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算不如天算。

    周五大清早,宋明出了场小事故。

    打完石膏他还意图往胜蓝跑,却被女朋友堵在房门口。

    “就你这样儿,也不怕给你那宝贝外甥女丢脸。”

    宋明透过玻璃看了一眼,自己双臂被缠得臃肿,但帅脸完好无损。门口有“石雕”堵路,他挣扎无果,先诚恳致歉。

    大课间,叶然收到短信,得知宋明还活蹦乱跳后,放心下来。很快她就陷入了沉思。家长会在下午两点半,眼下她有两个选择。

    第一,午饭时间出校,真去雇临时父母来。

    第二,给叶盛川发信息。

    手头有钱,雇人应该不难,但容易穿帮。

    辛琥脾气再好,忍耐终归有限,而且,欺骗那傻呵呵的胖子,叶然内心煎熬。

    可是,第二个选择同样令人煎熬。

    整节课都在纠结,被辛琥的半截粉笔打中脑袋后,叶然做出决定。

    午饭时收到回复。

    【天行健】:没问题,我会准时到场。

    把定位发过去后,叶然长出了一口气。

    “一会儿还去图书馆?”

    “嗯,咱去补个觉。”

    自从上次中午在图书馆待了一会儿,后来她俩常去。

    有时趴在桌上静静趴着,有时各选自己喜欢的书籍翻看,偶尔交换阅读。

    昨夜白浔安顿好白桐后辗转难眠,玩了几分钟手机,手滑发出一个表情包,没想到叶然也还没睡。

    二人闲扯了两句,白浔也摊开同一份数学卷,奋战起来。

    叶然送她卷子难度挺高,磕了半小时,还没把12道选择填完。

    正准备求助,对方已打来语音电话。得到指点后,白浔豁然开朗。于是二人干脆开着语音各自做题,以笔尖的“沙沙”对抗黑夜。

    等她们做完一套试卷,被困意裹挟,已接近四点,距离起床还有一个多小时。

    还是二楼靠窗位置,面对面趴着,一言不发,任阳光洒在身上。短短十几分钟,叶然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坐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目之所及,星河浩瀚,伸手可触。她把脚伸进海水,浪花扑上她脚背,一片沁凉。身后藤蔓密密匝匝,它们野蛮生长,蜿蜒至各处。

    那是一座孤岛。她是自己的岛主。

    梦醒前,她正摘星辰,抓住最亮的那颗,试图据为己有。

    抬头,对上一双晶亮的眼眸。这人眉梢含笑,眼神温柔。

    松开对方手腕,看到微红的印记,叶然尴尬:“抱歉,我睡迷糊了。”

    “你该不会梦到猪蹄了吧?”

    “”瞬间意境全无。

    “还好你醒了,我生怕被啃一口。我倒无所谓,就怕你反胃。”

    “倒也不至于。”

    1月,午后的阳光没多少温度,但聊胜于无。

    “能不能别走三步就跟在后面?”

    “我习惯了。”白浔脱口而出。

    叶然站定,转过身,郑重其事:“坏习惯不打算改改?”

    女生笑容灿烂,在得到一个轻巧的脑瓜崩后愣神片刻,小跑着追了上来。

    “你不用刻意放慢脚步,我会努力跟上。”

    慎思楼傲然挺立,在微弱阳光下,墙壁泛着微微白光。一到大厅,叶然就想跑楼梯。

    “真能跟得上?”

    “嗯。”表情坚定。

    一鼓作气跑上六楼,拐向东边时叶然看了一眼那紧随其后的人。她距离自己一臂远,脸色微红,气喘吁吁。

    再次抬脚的瞬间,眼前出现一只手,白浔立马握住:“猹猹要是看见了,得嫉妒死我。”

    话音刚落,人声传来:“还真是不巧。”钟塬从办公室出来,抱着一摞资料,“青天白日,你俩背着我勾勾搭搭,成何体统?”

