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两月,三月
雪落,雪融,再次春暖花开
时间久了,楚曦终于灰了心。
于是,她安慰自己,没关系,他安然无恙,那便很好了。再过两年,他一定便能出府。
可有些时候,她也会有些茫然,茫然自己的生命中是否真的有过那么一个风骨傲然的少年出现。
不过一年的时间,他又该成长为什么模样了呢?
会不会话又少了一些?
会不会忘记她的模样?
她对于酒的依恋越发严重,无论走到哪里腰间都挂着一个酒葫芦,她潇洒着,肆意着,过起了人人唾弃而又羡慕的人生。
酒喝多了,便醉倒在酒馆里,酒馆里的掌柜认得她,由着她霸占一张桌子,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吓跑了多少的客人。
“楚小姐,你瞧瞧,我这酒馆里就只剩下了你一人,当真是让我这生意难做啊——”掌柜扒拉着算盘,噼里啪啦的响,满脸的生无可恋。
楚曦抱着自己的酒葫芦,醉醺醺道,“掌柜的,别人不懂你的酒,我懂。”
“这酒,理应只配懂酒之人。”
掌柜的见她醉得厉害,叹了口气。却见楚曦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在柜台之上撂下了一锭银子。
“多了,多了。”掌柜摆着手急忙说道。
“不多。”楚曦眯着眼,“今日是他生辰,我开心。”
“生辰?”掌柜疑惑,“何人?”
楚曦将食指抵在唇上,“嘘,不能告诉你。”她抱起自己的酒葫芦,迈着虚浮的脚步走出了门。
“今日的夜,可真美啊。”
走至湖边,她仰头看着天,如痴如醉,脑袋麻痹之下,眩晕的感受冲上神经,她索性便躺在了草地之上。
她记得,上一次这么认真地看夜空还是在同谢褚讲星星的传说。
小谢褚的眼睛透亮得像琉璃,总是温和带笑,好看得胜过这世间灿烂,华丽的绽放在她贫瘠的人生中。
“小屁孩,今日你便十七岁了。”她忽然感慨,“已经十四年了啊——”
距离相识,已经过去了这样久的时光。
她掰着手指数着,“算一算,我今年也已二十岁了。”
“系统,进度如今到哪里了?”她忽然问。
“百分之八十。”系统担忧地看着她,“宿主,你的状态不大好。这一点也不像一个恶毒女配该做的事。”
“我似乎不太适合这个任务。”她闭上眼。
“可是宿主,你的任务进行的十分顺利。”系统不解。
“是吗?”她的声音很轻,散在了风中。
“不想了!”她站起身,拍了拍手心沾的土。“反正任务完成,我便可以开始下一段人生了!”
兴致一起,楚曦又开始投身于酿酒这件事来,她研究了许多种的酒,各式各样,通通埋在了自己的院子里。
“小姐,你已经埋了十几坛的酒在院子里,若是再这么继续下去,整个院子都要被你刨干净了。”碧荷看着挥起锄头的楚曦,忍不住劝道。
“别怕,最后一坛了。”她继续挥动锄头。
“小姐,你为何要酿这么多的酒啊?”
楚曦停下动作,高深莫测道,“我想试一试,能不能做出”
她一甩飘逸的黑发,“鸡尾酒!”
碧荷不解,“鸡尾???要鸡的尾巴做什么???”
楚曦笑眯眯道,“待我做好了便让你尝一尝。”她抬起头擦擦额头的汗,忽然瞧见了树上随风飘动的红带。
“碧荷,这是你系的吗?”楚曦想了想,“似乎在这里已经挂了几年。”
“不是啊,我一直以为是小姐系的。”碧荷也疑惑道,“那是何人系的呢?”
“它自然而然的出现了,我便自然而然的接受了它的出现。”楚曦笑起来,“可真是奇怪。”
她走近,摸了摸那红色的丝带,经历过风吹雨打,它的颜色已不再鲜艳,质感粗糙。
“可是,真好看。”她不再想,又捡回放在一旁的锄头继续卖力做自己的事。
不过多久,她抱着自己酿的酒去寻李文瑾。
“怎么样?好喝吗?”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喝下。
李文瑾被那奇怪而刺激的味道呛到,一口喷了出来。“你谋杀啊”
楚曦若有所思,“看来是失败了。”
李文瑾一边咳,一边气道,“原来,我就是被你寻来试酒的!”
“不然呢?”楚曦冷漠无情。
“你这家伙!”看她这副无赖的样子,李文瑾气到无可奈何,“若换做谢褚,你一定舍不得!”
