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南嫣再次醒来之时,是在叶清桑与贺南婉的婚礼之上。
此时的贺南嫣被困在一方封闭的结界之内,初初睁眼,便看到庭院里外面包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幽都魔卫。
而庭院内的喜堂已经不能算是喜堂了,说是刑场也不为过,周遭狼藉一片,破碎的木屑和瓷片落了一地,宾客早就跑光了,看着惨不忍睹。
唯有剩下的几人置于庭院中央,显然是刚经历一番缠斗。
而这争斗的结果赫然是楚离越胜了,这并不意外,楚离越人多势众,且修为明显在这二人之上,否则也不会在堕魔之后坑杀了那么些前来讨伐的正道修士。
此时叶清桑受多方挟制,在诸多魔卫的围攻下已经受了重伤,又被楚离越刺了一剑,染开的血花与喜袍融为一体,脸上也被剑气所伤,肩上的伤口更是深能见骨。
整个人倒在血泊之中,似乎快要失去意识。
倒是一旁的贺南婉完好无损的,因为被魔卫羁押着无法动弹,只能大声喊着,“阿越,你别这样,我早说过了,我们之间并不合适,就算真的在一起了也只会徒增伤感。”
“更何况你做的那些事情……你杀了那么多人,我们早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了,你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好不好?”
楚离越冷笑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
便又听到她声音担忧地询问着一旁的叶清桑,“……师兄,你怎么样了?”
“……我无事。”叶清桑闻言便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朝她投去一个安慰眼神。
而楚离越眼见着两人这郎情妾意的模样,心中恼怒顿时更甚,明明他也受伤了,他才是她的夫君,为什么不询问他有没有事呢?
楚离越气愤之余,一脚踩上叶清桑的肩膀,周身杀气骤起。
“在我面前还眉来眼去,你们胆子真不小,一个是本君的昔日同门,另一个是本君明媒正娶的夫人,你们二人成婚,为何不邀请本君来喝一杯喜酒?”
而叶清桑也不受控制的吐出一口鲜血,脸色更苍白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与你拜堂成亲的是贺家二小姐贺南嫣,你既与她成婚了……南婉便不是你的夫人……”
楚离越脚下猛地用力,“一个冒牌货也想糊弄本君,我想要的从始至终都只有贺南婉一个人。”
重击之下,叶清桑身体猛地一震,鲜血顺着伤口一股一股涌出。
而这惨状被贺南婉看在眼里,当即挣扎着开始叫喊起来,“住手,阿越,你当真要杀了他吗?”
杀了他,太便宜他了。
楚离越冷笑着看过去,“你们有胆量戏耍本君,那就得有本事承受这代价。”
他朝身后一挥手,原本被羁押的贺南婉瞬间被人带出去了。
而留在原地的叶清桑见状,还以为他要伤害贺南婉,脸色“唰”地一下白了,“你要带她去哪儿?”
楚离越冷嗤一声,“本君的夫人就用不着叶师兄来担心了。”
随即他又笑了,笑容充满嘲讽恶意,“看在你我同门一场的份上,本君不会杀你,不过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说罢一掌袭向叶清桑丹田位置。
这一击太狠太过迅速。
叶清桑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击个正中,丹田被废的那一瞬,只觉得周身灵气瞬间像破了一个大洞似的,全都泄露出去了,而他的身体也像一块软软的豆腐一样,毫无支撑力地瘫了下来。
修道之人都有内丹,碎了内丹便等于废了修为,而楚离越不止如此,他还废了他的双腿。
昔日的宗门师兄,一身白衣不染纤尘的叶仙君,在此刻,彻底坠入凡尘,还是以如此狼狈不堪的姿态。
“你…竟敢……”
叶清桑痛的没有知觉了,意识陷入混沌,下半身如断裂般剧痛难忍。
偏偏楚离越说的话又让他意识回笼了一些,“本君有何不敢?你既相当平凡百姓,本君便成全你。”
叶清桑闷哼一声,咳出一大口鲜血。
剧烈的痛楚已经让他无法维持清醒,只剩下微弱的呼吸还显示着人还活着,“婉儿……”
婉儿?楚离越冷嘲。
他知道他是在喊贺南婉,都已经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思惦记着别人。
随即抬手一挥,撤去眼前的结界,原本被困在结界中的南嫣骤然显露身形。
“还有一事本君忘了说了,本君既然抢了你的婚,便还你一个新娘,你当初如何让贺家人弄出替嫁的戏码,本君如今便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他将被束缚住的贺南嫣一把推向地上的叶清桑,牵起冷笑,“如今你们一个冒牌货,一个是废物,倒是正好相配。”
废……废物?
