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如何?”我落脚殿外,催促着候在外边的李公公入殿一唤,只是没想到,往常巴不得我常来的父皇今日却对外告病,对我只说起朝事繁琐,故抽不出时间看我小打小闹。

    我怎可不知,父皇的意思,不正好对上了六皇姐所说的一番话,此局难解,那我便以心为引,用一生的幸福去换他平安,即使永不相见,也不愿他因为我受到伤害。

    燕山以北,数万士卒翻越山脊,直入黎城,然,君王召见,因此回途时,陈瑾之已携丁敖入王城,独留常深挥兵返黎,可这都回到黎城的半月,两人都迟迟未归,碍于数万将士,他只能耐着性子等,让他没想到的是,没等来将军,倒是把前来宣旨的御前内侍等了来。

    “什么,你给老子再说一遍!!!”常深半跪在前,当宣读圣旨的内侍刚开口,就被他呵斥不敢说话,还是服侍两位君王的徐泽站了出来,当众让随行的王卫拿下常深,随后站到训练高台,将圣旨高声宣读。

    不明所以的士卒皆不敢动,然而听到下一句话的时候,差点没打起来。

    “前有告诫在先,然有违旨在后,本君顾念将军护守北漠多年,屡立奇功,与众臣商议,暂革去锦北王,王师大将军一职,特命副将傅辞接手王师,望不负皇命,护佑家国。”

    “凭什么!”

    烈日下三军笔直站起,齐呼高叫,誓有不给个满意的答复就撕碎眼前的几千王卫。

    黎城护守将城门大开,百姓一股脑的涌出,用肢体来反驳这可笑的“圣旨”

    你看啊,连百姓都护着的人,能有多“坏”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锦北王之盛名。

    谁都想成为他,却谁都不是他。

    不死战神,得忠名盛,铮铮铁骨,幽州盛安。

    “住手!”快马而来的男子不等马停,跳下马,快步过来,才制止了这场盛大的场面,站上高台的几营将军和傅辞,一眼便看到脸戴面具的人点了点头,声音哽咽:“殿下说,诸位的好意,他心领了,国为先,民为重,北漠将军府永远存在。”

    夜色下,已经恢复秩序的黎城灯火通明,却不似以往那般喧闹,多的是压抑的沉闷,王营留下两名营副将,其他将军都聚于客栈,“痛饮酒水”

    今夜,他们还是将军府的将军,过了今夜,他们只是王师的将军,无人能提陈瑾之,但人人都敬陈瑾之。

    玄色的夜空下,男人执着茶杯,浅抿几口,眼里的光亮渐渐熄灭,再没复燃的迹象。

    “殿下,在想些什么?”林福沉吟着开口,目光却不敢移开,生怕离了他身边,人便不知所踪。

    “一名女子,一名以命换本王,不败大捷的女子。”男人不咸不淡的开口,低垂的目光却偏向林叔所在的位置。

    “可还记得姓甚名谁?”林福不可察觉的涨红了脸,额间的汗珠顺着脸颊落下,锦北王府已被人团团围住,就等着他出声提起。

    半晌,男人低眸轻笑,墨蓝锦绣长袍外端,挂着一块月雕白玉,白玉随着他轻缓的动作响了声,随着微风吹过,林福微不可闻的听见一句话,“不重要了。”

    不重要了,因为,他已经决定,弃了她。

    “林叔,你走吧,离开王府,便能活。”陈瑾之一脸从容的开口,明明视线未动半分,却让人有被盯上的感觉,林福早前在赶来淮都的路上被“策反”,只因手无重权的陈询想保住陈瑾之,不得不出此下策,将兵权暂且搁置,让他留在淮都,也能好生看照。

    “殿下怎么发现老奴有异心的?”林福跪在他面前,有些不敢相信的摇了摇头,若知道府外埋伏的人是陈默派来的,林福是绝不会接受陈询的提议,让殿下亲口承认对萧姑娘的情,然后将他收押天牢,好让陈询能时时刻刻守着他。

    再来一次,林福宁愿死,也不让人动殿下半分。

    许是知道无力回天,林福佝偻着身子缓缓离开,在出院门的最后一秒,他听到男人轻声开口:“你从来都不是背北漾府而弃我的人,林叔走了就别再回来。”

    府外的脚步声似要包围整个锦北王府,只是还没得逞,便被数名家臣悉数消灭。

    “护殿下周全,都给我杀!”片刻,冲在前面的浅衣少年带着家臣缓步上前,“玖澈救驾来迟,望表兄恕罪。”

    偌大王府,再无人开口,大家伙就那般陪着他站了一整夜,直至天亮,才得他哑声道:“诸位不必如此,陈瑾之已无作用,护不了各位,还请勿引火烧身,不值当。”

    浅衣少年迟缓下跪,声音听不出是何情绪:“淮都千名家臣,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生由上天,死为王府,殿下若点头,我们便是殿下手中的备军,虽不及王师,但只忠你。”

    “圣旨已去,命王师副将傅辞为统领,这支军队,本是北漾王亲授,竟传于“他人”,殿下难道还没发觉,君王已经容不下我们,你一倒,下一刀便是直插北漾府!!”

    “玖澈,休得胡诌,”陈瑾之轻揉眉头,好一会儿,才应下,“记着,不可乱来。”

    玖澈瞬间反应过来,带着人作揖离去。

    待众人离开,王府后门早就围拢一群脱去行装的男子,见杂音已消,纷纷从后门入内,见到陈瑾之,猛然跪下,“将军!”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陈瑾之微微一怔,下一秒,便明白了他们的用意,“你们又是何必呢,跟着我,图个什么。”

    “标下们已除去军籍,交于兵部脱籍,将军受辱,我们就是不要这条命,也要护你周全,将军也是知道的,咱们十几个武功都是最好的,跟在将军身边,三军也能放心。”带头的士兵轻声告知。

    不等陈瑾之再开口,十几个穿着布衣的士卒,已经长揖告退,都去熟悉环境,护守王府去了。

    陌路苍茫,幸得忠士,也不枉,他来此人间一趟。

    还记得,前个月入王宫,落座高位的少年爽朗轻快,“王兄本就是为护我坐稳这个位子,现下本君早已坐稳,也不想王兄再去冒险,日夜苦想,终与母后商议,觉着王兄还在留在本君身边的好,以后,王兄就不必前去黎城,不必前去王师。”

    陈瑾之出来的时候,丁敖已经被宣告他们的将军再无实权,被“圈禁”在淮都,直到南萧的交涉宴可以前去散心以外,就无半点自由可言。

    可前往南萧当真是散心,此番革职并没有昭告天下,北漠的人如何分不清,若被他国知晓,便是无妄之灾,丁敖如何不知,将军过几月去往南萧,被人尊称大将军,那真是戳心窝的痛。

    “将军,就这样就这样被卸了”丁敖不敢置信的出声,问到最后眼眶微红。

    陈瑾之没做声,亦未给半点答复,如游魂走出王宫,才缓缓嘱咐,“国为先,民为重,北漠将军府永远存在。”

    当夜,陈仟行只身一人,返回淮都,问起这事,“可是因为萧姑娘?”

    默不作声的人提眼淡笑:“没有南熹,也会有其他人,仟行你不懂,前些日子来王师的世家子弟,当真没有君王的允许就能来,还能做到了无声息的入军籍,我之前说过,皇家子弟,没有生来就善良的,也许他以前没打算要我的命,现在,我也说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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