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天刚亮的时候,  薛霁安和大丫坐上驴车,带着那刚做好的五百枚香皂送到镇上李员外府去。

    然而傍晚的时候,他们匆忙赶回大古村,  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什么?我们的货被人扣了?”叶兰亭神情一凝,疾步从办公桌后走出来,“到底怎么回事,  仔细说来。”

    薛霁安脸色苍白,一路驾车赶回村子脸口气都没来得及喘,急声道:“我们到李员外府上时,就看到外面有几个穿着与李府家仆衣裳不一样的家丁守着,但当时我没注意这些人是干嘛的。等我们进了李府后才知道,  原来这些是人来追货的,  李含香姑母收了他们的高价,  欠了他们货,这些人就追到了宝河镇李员外家。而我们又刚好送货过去,  这车货当场就被那些人扣下了。”

    大丫看起来也是心有余悸,一脸的慌乱:“李小姐悄悄让她丫鬟从后门出来给我们传话,让村长赶紧把工坊先关了,她说这些人不会就此罢休的,一定会找到我们大古村来。”

    叶兰亭听罢蹙眉,果然还是来了。

    只是她万万没料到这伙人的手段竟如此粗暴直接。

    她问薛霁安:“货被扣时,  李含香还有没有说什么?”

    薛霁安摇头:“她什么也没说,  只一直使眼色让我们赶紧离开。我们便佯作李府下人,  才从后门偷偷逃出来的。”

    叶兰亭背着手在堂屋里来回踱了几步,又问:“找上李含香家的那群人什么装扮,领头的人什么模样?人数多少?”

    “领头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看穿扮是个富商大掌柜,  有两个随从,另外有五六个家丁,他们有马和车,腰上配了短刀。”

    叶兰亭听完眉心又凝了几分。

    只带七八个人就敢直接到李员外府上扣货,看来这些人身份足以让李含香忌惮,否则李府二三十个家仆,不可能奈何不了这七八个人。

    但有身份也有身份的好处,至少身份人总爱讲究个假模假样的表面形式,她只要利用好这一点,也不是没有可周旋的余地。

    于是叶兰亭吩咐:“香皂工坊不用停,正常运行即可。”

    她给蒙学班的孩子放了两天假,让他们自己回家玩。

    又让杨虎娃召集修路队的工人,包括李家庄那二十来个人,通知他们这两天不需要干活,只需要到大古村的村坝一起练习拔河比赛即可。

    假如遇到有一队陌生人进村,不必理会,继续拉练。

    然后叶兰亭又让杨虎娃带那二十个民兵埋伏在叶家院子后面,约定以敲锣为号,听到锣鼓声,便跳出来包围院子,不让任何人离开半步。

    如此安排好后,叶兰亭便开始静待镇上的不速之客找上门来。

    果然没有让她等多久,就在第二天下午,一行商马队来到了大古村。

    一直在村口十里外放哨的杨三毛见到生人来了,一溜烟跑回叶家院子向叶兰亭禀报:“村长,有人来了!一辆马车,四匹马,随行七个,马车里坐着的人瞧不见。”

    叶兰亭面前放着一盏茶,她闭目端坐,一派淡定,只道:“再探,再报。”

    薛霁安和赵汾几人都有些紧张,不知道这波人来究竟想要做什么。

    隔了大约两炷香,杨三毛慌里慌张跑回来:“村长,他们进村了,一共九个人,看方向,是朝您家院子来了。”

    叶兰亭终于睁眼,对杨三毛说:“你去引路,若他们问你打听村里事情,你只一概说不知。”

    杨三毛便领命去了。

    薛霁安道:“三毛不会有危险吧?”

