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上旬,下个月这个时候就是二检了。
这几天邢烟深感觉自己快要住在教室里了,抽屉里的各种全国卷各地市卷多到装不下,只能往桌子底下的铁架子上堆。一抬头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字,一低头试卷上、本子上也都是字。连犯困的时候脑子里也浮现各种化学方程式。
学魔怔了这属于。
高三比他们还要狠。尤其是十七中这种公立学校,天才不够拿命来凑。陆熙攘每天晚上十一点半下课,早上六点半到校。邢烟深这几天下来只有中午吃饭的时候才有机会把他拉下去吃饭,不然那位不要命的学习机器连着早饭午饭都不吃,光靠着他抽屉里的一盒糖来防止低血糖晕倒。
这是这个年纪这个时间段的大部分人的现状,想着拼一把也好,不后悔就行。
某次因为食堂太挤,两个人去了学校门口的米线店吃午饭。
陆熙攘问他:“有想过去哪个学校么?”
邢烟深低头,两只手指捏了捏筷子,在很认真地思考:“见理吧。”
见理中学,在县内属于不算好也不算太差的高中,而且就在县城,不用去乡下读。
邢烟深一检的成绩离见理还差一截,这次二检往前窜一窜,说不定就上去了。
“你呢?”邢烟深嘴里的米线还没完全吞下去,说话含含糊糊,“我先猜——清华还是北大?”
陆熙攘没有过多犹豫:“北大吧。文科专业好。”
米线店里还有别的学生,大多是十七中的,听到“清华北大”几个字眼视线毫不避讳地往他们身上堆。
邢烟深没发现,问他:“为什么你成绩这么好不能走保送啊?”
陆熙攘指了指他校牌上的[高三文a]:“我是全文科生。保送一般是有去什么比赛获奖之类的,大部分都是数理化比赛,我挨不上边。”
邢烟深“噢”了声,随即又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问他:“那你的……物理化学,之前到底考多少分啊?我看他们有的说你考四五十,有的说你考九开头。”
高三年段的文科大佬陆熙攘,因为是个男生,能在全文科的情况下年段排名常常第一,实在太少见,所以总有人打听他的理科成绩。有的是好奇,更多的是想在文科学霸那里找点安慰。
但是网墙上传得太邪乎,有的说他物理考过23,有的说他化学没掉过90分以下,总之千奇百怪。
陆熙攘的筷子顿了顿,抬眼看他:“你是不是?欠的?”
问一个文科生理科考多少,就等于问体育老师为什么不去当数学老师。
邢烟深干笑两声:“没没没,纯好奇。不想说当我刚才狗叫两声——汪汪。”
陆熙攘搅了搅面碗:“高一第一次月考的时候,我历史政治语文全年段第一。地理第二。”
“然后嘞?”
“物理……年段四百八……”陆熙攘摇了摇头,“不说了不说了。”
邢烟深乐着夹了一筷子米线,“这么夸张啊。”
陆熙攘点了点头:“分科的时候,我的分科志愿是全班最早交的。”
邢烟深终于忍不住了,肩膀笑得像抖筛。
“你们学霸,”邢烟深说,“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啊。”
陆熙攘摇了摇头:“初三年段的一个学弟说过一句名言。”
“?”
“说一个正处于青春期的男生可爱,”陆熙攘模仿邢烟深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是对他赤//裸//裸的侮辱。”
“靠。”邢烟深笑得人东歪西倒,“我之前一直听说高三的陆熙攘多么多么高冷,多么多么不爱说话,合着都是你的保护色啊?就怕哪天被小品导演挖掘出来。”
陆熙攘点到为止,微微倾斜着面碗安静地喝汤,一双眼睛看着他,像被剪下来的两枚清澈池塘。
不像蒙了灰的样子了。邢烟深发现。
周四下午,高三文a和初三p是有一节体育课在同一个时间段。
这节课老爹很仁慈地没有发英语试卷来占课让他们做,a的同学一下课就欣喜若狂犬地跑掉了。不到两分钟,整个班只剩陆熙攘。
初三体育中考还没考,没有哪个老师敢占课。邢烟深掐着时间,一下课就过来。但是a的原住民冲出来的时候在门口被堵了两分钟。
他双手环抱着篮球,朝陆熙攘的位置走过来:“小学长,你怎么没跟着跑啊?”
陆熙攘还在慢吞吞地收拾东西,闻言抬了抬眼:“……不太爱上体育课。”
“你要是说因为你是文弱男,所以不爱上体育课……”邢烟深还没讲完,陆熙攘就一节斜斜地睨过来一眼。
“全文班嘛。”邢烟深笑嘻嘻地坐在他前桌,“但是你们班跑得也太快了吧,看着全班只有你像文弱男。”
“刻板印象要不得。”陆熙攘伸出一根手指往邢烟深额头上嘣了一下。邢烟深边捂脑门边笑嘻嘻地求饶。
“现在我们体育课不上正课了,纯玩。”陆熙攘说,“我下去的太早会被他们逼上篮球场。”
“我懂。”邢烟深点了点头,“就等于是让林黛玉倒拔垂杨柳。”
“……”陆熙攘好好一校园男神被邢烟深弄得也冷淡不下去了,勾住邢烟深的脖子往下压,压到和自己差不多的高度,“我在你心里什么形象?文弱男?林黛玉?”
