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阮卿还在房间睡觉的时候,就听到了楼下传来的争执声和吵闹声。暴戾的对峙和物品碎裂在地的声音,让她立刻警醒,从床上坐了起来。

    站在窗前,根据楼下院子里传来的声音,她听了个大概。

    昨晚宋宥森手上的伤被宋棠知晓,于是一早来找宋昭算账。

    宋棠将宋昭从被窝中拉了出来,急赤白脸地就让他去给宋宥森道歉。

    “道歉?这辈子都不可能。”

    “宋昭,我还以为你转了心性,结果还是那个德行,跟你那个妈简直一样有病!”

    “别提我妈!看看你自己配吗?”

    “你!”

    随后是一阵激烈的肢体冲突声音和尖叫声。

    阮卿刚想下楼,就透过窗户看到了冲出院门穿着单薄的宋昭,接着宋棠一众人也扬长而去。

    楼下,正是满地狼藉,周妨边抹眼泪边念叨着,“作孽啊,真是作孽。”

    阮卿帮忙将桌椅摆回原位,简单收拾了一下地上的玻璃碎片,又进宋昭房间里取了一件厚外套。

    “奶奶,我先去找找宋昭。”

    周妨连连点头,被阮卿搀扶着胸闷气短地进屋休息去了。

    宋昭没走多远,阮卿在河边长椅上找到了他。

    他只穿了一身薄睡衣,衣料轻飘飘地贴在身上,完全没半点御寒的功能,在这寒冬腊月里显得甚是突兀。宋昭坐着低头抽烟,似乎对于冷暖并无察觉,他的左脸上有明显的一道巴掌印,夹着烟头的手掌关节皆是红肿的痕迹。

    阮卿被这一幕刺的有些难受,快走两步来到宋昭身后给他披上外套。

    她一走过来,就带来了一阵独有的香气。宋昭弹弹烟灰,没有回头便知道来人是谁,

    阮卿绕到椅子前,坐在宋昭旁边,和他一起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垂眸,她看到宋昭脚上只穿了一双夏季拖鞋,尤其他还没有穿袜子,此刻双脚露在外面冻得通红。

    “怎么不穿好衣服就跑出来啊?”阮卿把脖子上挂着的围巾摘下,弯腰裹在宋昭脚上有些嗔怪道。

    “寒从足起,这么冷的天气,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的。”

    “你要是冻感冒了,可没人管你。”

    “……”

    可惜,一直是她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忽地,宋昭转头望向阮卿,“他都和你说什么了?”

    他在问昨晚宋宥森和阮卿的事情,阮卿心里明白,但没想回答他这个问题。

    阮卿笑着回看他,笑得毫无芥蒂,“宋昭,我们好好聊聊吧。”

    可宋昭不为所动,只是盯着她,似乎一直在等待她的回答。

    阮卿尴尬地转移目光,手指不停揉搓着,不知道该如何缓解气氛,低头又看到他指间的烟,于是将那支烟拿了过来,放在自己嘴角吸了一口,随后又调皮地朝着宋昭脸上吐了个不太成型的烟圈,动作带了些挑逗的意味。

    浑浊的烟让宋昭微微眯了眯眼,眼神却没有转移丝毫。

    一番捉弄人的动作完毕,阮卿将烟摁灭在石板路上,缓缓抬起头,面上依旧带着笑,“碰巧遇到,我没想到那是他。”

    “嗯……他说我很像一个人,该不会是你哪个前女友吧?”阮卿凑近宋昭,故意带着调侃问道。“他还说,你很早以前有一个很喜欢的人,为她做了很多事情。”

    “是真的吗,昭哥?”她敛起苦涩,装作无所谓般来询问宋昭。语气中满是不在意,可满心满眼都在期待。

    即便在心里告诉自己无数次,宋宥森不过就是来挑拨离间的,他就是看不得宋昭好,可她还是会介意这件事。不得不说,宋宥森的挑拨是成功的,成功在阮卿心里种下一根刺。

    她要的爱,是没有任何保留全心全意的爱,倘若沾上分毫杂质,她都会毫不犹豫地舍弃。

    所以在一开始,她没想问答宋昭,更是不敢回答。

    “真假重要吗?你不是都要离开了?”宋昭开口又沙哑又冷淡,让人骨子里生了寒。

    阮卿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僵住了,弯起的嘴角一点点放下,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清晰可见。

    “你说话能不这么阴阳怪气的吗?”她反问宋昭。

    宋昭冷笑出声,“说个事实罢了。”他坐直身体,双腿朝前一伸,脚上裹着的围巾被踢到了一旁,可他也没管。

    “宋昭,我再问一遍,能好好说话吗?”