    杨三毛是杨虎娃的堂弟,擅长爬树,瘦小灵活,所以叶兰亭让他去放哨。

    “不会。”叶兰亭道,“从村口到叶家院子,要经过晒坝,晒坝有三四十个修路队村民在那里拉练,那些人初来乍到,见到几十个村汉光着膀子操练,在没摸清楚状况前,他们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赵汾恍然大悟,原来村长安排修路队的人今天到晒坝练拔河,是为了威慑那些人。

    叶兰亭所料不错,商马队的人进入大古村后,起先并没有将这个穷村子放在眼里,走在前头的那中年男人下车后,先是四下环视了一圈,视线所见全是茅房土屋,甚至皱起了眉。

    村子里也没什么人,地里庄稼也都收完了,枯草光秃秃的一片,看起来就很荒凉。

    树下只有两条瘦了吧唧的赖皮黄狗冲着他们狂叫。

    又往村子里走了一段路,还是一个人没看见。

    中年男人身后的随从奇道:“这个村子里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那中年男人也感到奇怪,甚至觉得有点不对劲,因为从宝河镇沿路而来的大河村、兰花村、李家庄等村子,都遇见不少村民在地里耕种,穷虽穷,但至少有人烟出没。

    这个大古村也太安静了,透着古怪。

    正纳闷时,走到了前头一口老井跟前,老井上面便是村民集中晒谷物的石坝子,一阵整齐划一的‘一二三、嘿哟嘿哟’号子声传来,随着走近,那声音听得越来越清楚,人数还不少。

    中年男人使了个眼色,让随从前去一探究竟。

    随从便猫着身子爬上去斜坡,探了个脑袋在石头,看见几十个光着膀子的村汉正在拉练拔河。

    他惊疑不定地返回去,对中年男人禀道:“这些村民居然在练牵钩赛。”

    牵钩赛一般主要用以训练兵卒在作战时钩拉或强拒的能力,后来才渐渐流传到民间。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乡野村落,竟然也会组织村民训练牵钩赛。

    中年男人想到李含香被逼急时说的那几句话,不由对这大古村村长多了几分慎重,他道:“找个村民打听一下,这村长家住在哪儿。”

    正好这时杨三毛从巷子里窜了出来。

    随从便上前,一把拎住杨三毛胳膊,像揪只鹌鹑一样将他提起来,粗声道:“你们村长家在哪,带我们过去!”

    杨三毛眼珠子滴溜一转,谄媚地道:“大官人,我们村长家就在那上面,您找她什么事,我可以给你们带路。”

    “少废话,带路。”

    杨三毛长得跟个瘦猴似的,穿着补丁衣裳,又一脸的谄媚讨好,中年男人便问他:“听说你们村长在村子里建了一个工坊,专门做卖给城里太太小姐们的养颜古皂,还发了一笔横财,可有这回事?”

    杨三毛弓着腰往前带路,笑嘿嘿装傻:“大官爷,村长家的事我们这些小的哪知道啊。”

    “他办工坊这么大的事,难道你就没听说?”

    杨三毛谨记叶兰亭的吩咐,反正一问三不知:“听到是听说过,但到底什么情况没人晓得哩!真要发了横财肯定也不能让旁人晓得啊。”

    “那你们那坝子上那么多人在练牵钩赛又是怎么回事?”

    杨三毛一味挠头装傻:“这……我们也不晓得她究竟要干什么。”

    中年男人间从杨三毛嘴里问不出什么,便哼一声,加快了脚步:“还有多久到你们村长家,别想耍滑头,要是敢给爷乱引路,没你好果子吃。”

    杨三毛颠颠地笑:“马上就到了,往这条小路穿过去,上边就是。”

    等到见到前方的叶家院子,中年男人信了杨三毛的话,因为从进村一路走来,所见到的就眼前这座小院是青瓦屋顶,其余人家全是茅草屋顶。

    杨三毛将人引到院子后,探身喊了声:“村长,有几位大官人来找你咧!”

    随着这声喊,中年人也带着几个随从走进叶家院子,这一瞧,便瞧见另一边偏院正在生产的香皂的工坊,因为从屋顶烟囱里冒出来的白色香雾,正是他们最熟悉的大古美肤皂的香味。

    几个村民正抬着一箱箱东西在狭窄的偏院里进进出出,那正是包装好的香皂成品。

    中年男人目光一眯,面上露出笑容,一切全得来不费功夫,养颜古皂的制作秘方终于叫他找到了。

    这时从正面堂屋走出几个人。

    先走出来的是薛霁安,身型瘦弱的少年脸色苍白,穿着灰色的宽松布衫,神色冰冷警惕地看着这一行人。

    而后迈出门槛的是赵汾,他乍然见到几个来者不善的生人出现在叶家院子,神情还算冷静,不动声色与对方互相打量。

    而后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搀着一个灰发白须的老者走出来,那老者虽上了年纪,脊背佝偻,但看起来目光矍铄,尤其是扫视他们一行人时颇为犀利。旁边的小丫头搀着他,笑吟吟地打量他们,看起来对他们有些好奇。

