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棠心下忐忑,“怎么了?”
肉肉迟迟不答话,顾知棠正要撩帘,车外一道清润的嗓音响起,“顾小姐,请下车。”
顾知棠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他怎么知道她姓顾?没错,她本名也叫顾知棠。莫非,他真的是化学老师,不过为了不让人发现他是穿越者,所以才装作不认识她?
想到这里,她放下戒备,满心欢喜地撩帘下车。可眼前的景象让她咧开的嘴角渐渐收了回去。
整齐划一的竹篱笆,茅草盖成的简易院门,门帘卷起高高悬挂,因为主人知道今日有宾客要来。院子里,顾如山正在清扫落叶,一看到从马车里出来的顾知棠,立刻扔下手中的扫把,瞪眼怒喝:
“给我回来,竖子!”
顾知棠拔腿就跑。
若不是爹爹的声音就在耳畔,她差点以为自己幻觉了。离家出走半天,竟然又回来了,今天她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了?
拿出当年跑八百米的气势,也不管肉肉跟不跟的上,顾知棠只想化成一阵风席卷而过,边跑边扭头央求:
“爹,女儿真的不嫁”
话音未落,顾知棠撞到什么,后退几步最终一屁股栽到地上。
宁皓在马上想了一路。
她们主仆二人的确打算下山,而不是从城中来到山上。从这一点来看,这姑娘定然跟他今日要拜访的人脱不了干系。
但是眼下盗贼四起,两个姑娘这样貌太过惹人注目。
若她们是得了家主首肯才下山,定然不会步行,还不带随从。从这一点,他又断定,她们定是偷偷跑出来。
为了她们的安全,也为了能够博得顾侍中的好感,他决定将她送回家。
就算自己认错,大不了道个歉,再将她们送到她们要去的地方即可。
可眼前发生的一切,证明了他的推断都是正确的。
得知这丫头是为了逃婚,他突然有些后悔,若因为自己一时多管闲事,让她嫁了自己并不想嫁的人,岂不是葬送了她一生的幸福?
顾知棠嘴里发出“嘶”声,伸手去揉摔疼的屁股。一只大掌落到她视线里,她毫不犹豫地将手递了上去:
“哥,我好倒霉”
顺着哥哥的手起身,却发现这手上竟有茧子,而且力量也比哥哥的手强大很多,让人很有压迫感。
猛然抬眸,面前的人漆黑的瞳仁里倒映出她意外的脸颊。
是他!
心中小鹿乱撞,但是碍于爹爹和其他人,顾知棠立刻把手抽回,垂下眼帘,微微福身,“多谢。”
“无妨。”
宁皓声音很轻。
毕竟她撞到了他身上才摔的,而且现在看来,他有些多管闲事。出于内疚,他向她伸手。
他随即将目光移开,越过顾知棠,径直走向顾如山,拱手行礼:
“羽林卫指挥使宁皓,见过顾侍中。”
顾如山看看宁皓,再看看顾知棠,似乎满脑子的疑惑等着询问,最终化成一句,“贵客远道而来,请。”说完,伸手指向屋内。
顾知棠左顾右盼,也没看到哥哥顾景行,便去后院寻找。
秋风乍起,落叶飘进小池塘,在水中荡起一圈圈浅浅的波纹。远处假山脚下,一位谦谦君子长身而立,手持书本,口中朗朗吟诵: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哥,你果然在这儿!”顾知棠拎起裙摆,朝着少年小跑过去。
听到她的声音,顾景行手里的书啪地掉在地上,扭头,满脸惊异,小声询问:“你怎么回来了?”他往两边张望一阵,见没有旁人,便凑上来继续小声问道,“忘带银子了?”
顾知棠轻轻摇头,“别提了。”
平生第一次离家出走,还被人给送回来。这么丢人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那你是想通了?还是想不通了?你真要嫁那浪荡子?”顾景行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
“哎呀,不是!”
“那你不是说,傍晚才回来么?”
顾知棠拉着顾景行回到刚才他看书的木桌旁坐下,“这个我回头再跟你解释吧哥。你知道羽林卫吗?”
被迫更换了频道,顾景行思索片刻,回道,“我听爹说起过,好像是皇上去年钦点的一支军队,专门负责皇城护卫。不过,只是表面如此。这羽林卫的指挥使,是由宦官引荐,表面是皇上的势力,实则是被宦官控制。”
“也就是说,他们是坏人?”顾知棠捡起地上的书,拍了拍放回桌上。
“这个”顾景行看着平日里不问政事的妹子,“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你猜羽林卫指挥使,现在在哪?”
“还能在哪,不就在”看到顾知棠十分丰富的表情,顾景行将信将疑问道,“莫非他们也来咱这儿了?”
