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十九缓缓落地,如九天神人落入凡间,让人不敢直视。
谢桐悠心跳如鼓,觉得眼前的人变得有点陌生,再不是那个可以和她在月下边吃零嘴边聊天的社恐宅男。这一刻,他身上散发的威压让她心生畏惧。
刚刚吸收了紫雷石心的力量,白十九的气府中还有些紊乱。他闭上眼睛,身上的灵气波动逐渐平息。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刚刚给人压迫的灵压已经变得内敛起来。玉雕的容颜仿佛覆上了一层霜气,比之前更让人难以亲近。
看着他的变化,谢桐悠对白十九的身份隐隐有了一丝怀疑。如果这就是白十九受伤跌落境界前的样子,那么,他会是扶摇仙宗里一个名不见经传、只会看守踏云梯的小仙鹤么?
“桐悠,你到我身后来。”清冷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谢桐悠的思绪。
听到叫她的名字,她一下子抬起头来,撞进一双深如大海的双眸,“好……好的。”
谢桐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等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那个有些孤冷的身影后面。这还是白十九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桐悠。平时同门们也会这样叫她,但是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却让她突然觉得有点缺氧。
白十九自眉间放出心剑。此时的心剑已与之前不同,剑柄处变成了寒冰模样,上面盘着一条晶莹剔透的冰雪蟠龙。整个剑身散发着冰封千里的寒气,刃如秋霜。
他伸手握住剑柄,冰龙游走攀上他的小臂。白十九凝神提气,左手护住身后,右手高举,然后用尽全力向前一劈!
冰龙随着磅礴真气瞬间变大,吼叫着在虚空中伸出利爪,光华流转中,竟然撕开了一道口子!
白十九眼中精光闪过,一下握住谢桐悠的手,拉着她飞身进入了空间裂隙。
耳边出现了巨大的轰鸣声,整个人仿佛溺水般在无尽深渊下沉,空气中巨大的压力让她感觉快要窒息,全身骨节“咔咔”作响。
整个世界都好像颠倒混乱起来,让人无法分辨身边的一切。只有他那微凉的手,依旧紧紧拉着她,似在提醒她并不是孤身一人。谢桐悠努力地将力气传递到手掌,反握住了那只大手。
好像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有一瞬,强烈的光华褪去,谢桐悠感觉脚下踩在了地面上。在不同空间穿梭,不但耗费体力,更是让人头晕眼花,站立不稳。她如同喝醉般踉跄了两下,差点摔倒,还好白十九及时扶住了她。
“还好么?”他关切的眼神缓和了那张玉颜的冰冷。
谢桐悠有些反胃说不出话,只是微微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她看向眼前的男人,见他脸色苍白,嘴唇发灰,额头滴落两滴晶莹的汗水。他急促地呼吸着,脖子上青筋暴起,显然是在极力忍耐破空的不适。可是,他的眼睛,却只是紧紧盯着半倚在自己身上的少女,生怕她出什么意外。
看着白十九这个样子,谢桐悠心里泛起一丝甜蜜。她感觉好多了,便站直身体,小声地说:“我没事了。你怎么样,要不要调息?”
白十九点点头,盘腿在地上坐下,开始调理灵脉中四窜的真气。
谢桐悠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正是他们进入虚无之所的礁石洞穴。此时法阵被毁,裂隙被封,只有顶上的夜明珠发出光亮,那个黑袍人早已没了踪影。
她急忙走向药王谷弟子们所在的深坑,却看见一堆乱石掉落在上面,已经将他们掩埋。这下,他们连完整尸首都无法送回去了。她的心中又悲又恨,发誓要将罪魁祸首找到,以慰藉逝者在天之灵。
不多时,白十九调息完毕,走到谢桐悠身边。他明白她内心所想,低声说:“会找到他的。”
谢桐悠转过头,重重颔首,翻涌的情绪才稍微平静了些。她想了想,说:“此处充盈空气,应该除了我们进来的地方,另有出口。”
白十九点点头表示赞同。黑袍人出现时身上十分干燥,当时急着阻止他们破坏法阵,必然没有心思用清洁咒,更说明他与他们不同,不是被常宁渊底的漩涡卷进来的。
于是他们便在洞穴中仔细查看,终于发现了一个暗门,通往一条斜向上的通道。两人在通道中一路前行,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最后,一道石门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而在这道石门之上,以浮雕形式雕刻着一个怪兽,看着像是只有一只眼睛、长着蛇尾的长角牛,正是前期各宗门提醒弟子们需要注意的蜚兽印记。
两个人转头对视,都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几分莫测的意味。
最早见到以魔气入药的长生丹,是四年多以前无意进入无忧门的时候。之后各宗门发现多处空间裂隙封印被打开,和此次常宁渊礁石穴,都隐约能看出背后有一支神秘力量在操纵。这个以上古凶兽为印记的组织,到底是何来头,又隐藏着什么样的目的?
