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万千里路,也抵挡不住如潮的讯息。
齐安二三四年春,东南安和王王妃怀子。
笑从齿出眼不见,迟暮扔下怀里的青,拔出了剑,那便杀一场。
自二三一年六月,西北失地一千五百里至今已将过三年,将士们再次敲响了战鼓,拔了大旗扛在肩上,跟在迟暮身后向前碾压而去。
推了八百里路,迟暮站在边境的沙岩上眺望,太远了,越来越远。
“迟将军,二百里外羌狼副将领弃城而逃,城中皆多剩老弱妇孺,陈副将命属下来询问你的意见。”
迟暮回头看向那名将士,伸手抹掉他额上溅到的血印,温声道:“拿下,降者收抗者斩,然后让兄弟们好好歇着,但也别放松警惕,再给都城递去战报吧。”
“是,属下遵命。”将士笑着应道,作了礼便跑开了。
青从空中划下来,落在迟暮面前叫着。
“做什么?”迟暮看向它。
“咕咕,咕咕”青拍打着翅膀。
“饿了就去营中找肉吃。”迟暮坐在地上,“怎么?你想让我写信吗?”
青歪着头看他。
“如今你有妻有子,即使去了信,也不会看了吧?我夺了这失地,却送不出去这嫁妆。”
“或许始终是我一个人多了情吧。毕竟你也从未接受过我的心意,是我在一意孤行。”
迟暮向青扬了一捧手边的沙土,笑道:“我同你说什么呢?你又听不懂。”
青不懂,却顽劣的啄起迟暮的衣袖,拉扯着。
迟暮终是被它扰的烦了,挥手把它赶走,青拍着翅膀飞上天,飞出视线。
战报传去了都城,圣旨又递回了西北。
“将军,都城来信,皇上传旨命你九月回都,朝中将臣亦可归家。”
“九月?下个月,好,知道了。”迟暮应道,“去把消息传下去吧,将士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是。”
驿使退下之后片刻,副将又提着两坛酒走进了迟暮的屋中,“迟暮,来喝酒。”
“要回家了,你这是和我喝临行酒么?”迟暮走到桌旁坐下,摆好杯盏问道。
“哪里的话,我们一同回都,以你的战绩,留在都城又不是多大事。”副将笑着倒酒道。
“不了,我想回来。”
“行吧。”一杯接一杯的酒喝下,副将便打开了话匣子,“我也早已过不惑之年,边境混了这么多年,打仗也快力不从心了,想家了。”
迟暮安静的听着。
“倒是要多谢你了,这会儿彻底收复了西北,让我们这群人能回家了,出征之时莽青年,归家之日两鬓白。”
“将士在外,家妻锁在都城,我想回去执妻携子,种田开院,过平静的生活。”
“迟暮啊!”副将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看着迟暮。
“恩,陈老,我在。”迟暮应声道。
“你年纪轻轻就成了大将军,你要与黄沙刀剑为伴,是对朝为患对外为敌,不知此后是苦是乐,只愿你平安顺遂。”
“迟暮记下了。”迟暮给他斟满了酒杯,“陈老不求大富大贵,那迟暮就愿你长命百岁。”
回都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将士们的脸上皆是难掩喜悦,迟暮却满面焦急的在营中城外四处跑着,还是寻不见,只好返回城门向着队伍前吼道:“陈老!”
“哎,怎么了?”副将应声。
“你可见到我的鹰了?”
“可是青?到是好几日不曾见了,我以为你又是让它去何处送信了。”副将想了想回道。
“不曾送信。”
“那就说不定飞去哪玩了,鹰飞的高看的远,说不定我们走着走着就遇到了。”副将道。
“罢了,走吧。”迟暮向天上望了望,跨上马拉紧缰绳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向都城行去。
此刻的东南王府中,
萧霁寒踏出门去,习惯性的抬眼瞥向檐上,黑色的翅羽,白色的尾,气昂昂的俯视着门口出来的人。
萧霁寒仿若未见,继续向前走。
向下席卷的风夹带着熟悉的长唳声,破耳而入。
“青!”萧霁寒蓦然停住脚步,抬起臂腕接住了向他飞来的鹰。
“咕咕,咕咕”青叫着。
“你,来了。”萧霁寒带着它转身,向着身后站着的万辞道:“快去,拿些生肉送过来。”
“是王爷,那我再吩咐下去,晚两刻再出发?”万辞见到这鹰便想起了它的来处,笑着说道。
“恩。”萧霁寒点点头,带着青又走回屋中。
青进了屋中,就飞到了他的桌案上,还一脚踩进了墨盘中,案上的书纸上被印下一个个的大爪印,萧霁寒也不恼,看着它在那里溜达。
“王爷,生肉来了。”万辞走进来,看着这只凶猛却聪慧的鹰,也甚是喜欢,便又问道:“可要我来帮王爷喂它?”
