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雪停,我起身帮棉落盖好被褥,轻手轻脚的出了门,从街尾到南天门,随处可见朱红一片,果如裴副守的话,敞开的城门外一连数十里,都红装素裹,好看极了,因为有半夏和紫芙的缘故,皇姐的大婚根本用不着我,也正好遂了我意,躲掉三拜九叩,不去亲眼目睹婚堂之礼。

    于是乎,我寻了个隐蔽的摊位,要了碗面吃,即便这样,我还是没躲过,亲眼看着带着盖头的皇姐,在城门旁换乘喜轿,围在一旁的百姓纷纷叫好。

    “姑娘,是我的面做得不好吃吗?怎么哭成这样?”面摊的老板不解问道。

    我摇了摇头,越发觉得自己矫情得很,为了不打扰吃饭的百姓,我找了个街角小巷,妄想着躲远点,能好些。

    只不过,泛红的双眼和滴落在地的眼泪,不想如我的意。

    雪下得很大,阳光却在这时候照下,我提眼,正对着一人走来,他只着一身冰蓝束衣长袍,眉眼低垂,大步朝我靠拢,平缓的步调在看清面前人的模样,轻顿的蹲下身,眼底带着数不尽的情绪,好一会儿,才开口:“师父大喜的日子,哭什么。”

    他自顾自的掏出手帕,单手扶着我的脸,慢缓的替我擦掉眼泪,这一刻的靠近,我看清了他眉间的疲惫,原本话到嘴边的不解,没能问出口,只逐一出声:“今日师父大婚。”

    为何在这

    “嗯,”他肯定的出声,不等我的反应,站起身,噙着笑,对我伸出手:“跟我回去。”

    直到出了巷子,我才发现师父常骑的马被扔在大街上,连缰绳都没来得及系。

    我没做声,跟着他沿街而去,不一会儿送亲队伍的身影,出现在眼前,越到这时候,我落下的脚步越来越慢,等到离了他一大截,候在门口一连焦急的常深把他拽住,我才呼出一口气,慢慢跟在送亲的后面。

    负手在前的陈瑾之不是不知道,身后少女的小动作,等常深急促的语气响起,他不经意的回头看去,看得空荡荡的小道,还是没由来的叹气。

    “将军,今日您大婚的日子,怎么还搞不见人的一套?”常深虽替陈瑾之可惜,但这门亲事好歹关乎两国,要是出了纰漏,可不得了。

    “散食。”陈瑾之淡淡说道,说话间送亲队伍已到,吹唢呐和恭贺的声音此起彼伏,都等着站于正门的男子下一步动作。

    良久,匆匆赶来的半夏对着轿夫微微欠身,“不好意思,错了方向,是侧门才对。”

    这一举动,让看热闹的、送亲的、乃至我都愣上几分,原在城门前放肆的连城,此刻看着冷漠的少年将军,也没了气势,还是跟着三皇姐一起来的李嬷嬷,专程过来寻我,“小公主,老奴有个不情之请,你也知道,这联姻是两国君主协商,现下出了这等事,我们在边关也说不上话,你看是否能询问一下事情经过。”

    我心里本就郁结,根本不想上去,让我传递婚事这种事,我做不到。

    只不过,察觉到气氛微妙的常深,点名似的将我“拎”了出来,“小将军原来在这儿啊,快来,将军昨夜回来了,见到你一定很高兴。”

    “是吧,将军。”常深笑嘻嘻的打趣。

    他本以为在这么多人面前,陈瑾之不会答话,谁料,话少的人抬眸认下,“嗯。”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是在解围,可我知道,他既是在解围,亦是想尽办法,给我和师父多说几句话的机会,毕竟,这边防各郡,谁不知道锦北王带了个小徒弟在身边。

    他们很少唤师父王爷,可我现在才知晓,师父并不喜欢锦北王的尊唤。

    “师父。”我只得上前,在少有的距离内,我深深压住感伤,在别人看来,有些拘束,却全然不知我只是心里酸楚,待略微抬一眼,他竟未换上喜服,落下的目光,无一丝温度,我就这样被他上下看了许久。

    “师父。”我怕他没听清,再次出声,又惊于那件衣袍,再记得傅将同我说起,师父有身冰蓝束衣外袍只心情不好时会穿,这几年,我只在被卸兵权时,见他穿上,这还是头一回近距离见到。

    这件衣服的来历,是他第一次带兵大捷后,百姓一同送的,还记得,我当时听后,疑惑着问起,收到衣物不应该很高兴吗?