叶清桑用力捏紧手指,然而丹田内的灵气已经全无……
疼痛难忍的叶清桑嘴里发出一声沙哑低沉的声音,袖袍下的手指因为屈辱和剧痛而抠进木板里,指甲被折断
恨意在一瞬间袭遍全身。
楚离越……
“咳――”
叶清桑咳嗽着睁开眼,眼皮上也沾了血,恍惚间瞧见了那被推过来的贺南…婉,一模一样的容貌……
他嘴里念叨着什么,结果一开口,嘴里的血便不断涌出,最终一句话都没说,便彻底昏死过去。
气息近乎无,一动不动的,像具死尸。
而楚离越只在临走时扫了一眼贺南嫣,见她毫无动静,脸色紧绷,随后便带着人离开。
……
而等南嫣彻底摆脱束缚之后,这才站起来活动了下酸麻的手脚。
真好,预料之中的结果呢。
狗男主亲自把她送到了这个渣渣面前,还省的她以后找借口虐他了。
她走到那“血人”身旁,这人穿的红色喜袍都被鲜血浸透了,看着一滩血肉模糊的样,还真是有点惨。
她又伸手到他鼻间探了探呼吸,还好还好,还没死透,拖回去洗洗应该还能接着继续虐一把。
……
而当叶清桑醒来时,眼前熟悉的环境让他有些神智恍惚。
他原本以前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可丹田处传来的阵阵剧痛却让他清楚的意识到了,自己似乎真的成了一个废人。
叶清桑掀开被子,手指捻诀,想要聚拢身体内的一丝灵气,然而破碎的丹田根本毫无反应。
怎……怎么会……毫无反应呢?
叶清桑神情慌乱的按着丹田的位置,这一定是假的,都是假的,他只是在做梦,等梦醒了就会恢复正常的……
他咳的脸色通红,胸口剧烈起伏着,拼尽全力才忍住了喉咙里涌上来的那一口血气。
叶清桑不相信,不信自己就这么被废了,他挣扎着想要起身,挣扎得满头汗却依旧是徒劳的,因为腿也断了,他根本就站不起来。
好不容易撑着双手坐了起来,然而一用力,整个人便像是失去双翼的鸟儿,瞬间从空中跌落,摔得粉身碎骨。
叶清桑口中又吐出血来,血迹顺着嘴唇滑落到地上,原本雪白干净的中衣也被裂开的伤口染上了殷红血迹。
而他像毫无所觉般,两只手支撑着残破的身体,狼狈不堪,拼尽全力想要站起来,但最终都是枉费,他的修为和这具身体算是彻底废了。
听到屋内动静的南嫣这才走进了屋内。
她手上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看到趴在地上不停咳嗽的叶清桑,也知道这人是活过来了。
原本还担心需要不少时间才能清醒过来,看来这人即便修为被废,体质也是不同凡人,受这么重的伤还能自己爬起来。
这一刻的叶清桑,褪去了身上的所有光华,比一个凡人还不如,彻底堕入了泥泞中。
他捏紧手掌,甚至能听见骨节挤压的声响。
也是这时候,一双女子的绣鞋停在了他眼前。
叶清桑下意识抬头,视线顺着那双绣鞋慢慢往上,待看清那女子的容貌时,先是神情恍惚了一瞬,可随即他便反应过来了。
不是……不是,那不是贺南婉,即使长的再像,她们眉眼间流露的神色也是不一样的,这个女人不是她。
他声音沙哑地说,“你是……贺南嫣。”
南嫣将那碗药放到桌上,然后上前将人扶起来,“仙君说的没错,我是贺南嫣。”
那双手刚碰到叶清桑的胳膊时,便被他用力甩开,血迹沾染到她的指尖,顺着她的指缝滑落了。
都这副鬼模样了,居然还敢嫌弃她。
南嫣心情不太好。
“你……为什么,咳,会在这里?”
叶清桑似乎忘记了楚离越离开时说的那番话了,也是,那时候他都快死了,整个人像是从血里捞出来的,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南嫣反问他道。
既然这人不记得之前那些事了,那她可得好好帮他回忆一下。
南嫣微微扬眉,蹲下身问了声,“叶仙君不记得楚离越临走时对你说过的话了吗?”
她朝人笑了笑,“他说你当初向贺家提议,用了个冒身替代贺南婉出嫁,所以他如今也要让你尝尝成婚当日,心上人被抢走,然而被冒牌货顶替的滋味是什么样的。”
“他还说了,之所以将这个冒牌货送你,不过是因为,你如今是个丹田被废的废物,一个废物配个冒牌货,正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真就气死人不偿命。
叶清桑心口猛地一紧。
他是想起来昏迷前楚离越说的那些话了,可他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敢这么说?
他手指捏紧,死死盯着这人,“你……”
“我什么我?”
南嫣早已起身,她现在可不怕他,何况攻略方式那么多,也没必要每个渣渣都用温柔体贴那一套嘛。
对付这人温柔的不行。
毕竟原身善良隐忍,以真心待他,可换来的结果又是什么呢?最后还不是被人丢在山下,被邪修抓住尽数折磨而死。
再说了,倘若不是这家伙为了保住自己的心上人,好端端的提出个替嫁一事,最后也不会出现那么多麻烦事。
她可没那么多心思继续哄他。
南嫣诧异扬眉,继续打击人,“难不成你还以为自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清桑仙君吗?”
“你如今丹田被废,身体半残,连站都站不起来,甚至还不如我这个柔弱女子腿脚伶俐,我救你一命是我心地善良,你还敢不知恩图报,拿眼睛瞪我?”
她就是要往他伤口上撒盐,喊他仙君,让他回想起往日的生活有多风光,如今的遭遇就有多悲惨。
果然叶清桑的脸色更难看了,丹田被废,身体半残……这些话听在他耳朵里简直如同恶毒诅咒。
叶清桑气得喉咙岔气,嘴里又咳出一口血,“你住口!”
“……我不是……”话都没说完。
整个人便犹如濒死的鱼摊在那里一动不动,毫无声息,似乎被刺激得狠了,身体承受不住又晕过去了。
南嫣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腿,一时间也有些无奈,这可真是太没用了,才这么几句话而已,居然就被气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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