巧舌如簧。”朱琅在旁边哧道。
孙茂发虽然没有直接的好处,但也算给高彻留下了不差的印象,懒得和他拌嘴。
徐不让休息了片刻,再次上台,全军大比的最终一战,正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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