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到了十点多才减小了些,取而代之的是更大的暴雨。
邢烟深的电动车停在学校旁的便利店门口。还好电动车上安了只雨棚,这才幸免于难。
在榕城这种东南沿海城市,台风是再常见不过的东西,在夏天就和吃饭一样平常。
“你说,夏天是不是到了。”
陆熙攘撑着伞,一回头发现邢烟深已经把电动车的后座擦好了。
“早到了。”他应答,“你在哭中考的时候就到了。”
“我哭什么啊。”邢烟深的开车技术一向很野,不论电动车还是自行车,这会儿是因为下雨天路滑才安分了些。
他说:“我够个职专就够了。”不知道是不是认真的。
“还是得试试的,考个普通高中。”陆熙攘说。
前面的人应声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吹着口哨。
雨声太大,陆熙攘听不清,只觉得着旋律很熟悉。
直到红灯的时候,电动车停下来他才听清楚一点。
老公赚钱老婆花,台风天变奏版。
陆熙攘失笑,抱紧了他的和邢烟深的书包,以防被雨淋到。
到家的时候,两个人先后去洗了澡。出租屋里停了电,邢烟深上楼找依伯借了手电筒和蜡烛,在陆熙攘洗澡的时候煮了锅鱼丸。
陆熙攘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邢烟深在饭桌前点蜡烛的情景。
“烛光晚餐。”邢烟深抬头,望着他笑了笑。
有时候陆熙攘真的有点恍惚,明明邢烟深只有十四五岁,身上还带着属于这个年龄段的稚气,但是又好像比谁都会照顾人。
街灯摇曳。
今天的晚自习全报废,就算是陆熙攘这样作业写得快的,也还有半张英语卷子和地理卷子的最后几题没写完。
邢烟深更是,说是数学卷子后面的大题都没写。
这小子先是从他的房间到陆熙攘房间来回跑了一趟,说是害怕,撒两下娇又赖在陆熙攘房间里写作业了。
“我就该把你撒娇的时候录下来。”陆熙攘笑着说。
“随便录。”邢烟深摸出陆熙攘的手机,往他脸上扫了一下,径直打开他手机自带的录音软件。
陆熙攘看着他,扬了扬眉:“真录啊?”
邢烟深清了清嗓子:“小陆哥哥,小陆姐姐,小陆妹妹——我好怕黑侬,能不能在你房间写作业呀?”
录完还打算编辑了一下录音文件标题,本来是[xysto小陆妹妹的撒娇合集],被陆熙攘睨了一眼后笑嘻嘻地点了取消编辑,保留原来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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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值钱的。”陆熙攘转了转他的手机,唇角勾了勾,“十七中小霸王的声音。”
邢烟深往他床上一趴,支起床上用的小桌子:“仅供内用啊,小霸王要面子的。”
“十七中林妹妹也要面子。”陆熙攘闷声说,“现在全校都知道我睡觉踢被子了。”
邢烟深干笑两声:“现在全校也知道我洗澡唱牛逼死了的歌了。”
陆熙攘忍俊不禁:“两败俱伤。”
“是哦。”邢烟深想了想,也笑了:“靠。”
陆熙攘翻卷子的时候,发出纸张摩擦时特有的窸窣声。倒是邢烟深,把卷子翻得哗啦哗啦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跟卷子打架。
邢烟深咬着左手拇指指甲,轻嘶一声:“这我学过么?”
“哪道不会?”陆熙攘没抬头,边做阅读边问他。
“没事。想出来了。”邢烟深在卷子的最后一个空瞎填了个答案,随手搁到床上。
倒是陆熙攘,磨完阅读的最后一个选项后,到处找才找到他的地理卷子,一翻发现居然都写完了。
什么时候写完的?
邢烟深决定人脑和现代科技双开动,终于在一点前写完了数学。
接下来的流程在这一个月多内,陆熙攘已经摸透了。
果不其然,邢烟深拉上书包拉链后,往陆熙攘的另半侧床一趴,一副谁都拽不走的样子。
“好……”
“好困好困好困。”陆熙攘模仿他的低音炮帮他喊完了。
“哪有这么低。”邢烟深失笑。笑完还转了个身,“被子借我盖一半嘛。”
“不。”陆熙攘说,“我睡觉会踢被子。”
“那正好。”邢烟深悄咪咪扯过来一点,“我半夜起来上厕所帮你盖上。”
“听着像帮我盖白布。”陆熙攘关完灯,留了盏小灯给邢烟深。
邢烟深迷迷糊糊间,拽着陆熙攘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触及到邢烟深柔软的头发时,陆熙攘失神了一刻:“……干嘛?”
“摸木头,话才不会灵验。”邢烟深困到极点,说话一半方言一半普通话,“天天说这样做癫话。”
“那摸你脑袋干嘛?”陆熙攘不动声色地咽下口水。
“我是……”邢烟深实在太困,连松开他的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木头脑袋……”
陆熙攘盯着邢烟深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少顷,才轻轻抽出来,怕惊醒他。
“好傻。”他说。
第二天仍然是陆熙攘先起床,换完衣服后,边洗漱边叫邢烟深。
“邢烟深。”
“邢烟深?”