    中年男人在这四人面上一一扫过,最后视线定格在老者身上,理了理袖笼,笑呵呵走上前:“这位一定就是大古村的村长吧,某姓何,上河郡人士,慕名而来,特此拜访。”

    杨三毛狗腿子一般在中年男人身后提醒:“大官人,这是我们村的老村长,现在他已经不管事了。现在都是小村长在管事,旁边那位才是小村长。”

    中年男人挑眉,又将视线移到旁边的赵汾脸上,上下打量两眼,重新抬手一揖,笑道:“失敬失敬,村长果然春秋鼎盛仪表不俗,在下何某,途径宝河镇听闻村长大名,特来拜访,想与你交个朋友。”

    赵汾客气一笑,回了个揖,伸手往旁边一指:“何官人认错了,那位才是我们的村长大人。”

    何官人:“……”

    他视线随着赵汾手指的方向移过去,正正落在那含笑看着他的小姑娘脸上,冷不丁与其清凌凌的视线对上,叫他愣了一愣。

    大古村的村长竟然是一个小姑娘?!

    看岁数最多不过十六七,没有梳妇人发髻,就表示还是未婚。

    这信息量让那何官人吃惊不小,盯着叶兰亭探究且狐疑地打量了好几眼。但毕竟是个老江湖,即便心里再怎么惊讶,面上也没过多地流露出来,还能迅速地自我打圆场:

    “哦呵呵,想不到大古村村长年轻有为,是何某人有眼不识泰山了。”

    叶兰亭微微一笑:“何掌柜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来者就是客,请屋里坐吧。”

    何掌柜笑容微顿,短短一句话,对方不仅点出他的身份,还夺回了话语的主场权。

    初次照面,仅一个回合,他就感觉,这个年轻的大古村村长不太好对付。

    何掌柜使眼色让随从留在院外,自己则随叶兰亭几人进了堂屋。

    叶兰亭摆上椅子,请何掌柜入座,对不放心的阿公道:“爷爷,您去休息吧,客人我来招待就行了。”

    她又让薛霁安去泡了茶来,只留下赵汾在身边,笑着对何掌柜道:“我们乡下条件简陋,只有粗茶几杯,还请何掌柜不要嫌弃。”

    何掌柜端着苦茶一边打量四周,一边笑着打哈哈:“哪里哪里,村长客气了。”

    叶兰亭微笑:“我叫叶兰亭,何掌柜辈分比我大,直呼我名字就行了。”

    何掌柜也笑面虎一般跟她客套:“叶村长,在下在宝河镇就听说你的大名,特地前来拜访,今日一见,果然气质过人呐。”

    “何掌柜过奖了,请喝茶。”

    何掌柜喝了两口茶,茶水果然十分粗劣,喝了两口便放下了。

    叶兰亭也神色自若,无论对方说什么,她都微笑周旋,既不问对方来意,也不打听对方背景,反正就一副主人家招待客人的样子,反而叫人摸不清她是什么意思。

    那何掌柜天南地北地扯了几句,叶兰亭也跟着附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两人真是在结交朋友,如果忽略何掌柜那一直往西院工坊偷瞄的眼神的话。

    叶兰亭老神在在,见何掌柜喝完半杯茶,还非常周到地让赵汾帮对方续了一杯。

    何掌柜兜了几个圈子后,率先沉不住气了,道:“叶村长,实不相瞒,何某这次是从上河郡而来,听闻李家与你有一桩养颜古皂的生意,何某也非常感兴趣。所以特此前来,想与叶村长谈谈。”

    叶兰亭语气淡定:“何掌柜是说镇上李员外家?”

