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信如晤,展信愿安。
启程之日,城门遇信,闻得捷报。
现下正在前往东南的途中,银针已收下,你有心了。
无疆的女儿姿色如何,暂且未知,不过想来,定是更胜迟将军你的。
迟将军一介男子,终日惦念着入赘他门,着实有趣。既然你想下嫁东南,我此番定不负所托,为你寻得一门好亲事。
定远将军为国为民所执剑,寒亦受其所感,甘愿为你诵经祈福,盼你平安,早日收复所有失地。
路远林深,途中不宜回信,便又留了这胖鸟一些时日。
现已平安到达东南边境,望安。
萧霁寒。
齐安二三二年五月初六留。
鹰带着信,在帐营上空盘旋了几圈,几声长唳划破云层,向西北飞去
漠上的秋风送行迟暮的队伍,都城的呼声又随着他远去。鹰衔走迟暮手里的最后一块肉,囫囵吞下,展翅与他相向而行。
见字如面,盼卿重逢。
秋高气爽,正是中原好时节。可惜路远,时急,不见你。
时隔一年,回朝复命,中原的粮米要比西北香甜许多,不知你在那边吃食可还习惯?
朝中的群臣还是如从前一般,好生吵闹。大概是因为心里都是你,一个人安安静静,也成了我的习惯。
皇上说要赐我良宅安家,高门大户,此后风生水起。可惜皇上不会懂我,若无你,良宅深院不如大漠自在;若有你,田边巷尾我都甘之如饴。
好亲事,说的不正是殿下你,想来定是臣的诚意不足,殿下才不愿,不若等我夺回失地,斩了狼头,再送去当我的嫁妆,殿下定会欢喜,可莫要辜负了臣。
至于胖鸟,想来就是殿下赐给鹰的名字了,不错,殿下起的名字,我喜欢。
盼得殿下一份思念,愿千里外平安。
迟暮。
齐安二三二年九月廿八留。
信飞走了不过半月余,鹰便回来了,不过信筒里未见回信,只塞了一截木枝,想来定是那人不愿回信,又看着鹰不肯走,扔过来敷衍它的。
迟暮换了一块崭新的帕子,掏出那两封信,和木枝一起包裹仔细,藏在怀里。
又一年春,萧霁寒击退无疆,东南失地尽收,饶崇帝将收复之地赐予萧霁寒,自此留守,册封东南安和王。
迟暮从战场下来,便收到了消息,这场仗打的不顺,许久不曾有进展,反而挂了彩,草草处理了伤口,就关上房门提起了笔,信纸揉碎了一地,第二天一早才唤来鹰,让它向远方飞去。
见字如面,盼卿重逢。
听闻殿下受封东南王,臣特来提笔道贺。
一方之位想来会比朝中自在,只是我的王爷,此后该是辛苦劳心。
王爷送的木枝,臣很喜欢,一直贴身保管,慰以相思。
西北羌狼今年武器改良战术多变,恕臣愚钝,多日不曾有进展。前日战场中不慎被人斩断了剑,受了一点小伤,怕是又要养些时日。
王爷莫急,臣定会把原定的嫁妆一样不差的给你送去。
胖鸟这春又吃胖了许多,不知会不会误了路程。想求王爷得空赏些墨宝过来,也算是给它施重了,可好?
別亦良久,甚以为怀,深感寂寥,不知何日重逢,音容在心,只愿卿安。
迟暮。
齐安二三三年五月初一留。
候了近月,鹰终于回来了,迟暮给它备了一大碗肉,让它在一旁吃着,展开了回信。
见信如晤,展信愿安。
羌狼所用为何兵器?为何会斩碎佩剑,将帅之器一向有专人锻造,该向朝中禀报,及时更换。
伤了就好生安养,羌狼于前朝便与西北边境暧昧不清,非一时可以斩断,不可求成而不顾性命。
鹰着实长大了许多,夜中到了我院中,困倦未探,它也没曾吵闹,晨起才落在我面前,倒是乖巧。
胖鸟不过随口一唤,此后便给它取名为青。
你身伤未愈前不可参战,不若便不必再来信了。
萧霁寒。
齐安二三三年五月十一留。
迟暮跨坐在土城墙的墙头,气候燥热,肩背上的伤裹上了一层麻布,便穿不住衣衫了。
面前铺着一张画卷,卷中的人,一身靛青色的薄衫,回眸见瞳琉璃藏月,抬腕卷袖肤胜了满树梨花白。
迟暮想在那人身旁加上自己。
却发现怎么也画不好,只留下那人眸色淡淡不笑胜笑的看着自己。
“果然,临摹千万次,只绘成了你一人。”
迟暮卷起画卷提起笔,慢慢写下几行子,让青送去。
古书有云,青鸟也,跨山海,传思慕。
迟暮很喜欢。
“迟暮,怎的对着两根枯枝发呆?”
“啊,陈副将,出了何事?”迟暮把木枝包好放回怀里,抬眼回道。
“无事,来找你,喝酒。”副将把手里的两坛酒放在桌上,坐在他对面。
迟暮把桌上杯盏里的茶泼到一旁的地上,把杯子递过去,问道:“陈老您怎的今日想喝酒了?”