    月光下,傅辞垂下双眼,看着我,“因为当时的将军并不打算收,直到一位年长的老翁说了一句话,才收的。”

    “他说,我们需你护佑,若不能馈送些什么,着实不对,少将军盛名,既如此,待你受尽委屈再回头,不愿你日日欢愉,那便祝你,永远不会碰这衣物。”

    “衣同依,他们想他穿上这身衣服时,已没了舍命战场的机会。”

    我当时不是很懂,现如今倒是明了了许多。

    “在听。”他终是有了些笑意,带着我进去,连送亲队伍都未瞧一二。

    “侧妃是何意?”我跟在他身后,他步伐不急很慢,像是在遵循我的速度。

    “有人会去解释。”他出声回复,听过这话,我转身回望,只见赶来的傅辞落地门前,在念些什么。

    “送亲队伍,师父不看看吗?”身前的人终是有了反应,顿下脚步,回头弯下身子:“没什么好看的。”他声线未变,漫不经心的回我。

    她杀你,害你,还得不了我高看。

    再往里走,就能看到王府院落四周垂立的王师将领和淮都大臣,所有人见到他都作揖行礼:“殿下。”最后他们看到身后的我,又微微颌首:“小将军。”

    在这里我不是南萧的小公主,而是锦北王的嫡传弟子,五十万王师的小将军。

    各所都布置得华丽辉煌,在我一处一处挨个看的同时,他亦是跟在我身边,“什么时候来的?”他嗓音极轻的问起。

    “昨天。”我抿唇答话,扭捏极了,兴许是看我不在状态,他招来棉落,让她陪着我,一点不提让我观礼。

    由堂口到院内,都被摆上了席位,我被侍卫唤去时,礼已经行完了,宾客纷纷落座,除去裴昱身侧有一位置外,其它都被坐满,待我落座,候在周围的侍从才开始上菜,菜上中途,已经有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但声音不大,“将军,你这就偏心了点吧,爱徒喜欢吃淡食,也不代表我们都喜欢!”

    话一起,大家都笑了起来,也没把这点插曲当回事,酒席之上,官职无大无小之分,有人大胆的问起,大婚之时,为何不着红衣,他只抬眼轻回,“落在淮都了。”

    众人见瑾北王问话答话,对坐的大臣打趣着,“王爷对徒弟这样好,侧妃不会生气?”

    原本我正准备去夹菜,听到这话,落了眼,也没注意刚伸筷子想夹的菜,已经被人夹到碗里。

    见到这副场景,有另声突然帮忙回答:“侧妃怎会吃醋,这样看来,王爷以后会惧内吧。”此话一落,与我和师父交好的将士皆闭口不言,自我踏入府内,便不笑、不语,是人都看得出来。

    “小孩子,闹脾气,”师父这般提起,又顺带将那人的话回了去,“看人。”听他这般说起,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毫无介怀的样子,可最终还是忍不住红了眼。

    我身子小,在设计扔下长筷时弯腰拭泪,让人根本注意不到,但我唯恐有何不妥,下意识的抬眼看向隔着几个位置的人,他勾唇淡笑,仿佛刚刚给我夹菜只是错觉,现下正被几位大臣拉着敬回酒,还是陈仟行注意到我的失态,带我离席出府。

    可我不知道的是,压根没看向我这边的陈仟行,先是被一脚踢中,才反应过来,带我先走。

    “多谢仟将军解围,我想一个人走走。”我抢在陈仟行出声安慰的前边,欠身说道。

    “好吧,注意安全。”他无奈点头,嘱咐道。

    出来的时候,我还能听到,有人议论大礼的过程,说者羡煞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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