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当在屏风后听到楚宜清和楚嵩的对话时,他的心情是怎样的奔溃。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原来才是楚家的孩子,他过往十六年的悲惨人生,本该是楚宜清过的。

    可他却没预料到,得知真相后的他最气愤的不是楚宜清夺走了他的人生这个事实,而是楚宜清对他的好,全都是有预谋的。

    ——他最愤怒的,是楚宜清不曾爱过他这件事。

    在给小米粥下药之前,他想了很多,甚至想得比楚宜清还多一些。

    冷静下来理解楚嵩的话后,他突然意识到,这场荒诞的交换或许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

    楚嵩既然知道他们二人的身份却置之不理,就说明楚嵩并不想认回他,甚至……他对于楚嵩来说,更像是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隐患。

    也就是说,即便他走到楚嵩面前证明自己是真正的楚家嫡子,处境恐怕也不会比现在好。

    他甚至荒诞地想到,楚家守卫那么森严,都能被一个妓女换了孩子,该不会……

    怀揣着种种猜疑,他在粥中下了药,想迷晕楚宜清后找到那块玉佩,可没想到,当看到昏迷中的楚宜清时,他想到的不是报复,而是满足自己压抑多时的欲念。

    亲吻楚宜清时,他暗自在心里唾弃自己,但同时,他又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虽然楚宜清动机不纯,但这些日子里的温情,已经让他深深爱上了这个病弱的假世子。

    松开楚宜清的唇时,他怒气已然消去了大半,他轻轻地靠在楚宜清的脖颈边,恍惚地叹息了一声。

    “楚宜清,你这十六年,过得也不好吧。”

    被刺杀后落下病根,长久地缠绵病榻,楚宜清与他的人生哪个过得更凄惨,似乎也难以评判。

    “但你既然把我接到了你身边,无论如何,都别想甩掉我了。”云景喃喃道。

    -

    经过一番折腾,云景找到了那块玉佩,就在柜子里放着的一个枕头里。

    取出玉佩后,云景就着月光,以宣纸覆于其上描绘纹路。只是当看到玉佩下的那块玉牌时,他愣了一下。

    符若灵……是楚夫人的名字吗?

    但为什么另一个环上什么也没挂着,是丢了另一张玉牌吗?

    不对……云景的眉间闪过一丝怀疑,应该……没那么简单。

    云景再次观察起了玉佩的纹路,发现这纹路不像是市面上常见的款式,而更像是一种图腾,或者说是家徽。

    是楚家的家徽?还是符家的家徽?

    云景不知道,但他觉得这件事他得好好调查。

    之后,他将玉佩放回了原来的地方,又轻轻地吻了一下楚宜清的手心后,才带着图纸离开了房间。

    -

    接下来的几日里,云景依旧很刻苦地跟着楚宜清学习,该亲近就亲近,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而楚信虽然对楚嵩轻拿轻放这件事有些许不满,但想到可能是因为云景,燕国使团离京后太子才没来找过楚宜清,他也就没计较云景的存在。

    毕竟比起那个城府颇深还觊觎自家弟弟的裴承允,云景要好拿捏得多。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很快,除夕便到了。

    皇宫里的除夕夜宴往年都会邀请一些重臣及其家眷以示恩宠,卫国公楚嵩自然也在其中,只是前几年楚宜清都在寺中修养,没能来参宴。

    今年除夕,楚宜清的身子还算爽利,因此身为世子的他自然要与楚嵩同去,而升了职的楚信则另设一席。

    临出门前,云景恋恋不舍地牵着楚宜清的衣袖,低落地说:“公子要去很久吗?我一个人在府里,怪冷清的。”

    “估计要一两个时辰。”楚宜清叹息一声,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若觉着无聊,便出去逛逛,银子够用吧?”

    “够的。可我担心公子。”

    “嗯?”

    云景犹豫了一会儿,又四处张望,在楚宜清疑惑的目光下,他凑到了后者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我担心太子见到公子,会让公子不开心。”

    听着云景轻飘飘的声音,楚宜清觉得耳廓痒痒的,然后有些不知所措的回道:“这话不能说……”

    “所以云景才悄悄和公子说。”云景狡黠地笑了一下,偷偷地离楚宜清的耳朵更近了,“还有哦,如果太子对公子纠缠不清,公子不妨搬出云景来,告诉太子,公子喜欢的是云景。”

    “咳……”楚宜清匆忙转过身去,掩住了泛着热意的耳朵,“知道了,不早了,我先走了……”

    说完,便匆匆离开了院子。

    待楚宜清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后,云景眼中的笑意也渐渐淡去。

    很快,他便带上银票离开了楚府,在街上弯弯绕绕几圈后,才走进了一个隐蔽的巷子中。

    -

    杯觥交错,歌舞升平,除夕宴一片宾主尽欢之景。

    不过除了宴会上的美酒、美食、美人,更让人注意的还是皇帝对卫国公一家人的看重。

    宴会上,皇帝着重嘉奖了护国大将军楚信的功绩,夸赞了楚嵩教子有方,还顺带注意到了很少出现在人前的卫国公世子楚宜清。

    皇帝说:“朕早就听太子提过你,如今一见,确实是一表人才,只不过你这文静的性子倒不像你父兄。”

    楚宜清心一震,他知道皇帝只是随口一说,但还是免不得心慌。

    好在楚嵩及时回道:“回陛下,清儿自由体弱无法习武,性子也是随了他母亲。”

    推杯换盏间,这个话题没有继续下去,但楚宜清一直心神不宁,饭菜都没有吃几口,但依旧要强打起精神应付一些人的问候

    宴会结束后,他只觉得疲惫极了,想回家歇息。

    可宴会后皇帝叫走了楚嵩和楚信,而裴承允见他孤身一人,便主动上前邀请他同乘一车。

    楚宜清本想拒绝,可还没说出口,裴承允便先笑着道:“清清,你与我许久未叙旧了,你若是再拒绝我,我便以为我真的惹你厌恶了。”

    楚宜清只好应下。

    -

    裴承允的马车并不奢华,但内里装潢也精致风雅,像是料到了楚宜清会与自己同乘,裴承允一介习武之人也在车上备了好几个暖炉,在楚宜清刚上车时就递给了他。

    “多谢殿下。”楚宜清低垂着眼道谢道,眼睫上染着暖黄的烛光,但看在裴承允眼里却多了别样暧昧意味。

    裴承允握住了楚宜清的手腕,但看到那手串时,他笑了笑:“你果然没有摘下。所以现在能告诉我,你为何明明没有纳那人为侍妾,却欺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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