p的那几个一看邢烟深不见了,都心知肚明闭着眼睛往高三a一捞准能捞到人。
这会人是捞到了,三个人全被吓愣在a门口。
宋殊:“……邢烟深打架是牛逼,但我突然怕他以后会被家暴。”
邢烟深没看到他们三个,还在a里半撒娇道:“哎哥哥哥哥哥——我是十七中混混头子哎,我还要面子。”
陆熙攘最后在邢烟深脑门上又嘣了一下。一抬头才发现那三个就那么傻站在门口,不好意思地朝他们笑了笑。
“我操……”窦恩恩朝他们眨了眨眼睛,“邢烟深的小学长怎他妈的么的比排水法制取出来的氧气还纯?”
邢烟深揉脑门的时候才发现他们站在门口,大跨步走出去:“看我被打这么久都不吭声?”
宋殊下意识:“你那哪里叫打?看你表情唱一首哥有老婆都不突兀。”
宋殊往空中长廊对面的楼层看了一眼:“走咯——”
叶植明朝窦恩恩挤眉弄眼:“这一个个的……不然我跟你搭个伙儿?”
窦恩恩转头给他后背来一掌:“谁要跟你搭伙?gay哥。”
叶植明:“你他妈才gay哥。”
邢烟深看笑了:“傻宝吧。”
不知道哪里又戳到他们两个的笑点,这俩笑得花枝乱颤。
叶植明他们走后,陆熙攘才问他:“为什么是……傻宝?”
“哦。”邢烟深抱着他的篮球,看着像幼儿园里拍队等着拍皮球的小朋友,“那三个颠趴说要创造适合青少年成长的绿色环境,说以后骂傻逼都用傻宝代替。”
“你看,”他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只有我一个人遵守。”
邢烟深的脸其实是算精致的,听着风情万种的桃花眼在他脸上却显得格外轻狂。
陆熙攘盯着他的脸出了神。但很快又恢复了。为了掩饰对方可能还没反应过来的举动,慌不择路地找了句话说:“他们还挺……高。”
“我最高。”邢烟深说,“我有——”
“一、八、一。”陆熙攘嘟囔他,“恨不得刻在身上。”
邢烟深傻笑两声:“你不懂。男人一旦长到一米八以上巴不得写在脸上让全校观阅。”
讲完才反应过来说错话了:“哎不不不——没有影射你的意思。”
“邢烟深。”陆熙攘瞪他。瞪他的时候迫不得已要抬头,所以从邢烟深这个视角看过去还怪可爱的。
“我要杀了你。”
噗。
邢烟深觉得自己是真他妈捡到宝了。
陆熙攘没怎么打过篮球,而且也不是很会打,但是迫于体育老师勒令不能提前回班,除了在篮球场跟大部分人待在一起,他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
他视线漫无目的地一移,却看到邢烟深在篮球场上整理发带。
这位十七中远近闻名的小霸王并没有把年段长的话放在眼里,不仅留了狼尾,还吹了个括号刘海。帅是帅,但是一打球刘海就会扎眼睛,邢烟深又不得不买了条发带。
陆熙攘趁人还没有很多,找了个长椅坐了下来。
那就看球赛吧。
“你不打么?”
陆熙攘仰起脸看他:“我不会打。”
邢烟深讶然了一瞬间,可能是没见过不会打篮球的男生。
随即他又问道:“那你来看我打球的啊?”
陆熙攘的视线飘了飘:“没。不知道去哪里。”
“我当你是来看我的了。”邢烟深笑了笑。
陆熙攘偏过头去:“自作多情。”
此后的邢烟深打球跟飞起来了似的,肉眼可见的开心。
弄得篮球场上高三a的男生都问他:“兄弟,你女朋友在下面看吗?打这么卖力。”
邢烟深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陆熙攘,笑了笑:“没有啊。可能今天状态好吧。”
“学长。”初三p的一个女生看起来犹豫很久了,大着胆子来问,“你跟邢烟深是不是……呃……”
陆熙攘还在发呆。听到这句才回神:“是什么?”
“就是……”女生的手比划着,“一对儿?”
一对儿?
陆熙攘摇了摇头:“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不是我这么觉得。”女生小声跟陆熙攘说,“是我一个朋友,她想跟邢烟深表白。但是她观察了好几天了,以为你俩是一对儿……”
早恋有害学习健康。
陆熙攘是这么想着的,本想帮邢烟深挡挡桃花,说出口的话却成了:“那就继续以为着吧。”
“??”
肯定是和邢烟深呆久了,连说话方式都跟他好像。陆熙攘琢磨完,转身就想跟那个女生解释一下。
结果那个女生也一个转身四处传传传,传到后面甚至传到了中场休息的邢烟深那里。
邢烟深听后扬了扬眉:“他真这么说的?”
陆熙攘:“……”
邢烟深有害他心理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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