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月时间,郇城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军营也移至城外,而我也没再见到师父,听常将军说起,陈仟行带了小部分兵力,去往宣城的途中突生异端,师父带兵救护去了,我不得真假,但实在瞧不出有何异事,总归是信了。
夜融大地,城闹外静,郇城周遭,只一流水,与之相连,在北漠这四年的时间,除去一人在淮都和守着将府的一年的时间,我好似再未离开过他的身边,现如今,看着这满塘春色,虽入夜,但还能看出点不同之意,可偏偏这万般景色,不足入心。
还记得在寺庙时,师父问起,有何所愿之事,我只摇了摇头,并未启口说明,后如战事所现,师父明了心,只说了一句话,“护百姓,戍边境,是师父唯一能做的事情。”
我看不清夜色下是否有人过来,只冲着远处的隐于世事的庙顶,咽下口中的酒酿,轻了声:“我这个人,没有大志愿,所求皆是爱我和我爱之人能平安,若不能如愿,就许他平安顺意”
以后,再无我。
“殿下,”棉落算着时间正好出去找姑娘,刚从营帐出来,远远就看着陈瑾之将染了醉意的人抱了回来,即使步伐慢缓也能看到额间的冷汗,见此情景,她紧赶慢赶才靠了前:“让奴婢来吧。”
“无妨,姑娘的足衣湿了,快些备着。”从始至终他只说了两句话,这是第一句,第二句是在他放了人,离开时,“别和她说,本将军来过。”
棉落忙不迭的行礼应下,那夜血流不止的场景还时不时出现在她的眼前,是他为了瞒着姑娘,让常深生生砍断冒出的箭身,那血,流了一地。
远处越走越远的人没有停顿,挺着背脊很快离开。
微风吹过,棉落很快将帐布落下,转身去照顾自回来便紧皱眉头的少女,棉落突然惊觉,在某一刻,也许姑娘什么都知道,可转念便消,也当她只是醉了。
陪在殿下的身边,是公主最高兴也是最庆幸,可棉落如何不知,公主这份庆幸只是一时的,它永远都见不得光。
陈瑾之刚入了郇城,就瞧着几名身着轻装的士卒出现在眼前,“将军,照您的吩咐,我们跟了常远军一路,一行人只此十五名,皆着精锐战备,算着时间,约莫半月便能行至此处。”
缓步站定的男人长睫微敛,平静的从远处收回视线,好久,才启唇出声:“收整大军,明日启程回黎。”
常深得知这事时,大军已经悉数收整,往回走,“将军,你身子并未稳妥,如何受得多日兼程。”他看着远去的大军,进了稍稍热乎的里屋。
床榻前的男人此时正穿了鞋袜,提步出来,“不妨事,军医也说了,伤口没有裂开的迹象,大军在前,本将军在后,慢赶着,不急。”
前几日,陈钰离开时,常深回来同他说起常远军有异动,更有甚者往这边围了十数人,所以他推测,北漠和南萧恐有一战,而往这儿来的人应是以接回南熹为主要目的,侧要便是查探王师的情况。
常深默了声,没人能劝住陈瑾之,这是公认的。
是小,常深就听得北漠少将军的名声,后来族内低落,送了族女入漠,他便随了去,阴差阳错入了王师,成了陈瑾之的手下,这一跟,便是七年,陈瑾之,王师大将军,永远都在所有人面前展示出无惧无伤的一面。
送陈钰离开后,常深本是忧着,后来得陈珏书信告知,那夜相送的人,不止他一人,还有熄灯随往的陈瑾之,明明前一秒还疼得白了脸,后一秒却站直了身,远远跟着。
“将军。”常深回了神,目光随着刚出木门的人,愣愣出声。
陈瑾之以为他还想劝,干脆直接不去应声,慢缓的步伐快了些,只是还没到墙身,就有步调急促而来,很快,同他走在一处,彻底不说话了。
这一举动倒是将陈瑾之轻了笑,他如何看不到身边这位,大大咧咧的常大将军伸伸缩缩几次想搀扶的手,好在,还是懂他的,只顺了他意,随行在侧。
日暮时分,常深只看到陈瑾之接过王都的信笺,很快伸手将信笺引火烧尽。
那夜,绕道而行的两人,越过郇山往北,连赶了五天五夜才入了都,而真正意义上的面见圣上是在入都的第四天,因为没有随行的军医,早在日夜兼程的第三天陈瑾之的意识就模糊不清,强撑着到了淮都客栈才倒下。
