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喆一喊完,水面上唯一的光源就消失了。
不远处燃烧殆尽的戏台,一点点沉到了水里。
王喆的叫喊声,和回荡在河面上的唱戏声都消失了,四周静得出奇。
我仿佛带掉进了一个,没有尽头的深渊里。
周围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我惊慌地转过去头去,想试着朝岸边呼救。
可我的视线里,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完了,这回是真要当替死鬼了!
绝望中,我依稀感觉到有人在扯我的衣领。
它似乎想要我回头,可伸手不见五指的金叶河里,怎么会有人?
我抱紧了我妈的尸体,怕好不容易找到尸体,又消失在黑暗中。
也怕自己一松手,就会变成那条尸体锁链中的一部分。
可我身后的东西,却不这么想。
它想让我死得更快一点。
我记得那个噩梦中,同样有一个人在拽我的衣领。
当时我一直以为自己只要回头,就会被扭断脖子,结果一回头梦就醒了。
想到这儿,我犹豫了一会儿。
或许这次我转过头,事情也会出现转机呢?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我的理智否决了。
眼下,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逐渐冰冷、僵硬的身体,和时不时掠过脚边的发丝。
这种情况不可能是梦,而那颗咬住我妈的人头,也明显不打算放过我们。
可它究竟想干什么?
如果是想找替身鬼,那它直接缠上我不就好了?!
我还没想清楚,这颗人头咬住我妈不松嘴的原因。
我妈的尸体,就猛然往下一沉!
刹那间,我明显感觉到身后,那个揪我衣领的东西,将我往上提了一把。
几乎是一瞬间,我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抱紧我妈的尸体就往后看去。
我看见一个穿着戏服的女人,正伸手指着一个方向。
下一秒,腥臭的河水就没过了我的头顶。
我虽然在黑暗的水中,什么都看不见,但能明显感觉到那股力道。
是那颗人头,它在把我妈的尸体往下拖!
情急之下,我猛然想起了腰上挂着的猫尾巴。
我慌忙将猫尾巴解下,缠在自己手上,随后朝人头所在的方向移过去。
我壮着胆子在水中,摸索了几下,找到人头的大概位置后,抡起拳头就往人头上捶!
大概捶了五六下后,我妈的尸体就有往上
浮的迹象。
意识到这个方法有用,我更加卖力的照着同一个地方捶!
没捶几下,我妈的尸体就猛然往水面上浮去。
我心中一喜,正要跟着游上水面,握着猫尾巴的手,就传来一阵剧痛。
有什么东西咬了我一口,那力道分明是想把我的骨头咬断!
但好在,它只是咬了一口,就消失了。
它大概还是忌惮,我缠在手上的猫尾巴吧。
这样想着,我也没在纠结,连忙游到了我妈的尸体旁。
我浮到水面上后,立刻就转头往回看去。
刚才我看见,那个穿戏服的女人就是戏魂。
它身上穿的戏服,我这辈子都不会认错!
看着半截身子探出水面的女人,我发现自己竟然能看得清它的脸。
这是个长得眉清目秀女人,眉眼间给人一种清冷的疏离感。
它悠悠抬起手来,指向了一个方向。
我顺着它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了亮着点点火光的河岸。
意识到它这是在为我引路之后,我连忙冲它道谢:
“多谢贵人,小人上岸后,一定多烧些纸人感谢您!”
跟着王喆学了一整天,怎么和邪祟打交道这事,我基本都学会了。
我简单地表达自己的谢意后,就拉着我妈的尸体往戏魂指的方向游去。
没过一会儿吗,我就看见了王喆他们。
很快王喆和谢老爷子也看见了我,率先到我面前的是王喆。
他刚见到我,就急忙朝我妈的尸体看去,然后紧张地问我:
“戏魂呢?!”
我攥紧了我妈的手臂,警惕地盯着他,回答:
“应该是在水里,刚才要不是它帮我指路,我都上不了岸。”
我回答完,王喆就皱起了眉毛,他不可置信地问:
“它会帮你指路?!”
看着王喆这副样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小子刚才还威胁我,要是我把我妈拖上岸,就是和阳间作对。
现在我把我妈拖上岸,他反而又下水接我们,这是几个意思?
这样想着,我没好气地说:
“让开!我要带我妈回家!”
王喆挪动了一下身形,整个人挡在我前面,语气平静地说:
“阿姨现在能上岸,但是她的尸身要在岸边烧了。
她已经开始长绿毛了,要是等她变成绿毛僵尸,成了景南的祸害,就不是一把火能解决的事了。”
王喆似乎
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他的视线紧盯着我妈的尸体。
像是在看我妈,又像是在确认,我妈身上有没有别的东西。
想起刚才咬住我妈的人头,我正打算问王喆有没有看见。
他就转移了视线,紧盯着我,神情严肃地说:
“当初是我没看顾好尸体,才让阿姨出现移尸的情况,现在理应由我来送阿姨最后一程。
你是今晚这出鬼戏的东家,河神只能由你送回去。”
他说完,就交代起了送河神的事宜。
随后,就要从我手里接过尸体。
我没松手,看着我妈的尸体,心里满是愧疚和不舍。
“金叶河的风水问题,你是见识过的,如果阿姨上岸不活化,她就会成为河里的一员。”
王喆的话像一口警钟,在我耳边敲响。
听他这意思,要是我妈真的成了绿毛僵尸,恐怕会比成为聻(jian)的刘彩霞还难解决。
比起让我妈一直飘在金叶河里,就地火化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我最后还是松开了尸体,朝着我妈鞠了三个躬,走到岸上后又朝我妈跪下,磕了九个响头。
我起身后,看着我妈飘在和河面上的尸体,心里五味杂陈。
我曾经最看不上的形式主义,现在却成了,我对我妈表达愧疚的唯一办法。
随后,我转身往供桌走去。
此时,被黑布完全盖住的供桌旁,各点了四根红蜡烛。
透过烛光,纸人都染上了柔和的光晕。
随着一阵微风拂过,几个纸人在风中摇晃起来,看上去竟然有些像喝醉的人。
我将面前的肉团,连着黑布捧了起来举过头顶,挤出一个笑脸对一众纸人说:
“多谢诸位捧场,今晚这出戏唱完了,大家都散了吧!”
说完,我抬头看着头顶的肉团念到:
“河神老爷在上,小人这就送您回家。”
我话音刚落,手里的肉团就猛地挣扎起来!
我吓了一跳,手一松,包着肉团的黑布就突然被风吹掉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谢老爷子焦急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快闭眼,传说看见神的样子,会被诅咒!”
他话还没说完,我就已经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个河神的样子。
我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举在头顶的东西。
完全不敢相信,这就是被众人,和众邪祟供奉了一整晚的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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