    “不能。”他一脸吊儿郎当的痞样。

    阮卿气极,面色紧绷站了起来,转身离开前说道,“我给你时间冷静一下,这周五三中的唐老师邀请我去做分享,如果那时候你想清楚了,结束后我们再聊。”

    阮卿走后,宋昭坐在长椅上,弯腰将地上的围巾捡了起来抱在怀里。他的右手摩挲着左手虎口处的疤痕发呆,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周五,阮卿按时来到三中,应唐娜的邀请为高三学生做一次经验分享和演讲。

    坐在三中大礼堂最前排,阮卿低头握着手机,对着演讲台的位置拍了张照片,然后颇具暗示意味地发了个朋友圈,还附带了定位。

    “接下来,有请我校优秀毕业生阮卿学姐发言……”

    唐娜的声音在前台响起,阮卿放下手机,扬起头面带着微笑,一步步从容地走到了台上。

    开口前,她深深呼吸,将礼堂的全貌扫了个大概。

    她知道,宋昭或许就坐在底下的某个位置。

    全场有一千多人,她一眼就看到了疯狂朝她摆手引她注意的姜莱以及旁边的贺钰,眼神再往边上移,就都是一些陌生的面孔了。

    阮卿压下心底的酸涩,开始了经验分享。

    演讲结束,有一个现场提问的环节,可以抽取几个人来答疑解惑。

    阮卿已经是三中人尽皆知的人物,台下有不少人拿出手机偷偷拍下了她的照片,更有调皮捣蛋的想要借这个机会问些八卦。

    学生们刚开始提问的一两个问题都还比较正常,无非是学习方法学习技巧之类的,阮卿都一一作答。到了后面,问题开始变得有些出乎意料。

    “阮卿学姐,请问您如何看待早恋?”

    男生的问题一出来,台下一阵窃窃私语,前排的老师也忍不住斥道,“郝天,让你学习经验来了,不是让你聊闲天的。”

    名为郝天的男生大抵是被批评惯了的选手,对于老师的话也不放在心上,双手插兜无所谓地耸耸肩膀,脸上还挂着讨好的笑,“探讨交流嘛,学姐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唐娜脸色稍沉,略带歉意地看了阮卿一眼,阮卿与她对视,安抚意味地笑笑,“没关系。”

    “我想请问这位同学,什么是早恋?或者说如何界定早恋?”

    郝天不加思考地回答,“就是未成年谈校园恋爱呗。”他说话时脸上还带着意味不明的嗤笑。

    阮卿深色淡定,轻缓地开口,“根据百度百科显示,早恋是指青春期青少年建立恋爱关系。早恋分为爱慕型、好奇型、模仿型、逆反型等多种类型,各有利弊。那么同学,你认为你属于哪一种类型?”

    郝天听得云里雾里,谁谈个恋爱还想这么多啊。他摇摇头,“没想过,我也不知道。”

    “简单来说,你的出发点是什么,那么早恋的性质就是什么。”说完,阮卿又狡黠地笑笑,“还有,同学,友情提示,你已经暴露了自己哦,小心唐老师找你喝茶。”

    阮卿的一番调侃,让礼堂的气氛瞬间轻松下来,不少人都哈哈笑了起来。郝天突然发现自己掉进了阮卿的圈套,面色羞赧,挠了挠头偷偷瞥一眼最前排的老师就立马坐了下来。

    插曲过后,阮卿结束了自己的演讲。此时,整个会议也已经差不多到了尾声。散场后,唐娜又和她闲聊几句才离开。

    一个人走在三中的校园路上,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很熟悉,但又透着股陌生感。手心里的手机不时传来震动,她点开,是姜莱发过来的几张照片,都是她刚刚在台上的样子。

    阮卿回了个感恩的表情包,又摩挲着手机边沿,似乎想问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退出聊天框,朋友圈那栏多了个小红点,刚刚发的一条动态,有不少曾经的同学给她点赞评论,阮卿一一看过,简单回复两条,便失望地关上了手机。

    内容是发给特定的人看的,可惜没能得到最想要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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