常深端药入内,身后还跟着布衣郎中,他本在疑惑,这几日里抓药的人不知怎么,今日说着担心病患伤势也要随他一起进来,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见着榻上几日未睁眼的人已然穿了衣服,现下正提眼看过来。
“将”没等常深惊呼出声,刚才还跟在身后的人,三步就越过他,跪了下去,尊唤了一声:“王爷。”更令他惊讶的是,陈瑾之淡然一笑,而后开口:“臣,陈瑾之因不幸中箭,不能恭迎君上,望见谅。”
“你也是,哪有受伤的人未表露半分,郎中就给你备好?咱们从入淮都那刻,君上就知晓了,”见他有些茫然,陈瑾之适才出声,“好了,把这位大夫请下去吧,本将军同君上有话说。”
“是,将军,”常深得令下去,在出门的那刻,果真看到站在门外不俗的男人,忙不迭的跪下行礼,“君上。”
“常将军,快快请起,在外可不兴这些。”陈询和颜笑道,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厢房隐于末角,即使常于打扫,闻着还是有股霉味,陈询入内时,恰好和风扑面,下意识的皱眉顿步,反观,起身恭迎的人除去面色苍白外,没半分不妥,连起码的一毫异样都未表露。
也不怪陈瑾之无感,实则,他受过的苦、遇过的味,比这差的天地之分,何辜其罪。
陈询很快回了神,压着心里的不适,落座在侧,倒了杯茶放到他面前:“锦北王,无需多礼,本君不知王爷有伤,召你回来,不过迫于无奈。”
得他点头未答,索性挑明道:“前段时间,本传信一封送于郇城,左等不见来信,只好让你回来,一来,可以让本君知道你的近况,二来,是想和你说说,这些日子递上来的折子,可都是参你的。”
“一说,火烧营帐时,你以身护之,不顾礼节为爱徒求得尊称,二说,深夜与爱徒共处一帐,直至天亮,三说若锦北王今日不愿辩解,本君明日再来。”
“君上都这般说了,臣再不开口倒是显得是臣的不是了,这话,污的是我,辱的是南萧,君上如何就知,这是真的?”陈瑾之回道,面上的淡然一看便知,此事有待查证可若这些都不是真的,从何可解?
陈询半点未猜,话语急促:“王兄,你把她送回去,就能堵住这些人的嘴,若这次还由着那些蛮臣乱说,势必,会给你扣上不忠之名,你是将军,怎可受下这等污名。”
陈瑾之拿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无妨,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我不在乎,君上若怕危及盛名,陈瑾之这个人,便弃了吧,从今往后,陈瑾之只是北漾王府的陈瑾之,君上所求,不过盛世太平,臣必带着王师数万,护北漠安,以命殉国,以躯驻之。”
“王兄”陈询急了眼,许是他决然的理清关系,许是他不肯多听自己唤一声王兄,可错综复杂的王城脉络,权倾天下的王位,本该是他锦北王的,现如今,豁出性命,护家国,却被人这么诋毁。
“期限未到,我不愿她离开。”久坐无语的人突然出声,也只半会,作揖离去。
她亦不愿走,若是这样谴她离去,怕是要伤心了。
门外的人因为他俩的缘故,被撤了去,常深瞧着他下来的时候,面色平静,只随着他慢赶回程,跟了陈瑾之这么久,也算明了,这番作为,只是想快些回师坐镇,绝不是为了面见何人。
在前往与王师汇合的路上,远远的从山头往下看去,竟是瞧见本往反方向去的常远军,直直的往王师去。
常深面露难色,这常远军竟能知道王师的驻扎地,还能在不惊扰营门的情况下,直奔王师,可见,这北漠的天,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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