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发,蜿蜒缠上他的腿。从水里浮出那人脸上懵懂无知,却把他紧紧束住。
“心源哥哥。”她唤道,声音和娇媚差了十万八千里,可就是对他有致命的诱惑。
“乖。”他低头看她趴在自己腿上,手指随意地拨弄着他腰坠上的流苏,然后往自己嘴里放。
“这个不能吃。”他把流苏扯出来,心想这家伙什么都往嘴里放。苏沁很清楚自己在做梦,但是没想到自己心里徐不让连勾引人都是这样傻乎乎的。
她张着嘴望着他,能看到小虎牙的尖,他刚要伸手去摸摸,就听到童桑令人扫兴的声音:“殿下,时间到了。”
童桑本来是听令来叫他,可苏沁一起来就一张黑脸,让他觉得自己最好不要在他家殿下面前晃。
“朴哥昨夜回来了,有批身份不明的人来桐庐,人数大概是七十左右。”
昨日半夜,王后和最后一批官员到达桐庐,今日就是秋狩了,看来有好戏看。
苏沁穿着衣裳,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
自那日在水边分开以后,徐不让这两日早起就去行宫陪着谢霓裳,再也懒得理他。
“小孩子。”他不忿道。
“殿下说什么?”门外的童桑没听清,以为是有什么吩咐。
“前两日在南安附近探查的人也应该要到了,消息汇总上报给我。”苏沁静了片刻,吩咐道。
童桑无声的哀嚎,虽然他不知道苏沁说了什么,但肯定不是这么长一串句子!
“喏……”
秋狩祭典昨日就演习过,没出什么纰漏。徐不让站在高彻附近,看着远处的禁军,那是她的熟人,禁军中郎将邓荣昌。
高彻是不能真的自己去狩猎的,所以禁军小队要代皇帝去打猎。
邓荣昌跪在御前领命,抬眼就看到徐不让挑衅的眼神。上次两人比试虽然是她赢了,但抛开胜负,她站在个人立场上还想再揍这厮一顿。
邓荣昌微微仰首,徐不让给他捅了个对穿,他差点因伤不能参与这次秋狩,他也很想再和她打一架。
两人目光来去间电光火石,连高彻都看出来了。
“徐卿……你也想去狩猎么。”小皇帝终于忍不住问道。
“全凭陛下意愿。”她肯定不能直接说想,何况下面还有夏瑞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等一会再去吧。”他小声说,“你也别太给禁军下脸面了。”
邓荣昌领命而去,有太监把徐不让手里的东西接走收好,高彻给她赐了座,两人随意闲谈着,底下个人有兴趣的也可以自己去狩猎。
围场的动物大多是饲养的,选的性情温顺不伤人的品种,比起真正的狩猎就像过家家一样,徐不让其实兴趣也不大,没有人在旁边激着,就好好在自己位置上坐着。
高彻驾前的平地上还有人打马球,也不算无聊。
等快到中午时,才有人拖了只鹿和几只野兔回来。群臣对着高彻吹捧了一阵,御膳房那边便就地烹了。
吃过饭,正午日头正毒,不少人都找了地方躲阴凉,高彻也进了帐子午歇,队伍中弥漫着一股松散的氛围。
徐不让早就看到苏沁示意她过去,她别过眼懒得理,就在高彻帐篷附近。
“这地方也太热了。”高丹有些烦躁地把团扇往地上一丢。
“公主要不要先回行宫?”她的大公女惠兰把扇子捡起来,给她扇着风。
高丹瞥了一眼远处的苏沁,瘪了瘪嘴没说话。
旁边一个嫔妃打趣道:“这不是公主还没狩到猎物么。”
昨日王后到行宫,她总算找到个发泄对象,在王后怀里哭哭啼啼半天。
“沁儿这孩子的脾性是冷僻了些,你这丫头又是个软弱的。”王后叹了一声:“他不给你气受你自己都要瘪闷。”
“可是,可是……”
“还是得磋磨一下。”王后想了想,下了决心。
听了试婚的提议,高丹惊得眼泪都止住了:“这怎么好!”
“傻丫头,就用你的宫女,左右不吃亏,男人嘛,管住那活儿,捏住子嗣,不得乖乖听你的。”王后语气轻松地说道,想当初她也是这样在后宫活下来的,除了子嗣缺了点运气,现在的一切都证明着她经验的正确。
“而且婚前有了这样的事,他心里还应该对你有亏欠,不是更好?”
“这,真的吗?”高丹彻底慌了神。
“行了,这事听就为娘的。”王后摸了摸高丹的脑袋。
情啊,爱啊,虚无缥缈,就算她想相信相处久了苏沁对高丹不会没有感情,可她不能拿女儿的幸福去赌这些摸不着看不见的东西。
高丹收回眼,小声问惠兰:“你与苏哥哥说过了么。”
“说了,公主放心。”
“秋狩大事,本公主怎好在这些事上使性子。”她反驳之前说话那个嫔妃道。
“是,是妾眼皮子浅了。”
“你们啊,就别笑话她了。”坐在上位的王后刚和司膳敲定晚膳,便也插进他们的对话。
就在一众人嬉笑闲谈时,围场西边传来一阵骚乱。
“怎么?”,高彻都被这阵响动弄醒,出帐查看。
“禀陛下,听说遇到了个大家伙,一队的人还压不住,叫人呢。”有人回道。
这围场里面是提前清理过的,按理说这种情况应该不存在。
事出反常,虽然人们隐隐带着兴奋,徐不让却警觉起来。
“派人去看看,朕倒要看看这大家伙有多大。”高彻挥挥手,毕竟少年心性,兴奋地让闲着的众人都去帮忙。
之前跑了不少人去躲懒,现在没事的人都去看热闹了,附近除了女眷和当职的几个禁军卫兵,居然没剩下多少人。
风声萧萧,却无蝉鸣虫嘶,安静得让人汗毛倒竖。
“舅,过来点。”徐不让本能觉得不太好,挥挥手把夏瑞叫过来。夏瑞以为她有什么事,便往这边走。
刚走到给皇室众人搭来躲太阳的棚子边上,他原来站着的官员群中便落下了无数箭矢。
“有刺客!”有反应快的禁军叫道,声音戛然而止,一支箭直直射入了他的喉咙!