这些疑问盘绕在他们的心头,却也知道此时不是追究的时候。谢桐悠牵过傀儡,用力推开了石门。
冰冷的寒风卷着鹅毛般的大雪飘了进来。两人走出石门,发现这里竟然就在永极峰脚下,离他们原本上山的路并不太远。
“这里距离冰堡很近,黑袍人多次进出,不知道冰堡中人会不会有什么线索。”谢桐悠遥望着隐没在风雪中的峰顶说。
“冰堡中人,终身不得出堡。他们未必知道。”白十九神色淡然。
“一辈子都关在冰雪城堡里,这么近的事情都不闻不问,真的不知道,冰堡里的人是怎么熬过漫长岁月的。”谢桐悠吐吐舌头说。
“冰堡的事情,不需要你们来讨论!”一个冷冽如冰的声音从上空传来。
他们抬头看去,发现曾经在冰堡中见过的韶云正乘着一条冰做的飞舟,缓缓而至。
背后议论人被事主听到,谢桐悠有些尴尬地揉了揉鼻子,然后若无其事地问:“韶云姐姐,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冰堡弟子不能出堡么?”
韶云面无表情地回答:“堡主察觉到此次有异常,命我前来看看。此处仍是永极峰所在,自然算是冰堡范围。”
原来不是完全不出门,只是不能离开永极峰。谢桐悠眼睛一亮,连忙问:“既然如此,我们可否再去冰堡拜会,或许堡内有人知道……”
“不必!”韶云却打断了她的话,“堡外的人或事,与冰堡并不相干,我们也没兴趣知道。”她又看了看两人,说:“既然二位无恙,我便回去复命了。”
说完,也不等他们回话,冰舟升起,随着风雪消失在永极峰上。
谢桐悠有点傻眼,冰堡如此漠不关心的态度,不禁让人心寒。但是,谁又能去左右别人的生活方式呢。她只能劝自己释然,可心里还是有点堵得慌。
既然此处再无其他收获,两个人商议一下,便兵分两路,白十九回扶摇仙宗向宗主说明此处情况,而谢桐悠则独自去药王谷报信。
谢桐悠到药王谷将所见一切详细告知了谷主,当说到深陷石笋阵的众人已被礁石掩埋,屋里因着急想第一时间知道同门消息的医修们,攥紧拳头红了眼眶。
“对不住,没能带他们回来。”谢桐悠的声音闷闷的,头低垂着。
“小道友不必如此,”鹤发童颜的谷主摸着白胡子,叹了口气说:“你能找到他们,并将此消息告知药王谷,已是对谷中有恩。”他顿了一下,又说:“不知可否再麻烦道友一次,带谷中弟子去把他们接回来。”
谢桐悠连忙应下,带着谷中人去永极峰,通过山脚隐藏在冰雪下的石门,进入了秘密洞穴。
告别药王谷弟子后,谢桐悠回到了斗山。此时距离她和白十九分开,已经过去了三日。
一回到扶摇仙宗,她便觉察出宗内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而且是大喜事。只见预选弟子们接二连三地通过法阵去往别的山峰,每个人脸色都挂着抑制不住的笑容,有的还在激烈地讨论什么。
她拦住正兴高采烈要离开摇光峰的同门,好奇地问:“出什么事了,大家这是要去哪儿?”
同门看到她,脸上一喜,说:“还以为你赶不上了!你来得正好,御霄真人已结束闭关,今日便回归宗门。我们正是要去天枢峰参加典礼的!”
说完,便拉着她一同步入传送法阵。
御霄真人,不就是那个在澎景山阻拦兽潮救了众仙门,却因重伤一直在外闭关,消失了两百七十多年的厉害剑修么?听到这个名字,谢桐悠不禁回想起当年说书人口中的那段传奇,心生向往,庆幸自己回来得正是时候。
这是她第二次来到天枢峰,不同于前次夜间的安静,此时的峰顶真是热闹非凡。毕方独脚立在剑舞坪东侧,目光灼灼地盯着高台,身上的羽毛似乎比上次见到燃烧得更旺,让第一次见到的预选弟子们啧啧称奇。十几只仙鹤在空中飞舞,用它们高雅的舞蹈来表示庆贺。
弟子们站好不久,仙鹤齐鸣,宗主并长老们在玉台坐定。
宗主首席弟子徐耀之朗声高呼:“恭迎御霄真人重回仙宗!”
所有的弟子均双手抱拳,跟着喊道:“恭迎御霄真人重回仙宗!”
一时间,声震斗山。
天空中出现一个白色光点,转眼飞至众人面前。那是一柄寒光透人的心剑,光华流转。剑上一人白衣乌发,气质清冷却难掩绝美容颜。
看着他眉间熟悉的红印,谢桐悠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见他眨眼间落在玉台,她不禁想,社恐仙鹤,竟然就是她仰慕已久的御霄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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