    “没错,我听说李家铺子售卖的大古美肤皂就是从叶村长这里批的货。鄙人家中在上河郡有几个铺子,也做一点小生意,对叶村长的美肤皂很感兴趣,不知道叶村长愿不愿与鄙人合作,将你的美肤皂批给我们。鄙人商铺渠道比李家广,如果叶村长肯与我们合作,销路肯定会比李家好,赚的钱也比李家给你的多。”

    叶兰亭品着茶盅里的苦茶,遗憾地道:“何掌柜,我不是不想与你合作,实在是我已经与李家签了供货合同,白纸黑字画押,写明只供货给她一家,要是我再供货给你,那便是违约了。我要赔偿违约金的。”

    何掌柜一笑,也不兜圈子了,直接开门见山地道:“无妨,若叶村长担心与李家违约。那鄙人可以直接买你的方子,这样你供你的货,我们自己原料制止,便不算冲突了。”

    总算露出真面目了。

    就是想取她的方子。

    叶兰亭微笑摇头:“何掌柜,古皂方子是我家祖传,这恐怕不能轻易卖给你。”

    何掌柜眼里露出精光:“万物都有价,叶村长开个价吧。”

    叶兰亭还是摇头:“请恕兰亭无理,方子是祖上传下来的,家传之物,不能卖。”

    何掌柜便伸出一只手:“五百两,我出五百两,买叶村长手里的秘方。”

    叶兰亭叹气,放下茶盏,道:“何掌柜的诚意很足,但您还是请回吧。”

    何掌柜见她不动摇,便语气沉沉,意味深长地道:“叶村长,我千里迢迢从上河郡赶来,给你开五百两的价,这样的诚意你还不卖,那便有些不识抬举了。我们何氏商铺在上河郡乃至洛城都是鼎鼎有名的,区区一个养颜古皂,若真要研制,也是轻而易举,愿意大老远出钱买你手里的方子,是咱们东家仁厚。倘若遇到那心黑手辣的,直接仿制了你的方子去,别说到时候这五百两你得不到,恐怕李氏铺子在上河郡的生意也会被我们挤掉,届时你没了销路,分文不得。究竟如何决定,我劝你还是再好好想想。”

    叶兰亭心里微微一笑,软的不行给她来硬的了?

    吓唬她。

    她悠闲道:“若何掌柜真能轻而易举仿制,又何必千里迢迢来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大古村。”

    何掌柜:“……”

    他眯眼看叶兰亭,这个小女子确实难缠,他的第一直觉果然没错。

    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如此,就别怪他不客气。

    但紧接着叶兰亭就道:“不过何掌柜的这番话说得也不无道理,比起将来分文不得,现在把方子卖掉,好像才是明智之举。”

    何掌柜不期然笑出声来:“叶村长果然是个聪明人。”

    “那我便给何掌柜开个价吧。”

    “可,请说。”

    叶兰亭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开口要价:“五千两。”

    何掌柜一惊,脸上的表情都险些挂不住了,可笑地道:“什么?!五千两!!”

    他笑叶兰亭的愚蠢和贪婪,若是开个七八百两,只要是一千两以下,他都还可以考虑,但她一张口就是五千两,这么贪心,他还以为她多聪明呢,呵呵,原来还是个眼皮子浅的,不懂得什么叫适得其反。

    这般狮子大开口,最后的后果只会是一分钱都得不到。

    何掌柜语气微冷:“我最后再给叶村长一次机会吧,六百两,你若不是不卖,就一分钱也拿不到了。”

    叶兰亭也不紧不慢:“哦,这样的话那就六千两吧。”

    “你说什么?!”他没听错吧,六千两???

    她是真敢往上加啊。

    叶兰亭语气闲适:“能让何掌柜主动加价的东西,一定是好东西,这么好的东西,说明我喊的五千两还是太低了,所以我决定再加一千,六千两。”

    “我给您算算啊……,我和李含香姑母签的协议四六分成。一枚香皂零售五百文,她那边卖一枚,我就分三百文。卖一千枚,我就得三百两。我每月随随便便造两千个货不难吧,一个月就是六百两,一年就是七千二百两。所以啊,就这六千两,我还是给您的最低折扣了。更不要说您何氏商铺的出货量大,一年赚个三五万两银,小意思吧?”