    叶然白了这胡言乱语的人一眼。

    “哎呦~被抓了现场你还有理了?”钟塬大步冲到二人中间,“走个路挨这么近,一把岁数了,不知脸面为何物。”

    “猹猹别闹,怎么跟弃妇似的?”白浔乐不可支。

    “戏精”闻言,酝酿了两秒,说来就来:“叶郎啊,妾身十六岁就跟了你,当年纵你只是落魄书生,妾身也从未嫌弃。而今年与日去,色衰而爱驰。遇上了这狐狸媚子,你就狠心——”

    叶然实在不想继续听,手掌扬起,钟塬立刻逃窜。

    待前方那人跑进教室,“叶郎”叹气:“狐狸媚子,你冷静一点,眼泪都笑出来了。”

    往前走了十来步,视线扫过楼梯处的人影,白浔立刻收敛笑容。

    那人橙黄大衣下一身水墨色旗袍,盘发戴簪,珍珠耳环。

    “不是说好了——又不是来走秀。”

    “没事儿,衣服,蔽体御寒而已。”

    见女生仍眉头紧皱,叶然轻笑:“是谁昨晚还言之凿凿世界多元,要尊重选择的多样性来着?”

    “好吧。”声音软糯。

    叶然微微俯身:“你姑好像走反了,快去叫回来。”

    “鞋跟那么高,爬楼梯还玩手机,我也是服了。”

    白浔跑开后,叶然先回教室,她想拿几个一次性塑料垫再去操场。

    家长会期间,学生要回避。通常他们会被安排在笃行楼的电脑室自习。鉴于之前几次体育老师明明生龙活虎却被迫生病,辛琥决定补偿大家。

    因此,早上大课间,文一班又因欢呼声震天而惊扰了下面五层楼的同学。

    “都冷静点儿,玩得时候尽量低调,不要影响其他班学习”

    辛琥自言自语了几句,自知根本无用,只好拎着保温杯走了。

    好不容易得来三个小时空闲,大家七嘴八舌了半天,决定举行篮球赛。

    男女对战。

    沈芸:“下午请大家擦亮双眼,且看哪个男同胞最先倒下。”

    五个男同胞,四脸菜色。不想被鄙视,能耐又不足。大写加粗的“可怜”。有人提议先下个注,这次,酷爱此游戏的钟塬当即反对。

    “你们什么意思,瞧不起谁?”

    大家:“”猹猹,请自觉报上身份证号。

    走到门口,叶然顿住脚步。

    沈芸难得没有抱膀子,腰杆挺直站在后门处,挤出一丝微笑。

    “叶神,你家里对你的学习超关注,十分钟前就到了。”

    视线扫过施朱倒茶的手,叶然低声:“搞这么浮夸?”

    “啧啧,你这用词水平。格格巫的茶叶,不嫌贵。”沈芸乐呵。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叶然深呼吸一口气,走了进去:“妈,你怎么来了?”

    宋樱答非所问:“我记错了时间,以为两点开始。”

    看腻了宋樱的职业微笑,叶然觉得,沈芸那僵硬的小表情竟有一丝生动。

    “阿姨,你喝水。”

    宋樱连声说“谢谢”。

    叶然看了施朱一眼,耳边传来轻柔的“不客气”,她不由地咳了一声。

    装什么乖巧温和?学得荒腔走板。

    白浔领着白桐进来,教室里一阵“哇喔——”。

    “家长已经陆续到场,请同学们移步。”

    大家谨遵班长号令,个个擦亮眼镜片,井然有序前往“观战地”。

    白桐落座后,孙奕拉住刚出前门的施朱:“你干嘛去?”

    “端茶倒水的活,本姑娘不干了。”

    “要不跟体委换换?”