“不愧是我聪明的哥哥。”
倒也不是顾景行多聪明。这个叫做上虞的国家,如今宦官当道,皇帝只不过是个傀儡。这些年,宦官越发猖獗。朝中大臣但凡对他们稍有得罪,轻则贬黜,重则满门抄斩。三年前,爹爹就是为了明哲保身,才带着全家来到这座山林隐居。
不知是朝臣被杀的差不多了,朝中实在没有能用的官员了,还是爹爹前朝丞相首徒的身份,让各方势力争相笼络。这半年登门来请他出山的官僚不在少数。
“你说爹爹这次会答应出山吗?”
顾景行长叹一声,无奈摇头。
顾知棠知道他这样愁眉苦脸的原因。羽林卫既然是宦官势力,那么这次来,可不是“请”爹爹出山的。
“你又干什么去?”
无视顾景行的阻拦,顾知棠一溜烟跑出后院。
今日有贵客来访,家仆都在后院忙活。偷听别人墙根这种事情,顾知棠再拿手不过了。
果然,她毫不费力就躲开了指挥使手下们的视线,成功进入前厅。提起裙摆,把脚步放的跟猫爪一样轻,附耳聆听一阵,却不见任何声音传来。
顾知棠拧眉。以往政客们来,爹爹只会在前厅和他们交谈啊。
羽林卫的势力,果然非同小可。
屏住呼吸,穿过前厅,加快脚步潜入后堂。她趴在门外,果然听到爹爹和指挥使在说话。不过,两人像是在谈什么机密,她试了几次,也没听清楚两人到底在说啥。
好奇心这种东西一旦有了,就浑身痒痒。就算冒着被打屁股的风险,她也想搞清楚,这个跟化学老师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一路小心,总算成功潜入后堂。离屏风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她一激动加快了脚步,结果却忘记按着裙摆,弄出了一点动静。
顾如山警惕道,“老徐?”
顾知棠吓得赶紧蹲到地上。
“顾侍中不必忧虑,一只小老鼠罢了。请。”
接着,顾知棠听见爹爹一口茶咕咚下肚。
顾知棠按着胸口的手这才松了松,长出一口气。什么指挥使,也不过如此嘛。
正要竖起耳朵正式偷听的时候,屏风那边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心里默默祈祷不要过来,可那声音却越来越近,一步一步,就像踩在她身上一样。
只听那位指挥使沉静的声线响起:“这屋子,太闷。”
顾知棠脸刷地涨红,索性用两只手将脸捂了个严实,等待着审判的来临。突然,有什么东西砸在身上。
她吓得一哆嗦,听到那人什么也没说又走了回去。缓缓松开指缝,她的视线变得朦胧,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萦绕而来。试探性摸上去,上等丝绸般的触感,仿佛比她的皮肤还要光滑。
顾知棠惊得捂住嘴巴。
宁皓嫌热,脱了外袍挂在屏风上,结果它滑下来,掉在她身上了!
好在,他应该没发现自己。可一会儿,怎么脱身啊?如果他拿起衣裳,却看到自己蹲在这儿,岂不是大型社死现场了吗!
屏风那头,谈话还在继续。
“不知宁指挥使如何遇到小女?”
“碰巧遇见。”
“你们,认识?”
“不然。”
“那她为何肯坐着你的马车回来?今日她可是离今日她”
“荒郊野外,她年岁尚轻,衣着显贵,气质非凡。不是归隐此地的顾侍中之千金,还能是谁?”
片刻停顿后,顾如山回道,“指挥使目光果然犀利非常啊!”
听到这里,衣裳底下的顾知棠,擦汗的手都顿住了。
原来是这样的?光凭穿着和外貌,就知道她是顾如山的女儿了?他不是化学老师?
这时,门外传来徐管家的声音,“老爷,陆家的人到了。”
宁皓见机说道:“方才所议之事,还请顾侍中深虑。在下这就不打扰了,告辞。”
“若非有家事,老身定当远送。老徐,送客。”
听着他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顾知棠刚踮起脚准备开溜,又听顾如山喊道,“宁大人,你的衣裳——”
一时回过神,自己光顾着溜,人家的衣裳还在自己身上呢。
立刻起身,把衣服团在怀里,朝已经走到门口的宁皓大喊,“对呀对呀,你的衣服不要了吗?”
再次看到宁皓的俊颜,顾知棠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陆高已经来了,今年能不能成功劝退这个痴缠着她的人,就看眼前的美人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顾如山这才明白宁皓刚刚说的老鼠,居然就是自己惯爱偷听墙根的女儿。
“竖子,果然又是你!”瞪着眼睛,就要来抓顾知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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