“老大,有人找你打架。”
床上的人像死人一样一动不动。陆熙攘叹了口气:“邢烟深,六点五十了。”
“骗我。”邢烟深刚睡醒的时候,声音低得可怕。在这之前,陆熙攘提及过这件事,邢烟深说这是男人的象征。
陆熙攘笑过后问他:“我怎么没有?”
邢烟深想了想,说:“你是小男生。”
现在十七岁的小男生把调过时间的手机锁屏给这位十四岁的男人看。邢烟深先是愣神两秒,而后从床上跳下来,着急忙慌地踩着拖鞋去阳台收校服。
校服收进来的时候,陆熙攘看了一眼,拿出高三年段的黄条白底校服外套,故意说:“谢谢你。”
邢烟深定睛看了几秒,一拍脑门:“哎,看错了。”又着趿拉着拖鞋跑去阳台。
直到出发的时候邢烟深看了眼手机锁屏:“陆熙攘你!你骗我!”
陆熙攘坐在他电动车后座,含糊笑道:“不骗你怎么来得及啊。”
早读的时候邢烟深全睡过去了。宋殊转过来揶揄他:“昨晚干什么去了?困成这副狗样。”
邢烟深没抬头,维持着趴着睡觉的姿势竖起食指。宋殊明白了:“一点啊。我一到家就睡了。”
“数学写了没?”邢烟深在徐蒲走进班级时坐起来了,往后撩了撩刘海整理头发。
宋殊倒吸了口气:“没写。”
邢烟深嘚瑟:“我,写,咯。”
徐蒲一拍小蜜蜂的话筒:“后面那两个,这么会聊一人讲一篇阅读。”
徐蒲青葱玉指一点:“邢烟深,你先。讲福州卷a篇。”
邢烟深好不容易从抽屉里拉扯出这张卷子,一看a篇底下的字迹后才反应过来这是陆熙攘帮他写的。
没办法,撒娇男人最好命。
邢烟深快速看了几眼后,把第一段念出来:“一个又晴又热的夏天。”
徐蒲无语:“你是语文不好还是英语不好?”
“哦。”邢烟深抖了抖卷子,“晴朗的夏日。”
“呃。”邢烟深又看了看,“简,米软达和杰c卡……”
底下一片哄笑。
徐蒲忍了他翻译出来的名字,问他:“哪来的简?”
“这位不是简么?”邢烟深说,“j、u、n、e……哦,六月啊。”
徐蒲的手抖了抖,又把笑的最夸张的叶植明点了起来:“你接下去说。”
叶植明一脸自信地站起来:“一个男人玩弄两个女人。”
班上沉寂了一会儿,爆发出如雷的笑声。
“……”徐蒲忍无可忍,“给我站到门口!两个都给我站到门口!”
邢烟深怂了怂肩,捏着张卷子,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靠在后门。
徐蒲的声音传出来:“邢烟深!给我站好了!”
“哦。”邢烟深堪堪站好。一抬头,发现能看到高三文a里坐着的陆熙攘。
陆熙攘显然是注意到他了,口型问他怎么了。
邢烟深也口型回答他:被罚站了。
陆熙攘抿了抿嘴唇,而后继续写东西。
陆熙攘有近视,还坐在第五桌,上课的时候会戴眼镜。
陆熙攘的眼镜是黑色细框的。邢烟深盯了很久,越看越觉得好他妈禁欲。
陆熙攘注意到他的视线了,偏过头也盯着他。
两个人都莫名其妙地笑了。
“邢烟深!”徐蒲走出来,顺着他的视线,“看什么?看学姐?”
班级里有人在起哄。邢烟深回她:“看学长。”
这回是宋殊他们起哄。
“看学长?”徐蒲问他,“你看什么学长?我叫你在外面罚站不是叫你看学长!是叫你看题!”
徐蒲戴着小蜜蜂,这会儿恐怕全楼层都听见了。
邢烟深譬了一眼,发现陆熙攘扶着额角,眼睛不自然地往旁边偏了偏。
“你还看!”徐蒲也往文a看过去,“你看的哪个?”
“没看哪个。”邢烟深彻底把视线收回来,“随便乱看,哪个好看看哪个。”
“服了你了。”徐蒲拿试卷往他肩膀上不痛不痒地抽了一下,“给我看福州卷a篇!”
话罢,也看向笑得快死的叶植明:“还有你!看文本!表哥画假藏宝图戏弄两个表妹被你讲成什么男人女人的……”
文a的同学刚好在地理小测,借着安静偷听听懂了他们班的剧情走向,这会儿和初三p的同学隔着一层墙一起笑。
“丢脸丢到高三年段去了!”徐蒲恨铁不成钢地说了一句。
等到徐蒲一进班讲题,邢烟深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字。
我有一米八:你听到了么?
我有一米八:哪个好看看哪个
邢烟深以为陆熙攘在小测,应该没看到。食指触碰到锁屏键时,对面跳出一条气泡。
小学长:好好看阅读,别看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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