    “不想待在这里。”施朱咬牙切齿。

    这人极少临阵撂挑子,孙奕摸不着头脑,看她一脸愠怒,也只好放行。

    施朱一溜烟窜下楼,跑了两层,又刹住脚。

    “叔叔,交代您的事都记清了吧。”

    “记清了。”中年男人西装革履。

    “那就好。我的班主任不好糊弄,您可千万别穿帮。”

    “没问题。”

    二人一言一语对完信息,施朱领着她“舅舅”前往六楼。

    下午2:40,篮球赛正式拉开帷幕。周围助威声此起彼伏,叶然坐在角落愁眉苦脸。

    “要不是顾及到你有洁癖,我就上手了。”

    “嗯?”

    “揉开你眉心的皱纹。”

    白浔做了个动作,两根拇指并立,又向两边滑去。

    “我不嫌弃你。”

    “真的?”白浔脑袋一歪,话题一转,“我好羡慕你啊。”

    “嗯?”

    “大概是因为,你爸太帅了。”

    叶然看着蓝天白云,长叹了一口气。

    下楼梯时恰好遇上叶盛川,他衣冠楚楚,精神抖擞,正哼哧哼哧往上爬。

    叶然站定:“我妈来了,要不你——”

    她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没关系,既然来了,都来听一听。叶然,这位是你爸爸?”

    辛琥走上前,和叶盛川握手。

    不远处,沈芸一篮球砸向陈晨,引起哄堂大笑。陈晨捡起眼镜戴好,撸起袖子。

    “干嘛?搞这么凶,想吓死谁?”“恶意行凶”之人一脸得意。

    陈晨脸憋得通红:“你公报私仇。”

    “那又怎样?”沈芸冷哼一声。

    “比赛呢,哪有功夫闲聊?”

    秦越喊完,随手把球传给钟塬,对方没接住,球被女生抢了去。秦越气得干瞪眼。

    观众席笑声不断。

    “可怜草儿,一个王者带不动四个青铜。”

    “让咱班男生搞体育,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中场休息后,“王者”死活不肯再上台,光荣成为首先“倒下”的男同胞。观众不但没嘲笑他,反而纷纷致以同情的目光。

    接受完矿泉水的抚慰,秦越走向叶然:“你的影子呢?”

    “什么?”

    “她不总跟你寸步不离嘛,影子一样。”

    “去卫生间了。”

    秦越一屁股坐下来:“咱俩很久没有好好聊天了。”

    叶然回想了一下,上次心平气和地聊天,还得追溯到初三。

    某天晚自习,秦越突然问她有没有敏感词。

    “没有。”她懒得搭理。

    秦越乐呵:“你真无趣,现在设一个。”

    叶然继续写卷子。

    “我有,你先猜猜看,两个字。”

    秦越翻开一本书,装出认真刻苦的样子。

    叶然没兴趣猜。没过几分钟,标准答案自己送上了门。看着纸页上的字,她一整个晚自习都心不在焉。反正,旁边一直有人在自说自话。

    “上了岁数,压根听不得‘家暴’这个词,太t怕。”

    秦越边说边往吸了一口牛奶,下一秒就被老师抓住,去教室后罚站。

    半小时后,接受完惩罚的秦越莫名亢奋,又揪住叶然说东说西。

    那天晚自习的剩余时光,秦越问一句,叶然答一句,偶尔反问。不方便说话,二人就写字。

    前几天叶然翻看旧笔记,还找到了那几页。

    “你打算去哪所高中?”

    “胜蓝。你呢?”

    “育达要求全体学生必须住校,我喜欢。但老爷子不同意。”

    “再商量一下。”

    “不说这个了,明天中午一起去吃爆肚面?”

    “不吃,太油。”

    “没品位。不过你这狗屁肠胃,也挺碍事。”

    对话诸如此类,鸡毛蒜皮,琐琐碎碎。字迹龙飞凤舞,那是青春啊。

    冷风吹来,叶然把校服拉链拉高了一些。眼角余光扫过,男生手腕处有道划痕,触目惊心。

    “你又——”

    “嘘~音量降低。”秦越拉低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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