“今日中秋。”副将给他倒了杯酒,也给自己倒满,两人碰杯一饮而尽,“来西北也有两年余了,你可想家?”
迟暮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看向他。
“可想念父母妻儿?”副将继续问道。
“父母早亡,都城无家,未曾娶妻。”迟暮淡淡的回道。
两人无言一阵,只静静喝着酒,好一会儿,副将才再开口说道:“那你倒是自在,无人挂念,也不用挂念别人。”
“不,我可没那么惨。”迟暮笑道。
“怎么?”副将一脸探索的神情问道。
“我有心上人。”迟暮喝下杯中酒答道。
“我竟从未听你说过。”
迟暮抬起头望着天,指道:“在东南,在这月亮的另一边。”
“我的妻儿在都城,这会儿该是吃着胡饼赏月。”副将跟着他的视线看向天上,望着月说道。
“前几日都城来信,下个月皇上封后,你回去得了空就能见到了。”迟暮想起这事说道。
“是,不过你为何回信说不去,封了后,说不定还能讨些赏。”副将问道。
“不想去。”迟暮枕着手臂,随意的躺在地上。
“你倒是个有脾气的,回都的封赏你不要,赏赐的钱财也不要,这是打算一辈子混在大漠里了?”副将看着他笑道,也跟着躺在桌案的另一旁。
“不要,不要,都不想要。”迟暮摇头道。
“听说帝后是老丞相的女儿,朝中旧臣翻了个新,拿不下的都被变相拉拢了,不回去也好,朝中太乱。我儿今年十二,我都不想让他以后从官。”副将悻悻地说着,迟暮没回,静静的听着,副将又继续说道:“曾经的九殿下,如今也被送去东南成了安和王,说句大不道的话,先帝还在那会儿,我和军中的兄弟们还在想,以后的太子会不会是九殿下。”
提到萧霁寒,迟暮的眸子中微微闪动。
“王爷才去东南没多久,无疆就一败再败,这次回都城倒是可以看见了,不知道王爷他”
“你说什么?王爷他也回都?”迟暮腾地一下坐起身,打断了副将说话问道。
“是啊,你不知吗?”副将被迟暮突然一声差点把酒吓醒了。
“怎的不早说!”迟暮呵道。
“你也没问啊。”副将有些发懵,瘪着嘴回道。
“下个月回都,我也要去!”迟暮站起身来,喊道。
“啊,去去去,本来皇上也叫了你回去。”
“月末出发是吧?我这就去准备了。”迟暮迫不及待的喊道。
“月末呢,今日才十五,你急什么?”副将看着迟暮的背影更懵了,看着未喝完的酒喊道:“你倒是陪我把酒喝完啊!”
“您老自己喝吧!”
齐安二三三年秋九月十四。
迟暮一身褐色将军战袍,青在他左肩上落着,陪他站在城门外向外望去。
望到太阳傍了西,熟悉的人才骑着马带着队伍出现在视野中,到了眼前,萧霁寒跳下马来,城门的侍卫牵过他的马,迟暮走上前去,向他庄重又严肃的行下一礼,抬起头看着他笑道:“王爷,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萧霁寒看见他似是有些意外,没答话,只抬腕从他肩上接下了因他行礼而没站稳的青,向城内走去。
迟暮在心里懊悔又嫉妒了片刻,追上来跟在萧霁寒身后:“怎的不理我只理青,这我倒是不该带它来的。”
萧霁寒不看他,青倒是知道了自己的多余,咕咕轻叫了两声,展翅飞上天。
“王爷?殿下?霁寒~”迟暮跟在他身旁一声声唤着,终于吸引到了那人的目光。
“你不是不回来的吗?”萧霁寒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也没写信啊,原来你是惦念我的,特地关注了我的行程。”迟暮道。
萧霁寒瞪他一眼,并不作答。
“太想你了,就回来了。”迟暮贴近他道。
萧霁寒伸手把他推远,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侍卫亲兵,“那你倒是有心了。”
“我一直都有心,王爷在我心里不知道么?”迟暮又贴上来。
萧霁寒继续向着都城的旧府邸走着,迟暮跟在身后寸步不离,穿街过巷,倒是让他想起了未离开时的两人,不知怎的,赶人走的话在嘴边就是吐不出口,只别扭的问道:“你怎知道我今日到?”
“不知,我是前日到的,见你未归,便在门口等着。”迟暮答道。
“恩。”萧霁寒轻应着。
“不去找皇上复命报归吗?”迟暮看着路问道。
“后日大典都要见,现在去了也无事。”萧霁寒看着他,“既已见到,还跟着我做甚?”
“军中将士难得回都,都回家去了,我又没家,投奔你行不行?”迟暮歪着头笑道。
“你不是已经到了两日,夜里住了街头?”萧霁寒拆穿他道。
“客栈太闹,我不喜欢,想去你家,你肯不肯嘛?”
“”萧霁寒无言,也没再赶他,由着他跟进府邸,丢进了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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