    “所以这六千两,您买得划算。”

    何掌柜眼里涌出怒意来,眼神冷冷盯着叶兰亭:“小姑娘,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叶兰亭扬眉,笑吟吟看着他:“是么,我倒是很感兴趣,何掌柜要怎么给我吃罚酒呢?”

    何掌柜冷笑:“叶村长怕是不知道吧,今天跟我来的这两个随行,全是我何氏商铺胭脂坊的配方高手,他们只需在你工坊外看上几眼,闻上一闻,便可知道你方子里用了哪些材料哪些香粉。”

    叶兰亭很捧场地抚掌:“果然厉害,闻香识妙方,高手啊高手。”

    但还没等何掌柜脸上得意的笑容挂起,叶兰亭就道:“不过就是不知道,何掌柜您这两位高手,要怎么走出我这大古村呢。”

    何掌柜脸色登时一变。

    叶兰亭语气随雅温和,像和友人谈论天气:“您觉得我既然知道你带了人来偷我的方子,还会让你们竖着走出大古村吗。”

    何掌柜立刻警惕地四处观察,见外面几个随行都还好好的站在院角,心下略一松,但立马又提了起来,因为他想到了进村时在晒场坝看见的那一群光膀子拉练的村汉。

    何掌柜紧紧盯着叶兰亭:“我在镇上留了四个家丁,倘若我此行未回,你大古村恐怕要遭一劫难。”

    叶兰亭淡定地道:“无妨,我大古村村民本就穷得活不下去了,比起何掌柜和您东家那样锦衣玉食的日子肯定是比不了的,我们反正的贱命一条,光脚不怕穿鞋的,十个人换一个也觉得值了。既然祖传的秘方都要被别人偷走了,那干脆鱼死网破吧。”

    “何况我们村里刁民多,锄头铁锹不长眼,磕出血了往山上一埋,即便有人来寻,我们一致对外众口不提,任谁来也是找不到证据的。殊死一搏还能搏出条生路,方子也保住了,钱也还能继续赚,担点风险就担点风险吧。”

    叶兰亭笑容清浅:“您还有什么招,都摆到台面来说吧。我这个人不喜欢玩阴的,就喜欢来明的。”

    何掌柜脸色铁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叶兰亭见他那样,接着道:“都这样了您还不放弃买方子,看来您所谓的配方妙手也是偷不走的。这样吧,七千两,我就忍痛割爱,把方子卖给您了。”

    她劝道:“咱们和气生财,交个朋友。我还可以把我工坊里最厉害的两个拓模师傅派到你们何氏商铺去,教你们的配方师和工人制作,等到学会了,再让她们回来。包教包会,一条龙服务,这笔买卖,您不亏。”

    何掌柜这时候才意识到,原来叶兰亭早就设下了一个陷阱,就等着他来钻。

    他咬着牙,胸膛急促起伏,阴沉地盯着叶兰亭:“好,就五千两,成交。”

    叶兰亭装模作样叹声气:“唉行吧,那我就再退一步,五千就五千吧。生意嘛,都是有来有回,何掌柜这么大老远跑一趟也不容易,虽然我手下有一百多号人等着吃饭,让了这两千我的心都痛得在滴血,但要是能交到何掌柜这个朋友,我也觉得值了。”

    何掌柜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叶村长还真是大人有大量啊。”

    叶兰亭谦虚地道:“哪里哪里,何掌柜客气了。做生意是门学问,兰亭还有很多向您学习的地方。”

    何掌柜一口老血堵在胸口:“……”

    他刚才到底是怎么看走眼,才会觉得面前这个小女子愚蠢稚嫩斗不过他的。

    实在是她那张年轻的笑盈盈的脸,太有麻痹性了。

    这女子小小年纪就这般狡诈多谋,怕是得东家那样老练的人才能拿捏得住她。

    何掌柜略一沉吟,道:“不过我此趟来得匆忙,身上并未带这么多银两,怕是得麻烦叶村长与我去一趟上河郡,好让东家亲自将银两交到你手中。”

    叶兰亭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笑道:“无妨,既然生意已经谈妥,咱们先签了协议,何掌柜身上有多少现钱就先付多少,剩下的,您再给我写个欠条,然后我凭着协议和欠条去找你们东家拿钱,届时行事即可方便许多。”

    她吩咐赵汾将笔墨呈上,抬手就写了一张卖卖合同。甲乙双方,条款分明,签字画押,律法生效。

    最后落款时,叶兰亭问:“何掌柜,您身上带了多少现钱呀?”