楚曦一挑眉,“自然。”
她拍了拍李文瑾的肩膀,“你这么好的身板,不拿你开刀,属实是浪费了。”
李文瑾甩开她的手,为自己顺了顺气,“不屑同你计较。”
“你今日不是应该在书院吗?”楚曦问道。自打李文瑾进了翰林书院,便不能时常与她胡作非为。
她之前认为以这家伙的脾气一定是待不住的,没成想,他竟然出奇的坚持了下来。
“先生病了。”李文瑾一脸嫌弃道,“否则,你哪里能见得到小爷。”
“你如今勤奋的样子,当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楚曦感慨道。“想当初,你还是个拿着小木剑追在别人身后打架的臭屁家伙。”
“哼。”李文瑾傲娇的扭过头,“只有你,还是老样子。”
她敲了敲自己的腿,无奈笑笑,“是啊,这年岁算是白长了——”
转眼匆匆。再次见到谢褚,是在长街上。
那日的长街格外喧嚣,百姓们围堵得各个角落皆水泄不通,楚曦被人群推搡着,不断向前。
她听得有人在兴奋呼喊着,“武状元游街了!武状元游街了!”随之而来的是敲锣打鼓的声音四起,人们呼喊着,热烈的,激动的。
“听闻这武状元极为年轻俊朗!真真是难得的天纵奇才!前途不可限量!”
前途不可限量?
称赞的声音回荡在楚曦的耳边,她恍神了许久。
这样的声音,她似乎在何处听过。
“武状元到!闲人散开!”开路之人将人群清出一条路来,声音大得震耳。
自远处有数匹马前来,马蹄的声响传入她的耳膜,她捂住了耳朵。
远远的,为首之人身着白衣劲袍,直叫人晃眼。
待近了些,楚曦看清那高头大马上的少年,轮廓分明,一双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眉宇之间含着凛然的锋芒。
那傲然自矜的气势,势如破竹般直击人心,望而生畏。
楚曦呆怔住,“谢褚”
待她缓神,才发觉自己已被人群推搡至最外围。
那高头大马之上的少年的目光落下,马匹被勒住缰绳,在她身边停靠。
在一片哗然之中,她看见一只手穿透刺目的阳光向她伸来。
来不及反应,她已自然握住了那只修长的手。而后一阵不由分说的力道将她带起,她转眼落在马背之上,被圈在宽大的怀抱之中。
鼻息间,那熟悉的松竹香,淡淡的,温柔的。
这个怀抱,阔别太久,她隔着薄薄的衣衫,感受到少年双臂有力的肌肉,以及宽厚的臂膀。
不再似往昔的单薄清瘦。
百姓的喧闹之中,她却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若擂,震得胸腔一阵麻酥。
游行的队伍一路行至谢府,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抱下马。
楚曦如梦初醒,转身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袖。“谢褚!”
她刚唤出名字,心脏忽然尖锐的疼痛起来,她弯下腰,痛苦不已。
“怎么了?!”少年的声音已不知何时蜕变得沉稳有力。
“别担心”楚曦只觉那股疼痛自心脏蔓延至全身,就仿佛被人捏成一团。
眼泪不听话的朦胧了视线,在一片朦胧中,她看见少年一瞬苍白了脸色以及颤抖的嘴唇。
“楚曦!”
她死死攥着谢褚的衣角,生怕他下一瞬便会消失一般。
意识消失了不知多久,她再次睁眼,是在床上。
她环视四周,这里是谢褚的房间,可那桌案旁的书架却不见,那里此时被摆满了各式的武器,寒光凛凛。
楚曦微动,趴在她身旁的少年便醒来了。
“谢”她刚开口,一只带着凉意的手便覆上了她的额头,指腹的茧子粗糙,她微微一怔。
“退烧了,我替你将药端过来。”谢褚作势起身,却又停了下来,楚曦不解的看着他。
他轻笑,眉宇间的锋芒一扫而空,“可以放开我的衣裳了吗?”
楚曦这才发觉,自己的手还在紧紧攥着他的衣角。
她尴尬一笑,缓缓松手,手指已经麻木,失去了知觉。
待谢褚出了门,她坐起身倚靠在床头。
“系统,我这是怎么了?”这一次突然的晕倒,使得她心生慌乱。
系统(t▽t):“亲爱的宿主,我也不清楚。”
楚曦摸了摸胸口,心脏已恢复了正常的跳动。
这时候,谢褚也回来了。
他将药端来,“郎中来过,说你大概是最近没有休息好,所以才会导致短暂的昏迷。”
楚曦抿了抿唇,很想拒绝,却还是顺着他喝下了那碗浓稠发苦的汤药。
她将碗放下,“坐下,我想同你说说话。”
谢褚颔首,坐在了她的面前。
楚曦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长高了许多,全然脱离了稚气与青涩,肩膀也宽厚了许多。依旧是那般俊秀好看的脸,可那温润如玉的书生风气已消失不见,替代的是锋芒,是坚毅。
她眨了眨眼,眼泪便滚落出眼眶,缓缓伸出手,想碰一碰他的脸。
他便屈身向前,主动碰上她的手指。
“怎么变成这番模样了”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谢褚小心替她拂去眼泪,目光柔和的将她望着,温声问道,“你不喜欢吗?”
没有丝毫的旖旎,楚曦清楚,他是认真在询问。
她的指尖停留在他的眉心,“并非不喜。”她的喉头一哽,“只是不敢想,你为何会蜕变为如今的模样”
谢褚将她的指尖握在手心,“都已经过去了。”如同宣誓一般,说道,“如今,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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