徐不让伸手就把夏瑞抓了过来扔在高彻脚下,自己就地一滚掀翻了面前的桌案,把高彻拉下来挡在后面。
“保护陛下!”
禁军反应过来,朝着这个方向收缩,把高彻围在中间。
箭雨过后,木制的凉棚不能被射穿,刺客从东南和正北两个方向袭来,大概有五十来人。
禁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本来也有百来人,现在死伤大半,只剩下五十左右。
徐不让抬眼望去,棚子里的人倒是没什么伤亡,女眷都被吓坏了,王后搂着高丹,她贴身的红衣太监站在前面,招呼着宫人把两人围起来。
更远些,那些皇亲国戚身边,也是一堆护卫守着,童桑和朴文还有另两个不太眼熟的人挡在苏沁身前。
两人目光空中交会,苏沁点了点头,带着自己的护卫往这边过来。
有了无声的承诺,徐不让也不用太束手束脚,“您在这里别动,躲好。”这话不知是对夏瑞还是高彻说的,她闪身就要出去迎敌。
“不准去!”
夏瑞觉得自己此生将近百年也没那么眼疾手快过,他拽着徐不让的手腕,把她拉向自己身后:“你若出了事我怎么给你外祖,给你娘交代!”
徐不让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这个舅舅居然是这样的想法。
“没事的,我身手很好。”徐不让安慰道。
“再好你也是个女孩子!娘亲舅大,我说不准就不准!”可夏瑞平时再没威信也不是她这个小辈能质疑的。
徐不让无奈地被他护在身后,从她的视角看去,第一次觉得夏瑞的身躯那样高大,力气也很大,捏得她手腕疼。
苏沁一时昏了头,等走过来也想起自己太纵容徐不让胡作非为了。瞪了她一眼,吩咐朴文:“去点信号弹。”
皇帝出行,自然是要做足了防备,为了这样那样意想不到的问题,有多种方案以备不测。
不一会,信号弹呼啸一声,在众人头上炸开。
苏沁四个护卫派了两个出去帮着禁军拖延时间,但刺客们不要命似的,不顾伤亡地撕开禁军组成的围墙往里突。
是死士,不计生死,只为完成任务。
而他们的任务很明显,是高彻。
忽然,人墙被撕出了一道小小的缝隙,一个瘦弱的刺客影子一样溜了进来,一眼抓住众人的中心,一刀向高彻刺过去。
高彻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事,虽然前面还有人拦着,还是往后躲。
徐不让看着干着急,夏瑞虽然抖得和筛子一样了,但还是紧紧地挡着她。
她忽然发现地上有刚才掀桌子掉下来的盘盏,赶紧拿起来摔碎了,寻了快尖利的挥手射出。
但她专精又不是暗器,就算准头和力道都不差,砸在刺客身上却是碎片圆润的一面,轻薄的琉璃碎片就像雨滴一样,砸上去又弹开。
好在刺客被拦斩杀在高彻五步开外。
她听到身旁的轻笑声,剜了一眼苏沁,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笑得出。
童桑现在守在高彻身边,他身边也是一个人都没了,面对着这场光剑影,却依旧毫无畏惧。
这样反倒显得徐不让太过胆小瑟缩,虽然是夏瑞拉的。
又是一个刺客撕开包围冲进来,徐不让这次捡了个沉甸甸的盘子旋了过去。可盘子和普通物件不一样,它打着弯飞出了帐子,不知落到哪去了。
这下不只是苏沁,连高彻面上都又气又笑的:“徐卿就收手吧,不要没砸着刺客,把朕的士兵砸了。”
夏瑞才发现自己离高彻那么近似的,又意识到刚才从自己背后飞出去的玩意是徐不让砸的,从蹲着一秒变成跪,哆哆嗦嗦地叫道:“陛下。”
高彻现在反而不紧张了,冲夏瑞点点头,看着帐子外的厮杀,目光玩味。
他看了一眼那边被围在人群中的王后,叹了口气:“是二哥吧。”
按原本的安排,宁王应该前天就到了,可半个月前他便对外说身患重病,闭府谢客。
从南渡以后第一次争权失败,他便一直在四处笼络人脉,可王氏一党怎能让他如愿,前次拔除了他埋在六部的钉子以后,还以为他知道安分守己了。
没想到是收缩势力,追求一击绝杀。
秋狩确实是他出手最好的时间,现在南安只守了个王岂之,内部空虚。行宫的防备又略差于皇宫,北线王道然的部队现在被叛军阻隔,不能及时应援南安。可谓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高彻想着,忽然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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