    何掌柜皮笑肉不笑:“只有五百两银票。”

    叶兰亭摇头:“何氏商铺家大业大,作为首席掌事,怎么可能出来跑生意只带五百两。”

    “薛霁安,去把杨虎娃叫来,让他帮何掌柜再找找,看看身上哪儿还放了银票给忘了。”

    杨虎娃带着那二十个民兵在叶家院子后头蹲了一整天,脚都蹲麻了也没等到叶兰亭的信号,现在事情谈妥,终于轮到他上场了。

    杨虎娃从后院屋檐梁木跳下来。

    何掌柜盯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杨虎娃,往后退了两步,警惕地道:“你要干什么?”

    杨虎娃盯着他,冷哼:“没听到村长吩咐吗,帮你搜身,看看你哪儿还藏了银票!”

    叶兰亭在旁边啧一声:“干什么,何掌柜是咱们的客人,对待客人要有礼貌,别这么粗鲁。”

    何掌柜:“……”

    杨虎娃才不管那些,左右开弓,上下其手,将何掌柜身上凡事是能藏钱的地方都搜了底朝天,就连他带来那几个随行也没收了短刀,搜查了全身。

    “报告村长,这些都是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

    叶兰亭数了数,几张整数银票,一些碎银,加起来有两千多。

    她非常和善地道:“就凑个整数两千吧,剩下这些碎银何掌柜路上盘缠还要用的。”

    何掌柜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的两千两银票被叶兰亭拿走,脸色早已难看到极点,只是周围都是叶兰亭的人,只能咬牙隐忍。

    “好了,还剩三千两的秘方欠款,麻烦何掌柜在这边欠条上签个字画个押吧。”

    何掌柜眯眼盯着欠条,反正已经折进去两千两,不让叶兰亭到上河郡走一趟,这损失怎么找得回来。

    他沉着脸签了字:“现在行了吧。剩下的银两我需得回去请示过东家过后,才能给你。”

    叶兰亭微微一笑,道:“那行,便请何掌柜这几位随从先在我们大古村歇下。我带两个人,同你去一趟上河郡。”

    何掌柜听到叶兰亭主动愿意随他去,心头冷笑一声,面上客气:“那就多谢叶村长的款待了。”

    叶兰亭收起银票,让赵汾和杨虎娃看着何掌柜,自己则叫上薛霁安走到院子外头,低声吩咐他:“把他那几个随从全捆起来,找人看着,切忌,绝对不能他们跑回去报信。然后再派一个脚程快的人去镇上,通知李含香,看住何掌柜留下的那四个家丁。”

    薛霁安神色担忧:“村长,既然我们已经拿到两千两,何必非要再跟他去上河郡,他一看就是在打坏主意,您去了肯定危险。”

    叶兰亭神色冷静:“这个何掌柜今天在我手里栽了这么大个跟头,等他回去后势必会想法子报复我们的,与其被动等他报复,还不如主动解决这个隐患。他不过是个何氏商铺的一个管事掌柜,他上头还有真正的东家,要想阻止他报复我们,只有去跟他东家谈妥这笔生意,才没有后患。”

    老话说,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能不能拿到那三千两事小,替我们大古村解决这个后患是大。我必须亲自去一趟上河郡,见一见这个何氏商铺的东家。我走后,村里一切事务就由你代我暂管,我会带杨虎娃,赵汾,还有大丫,他们三个人去。安心等我回来即可。”

    赵汾和大丫是说好给派到何氏去当手艺师傅的,杨虎娃则随行保护她的安全。

    薛霁安看了一眼院子里那几个虎视眈眈的何氏随从,抿唇点头:“我知道了。”

    想来想去还是不太放心,薛霁安说:“村长,您还是多带几个人去吧,万一有什么危险,可照应一二。”

    叶兰亭想到今天杨三毛表现不错,临场反应很是机敏,便道:“那行,我再带上杨三毛。避免夜长梦多,趁镇上那几个何氏家丁还不知情,我们今晚便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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