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乌云咆哮着散去,幽暗的绿雾从狭长的谷道中涌了出来,以倒灌之势瞬间将整个天坑填满。
隐隐绰绰的迷雾中,踉跄的走出了满身血污的一个人,右腿有些跛,像是受了不轻的伤。
再走近些,才看清那人身上的碎布条上沾满了血迹和火烧痕,头发披散着,背上的衣襟被烧去了大半,焦黑的背部上赫然有道一尺长的血口,唯独只有那一双幽绿的眸子,却亮的如同天上的繁星,嘴角的笑意像是狂喜却又像是伤悲。
“郎君!”江莲心抱着琵琶急匆匆的跑过来,见他这副模样,本就通红的眼睛更红了几分,喃喃道:“郎君怎么弄成了这副模样…”
“我没事。”狐苓安抚的拍着她的肩膀,目光短暂的落在无常身上又奇怪的向上方瞥了瞥:“陆遂攸呢,你没把他一起带下来吗?”
“阿攸……”提到陆遂攸,江莲心的眼泪就忍不住劈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发生什么了?”狐苓连忙手忙脚乱的为她擦着眼泪,可他手上沾满了焦灰,江莲心那张漂亮的脸蛋顿时成了个小花猫。
见她竟哭成这副模样,狐苓心中顿时一沉。
果然,江莲心抽抽嗒嗒的抱着狐苓的手臂,抽噎了几声才开口道:“方才黄四郎追来,阿攸…阿攸为了保护我,被他活活打死了呜——”
“……死了?”狐苓浑身的血凉了个透顶,像是被重拳击中,踉跄的后退了半步。
江莲心吓得赶忙伸手扶住他,这才发现他背后的伤口依然还在源源不断的淌着鲜血。
“怎么会流了这么多血——郎君快先把伤包了吧!”她一手搀着狐苓的臂膀,焦急的喊道。
狐苓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反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颓然的眼睛迸发出一缕光芒,一把握住江莲心的手腕:“老参…对,你以前也在老参待过,他的魂魄呢,只要把他的魂魄放进去…”
谁知江莲心听了这话,身体轻轻震了震,神情更为悲凄了几分。
她紧紧抿着下唇,眼中的透澄的清水也暗淡了下来,抿了抿唇她低声道:“郎君还是先包了伤口吧。”
狐苓此时也觉察出了不对,他如今天劫已过,修为更是再上一层,可这方圆十里之内却没有半点新魂的气息。
“他被卷入了无界。”谢念站在二人身后,忽然淡淡开口:“不过祸心琴已奉他为主,即使无法离开无界,他也无魂飞魄散之忧。”
狐苓猛地抬起头,脑中轰鸣声大作:“祸心琴?”
——你的确有一事可以助我,帮了我这个忙,从前种种恩情便算与我一笔勾销。
——诛仙、乱神、祸心,我要你日后将它们带回来见我。
九哥的声音徐徐在他脑海中响起,他只觉的脑袋里的记忆疯狂的翻滚挤压着。
本以为那传说中的四把邪器不过是坊间奇谈,他也只是感激九哥那时拼尽全力为他重塑妖丹,才定下这么个一纸空文的约定。
可九哥又怎么会知道……
“郎君也知道祸心琴?”江莲心有些意外,杏眼不由瞪大了几分。
谢念考究的目光也不由落在了狐苓身上。
狐苓敛下眼眸,低声道:“曾在山上听别的妖谈起过。”
谢念这才打消疑虑,点了点头又淡淡说道:“祸心认主这件事非同寻常,你可知他这琴是从何处而来?”
狐苓仔细想了想:“我将他接回府中时他便已经带着这把琵琶了,据说是他双亲的遗物。”
“可知他双亲名号?”
“这……”狐苓顿了顿。
“没人知道他爹姓什么。”江莲见狐苓犯难,便脆生生插进来道:“他随他娘姓,他娘原来是陆家庄陆员外家的小姐,后来家道中落,便带着他来戈阳投奔姨母。”
——唯一的线索又断了。
谢念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如今恐怕一切谜团,都只有陆遂攸本人能够揭开了。
狐苓还要疗伤,谢念也赶着回地府报备祸心之事,寒暄了几句后,三人便匆匆分了手。
谢念临走前本想将祸心琴一齐带回地府复命,可江莲心死守着琵琶不愿意交给他,便也只能叹息着作罢。
好在他在传往地府的文书中,只写道在江南司附近出现祸心琴的踪迹。上古邪器出世一事非同小可,虽是出于私心,但他的确并不希望江莲心卷入此事中。
谢念离开后,二人便带着琵琶,动身前往羽山以东数十里的钱塘县。
选择钱塘县的原因有两个,一是狐苓伤势严重,必须需找个地方静养,二是钱塘县风水极好,地杰人灵,人气之盛足以盖住狐苓身上的妖气,二人藏身于此可躲避过黄家的追踪。
不过想必黄四郎这段时间也闹不出什么风浪,谢念走之前,江莲心曾不动声色的打探过黄四郎的情况。
按照谢念的说法,黄四郎这遭起码要养上一两个年头,这段时间他们只需小心防备其他黄家的子辈即可。
在钱塘县的时间,二人以主仆相称,来说亲做媒的媒人一年间几乎要将狐苓新盘下的宅子门槛都踏烂。
他平日里要打坐修炼,鲜少去外面走动,倒是江莲心头一次见着这江南的风光和民俗,三天两头的便撑着伞往外跑。
她生得俊,又喜欢笑,一张脸上时刻都挂着两只小巧精致的酒窝,明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不施半分粉黛却如同出水的芙蓉,一颦一笑都勾人魂魄,再则她总穿着一身红衣,更衬得美人如花。
柳腰春风过,百鸟随香走,前来说媒的媒婆大多都是冲着她来的。
不过因她只是胡府上的丫鬟,来说媒的大都是为有钱人家的老爷来说偏房,全被狐苓提着扫帚打了出去。
再后来,周围就起了些不正的风声,狐苓干脆把胡府的大门锁上闭门谢客,只有江莲心每日依旧如同关不住的小鸟一般隔三岔五就要飞出院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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