“不用,我自己来。”萧霁寒回道,端过肉碗直接放在书案上,看着青吃着。
“呀!王爷,你的书画都被它踩脏了。”许是看青吃点东西着实有趣,万辞等青吃完了,才看见自家主子的书案上的凌乱。
“无妨。”萧霁寒淡淡的回道,从怀中掏出帕子,轻轻拎起青的爪子,给它擦拭踩上的墨水。
万辞看着这个画面愣了愣,又瞧见青还享受着,乖巧的配合,酸酸的开口道:“王爷,果然只有关于迟将军,你才会如此。”
萧霁寒擦完了两只爪子,把案上的东西丢到了万辞手里让他收拾,问道:“如此什么?”
“没,没什么,嘿嘿。”万辞不敢说,眼看着一年了,迟将军终于来信了,可不想这时候惹到了主子一点,专心的在一旁收拾书画。
萧霁寒想打开青腿上的信筒,青却躲了好几次,没能让他打开,万辞瞧着萧霁寒小声问道:“王爷,它是不是没吃饱,属下再去拿些肉来?”
“该是,你去再多多拿些。”萧霁寒也不知怎么才好,只好应道。
万辞刚出门去,青便乖下来了,任萧霁寒打开了信筒。
没有信。
什么都没有。
信呢?信筒是完好的,不会是丢了的。萧霁寒愣住了,不敢想却还是想到了什么,冲出了门去。
院中没有,府门外没有,他又跑到街上,再奔向城门。
萧霁寒站在城楼上向下看去,青落在他身旁,萧霁寒看向它:“你莫不是自己溜来的。”
青歪着头看他。
“那你是知道了我也回都来接我的。”
回到府中,门外的的队伍已经再次集结完毕,万辞看着从外归来的萧霁寒喊道:“王爷,我怎么取肉回来,你就不见了。”
“无事,既然已经准备好,便出发吧。”萧霁寒看着鹰落在马背上,又道“你去再喂它些。”
“好嘞。”万辞兴高采烈的跑到青的身旁,捧着肉碗喂它吃。
“王爷,可以同你说几句话吗?”一位女子在门内轻唤着萧霁寒,女子明眼就能瞧见怀着身孕,却不显臃肿,整个人打扮的精心,更衬出一面姣好的容貌。
“好。”萧霁寒应道,走进门去。
万辞瞧见那女子,虽捧着肉碗,但还是规矩的行了礼。
“王爷,你此次回都,是否方便帮臣妾带回一封家书?”走进屋中,屏退下人,女子便弯下了膝盖。
萧霁寒把她扶起道:“王妃不必如此,交给我便好。”
王妃点点头把袖中的信递给萧霁寒。
“是给丞相府还是,给你的父母?”萧霁寒接过温声问道。
“要麻烦王爷给我的父母送去。”王妃答道。
“好,放心,我定送到他们二老手中。”
“多谢王爷,路途遥远,望王爷平安归来。”王妃红着眼眶说道。
“好,我不在,你二人在府中也不必顾及其他,安心养胎便好,我这便走了。”萧霁寒道。
“是,恭送王爷。”
萧霁寒骑上了马,王妃还在门内看着,目送他走远,王妃身后便有位侍卫给她披上了一件外衣,“回屋去吧,二老收到信定会安心的。”
“好。”王妃应着,把手搭在他的腕上一起回了院中。
萧霁寒到的比迟暮早了两个时辰,迟暮进宫时,果真在议事殿的檐上看见了青的身影。
迟暮停住脚步对副将道:“你去和皇上报归吧,就说我身体不适,明日再来请罪。”
“将军!”副将拉住他小声道:“迟暮,方打下胜仗,这会已经入了宫,又离开,怕是会让皇上多心。”
“无事,你去吧。”迟暮沉着声音说道,便转身出了宫门。
副将见迟暮脸色是真的不好,便也不再劝话,带着身后的两三将士走了进去。
迟暮出了宫门,就去了萧霁寒府邸街上的酒楼,坐在二楼的窗边向外望去,刚好可以看向门口。
迟暮叫来几壶酒两盘肉,慢慢吃着。最后一口酒下肚,门口终于出现了萧霁寒的身影,可萧霁寒瞧不见他,也没做停留,直接走进了院中,万辞跟在他身后关上了府门,青飞过院墙落进院中。
府墙太高,看不见里面的风景,迟暮又要了两壶酒,付了钱,拎着酒壶跃爬上屋顶。
这会儿能看见了,看见院中的侍卫小厮跟在萧霁寒身后,萧霁寒和他们说了什么,人便散开了,萧霁寒也走进了书房关上了门。
一壶酒喝完,万辞端着一碗肉,喂着院中晃悠的青,喂完了,就走进了萧霁寒的书房,不多时拎着一个木箱走了出来,走出了府。
迟暮看着他走远,扔下空酒壶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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