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连城跟在萧萱身边,怯懦的开口,有的时候她是真的很怕阴晴不定的萧萱,可黑暗降临的时候,只有萧萱站定脚步,偏头看过来的同时,出声救下了她,所以不论主子所说的所有话,她都会照做。
比如,萧萱此刻顿下脚步,提眼看过来,从容不迫的下达指令,“连城,有件事需要你去做,但会受点伤,你可愿意。”
闻言,连城下意识的点头应下,“公主有用得上连城的地方,自是连城的荣幸。”满口答应的连城却知晓,这问起她愿不愿意,只是试探性的问话,连句反问和疑虑都没有,兴许料到,她根本不会拒绝。
夜色暗下,我在裴昱的护送下,进了黎城,被灯烛所渲染的街巷,还来来往往许多百姓,不论是架着小摊的做面师傅,还是沿街摆放的稀奇玩意儿,乃至左街的糖人糕饼,都无时无刻不在告知我,明日过后,这淳朴的风土人情怕是再也看不着了,过了这一遭,我也该回南萧,去尽未完的孝道。
“小将军。”我听到裴昱牵着马,偏头轻唤着我,我觉得今日的裴昱很不一样,就扭扭捏捏,不像个大男人,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抬眼看他,“裴副守,请讲。”
“回去后,还来吗?”裴昱攥紧缰绳,眼底压着希冀,嗓音淡哑的出声问起。
“不会,”我象征性的笑了笑,没有犹豫的与他答话,这里的人都让我很舒服,但我终究先是南萧的公主,而后才是将军府的人,“将军府已经有主,更何况,我是个公主呢,以后再不会如此任性,裴副守,你若是想见我了,去到边境,与我五哥一说,我便会来一见。”
“真的?”裴昱放缓步伐,跟在我身边,原本失落的眉眼,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反问道,却又在看到我困顿的目光时,低头道歉,“抱歉,是标下失礼了。”
我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一字一句的起言:“说真的,裴副守,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如此,”等面前人木讷抬眸,平静的面容染了红,“如此真性情,若在南萧,不知有多少女郎,想要嫁予你。”
“将军府就在前面,多谢裴副守相送,告辞。”我丝毫没留意,听完我说话的人,耳尖遽然泛红,好久,才缓过神,同我远去的背影,轻言两字,“再见。”
往日寂静的府门今日却围满百姓,我刚走上前,就有与我相熟的阿嫲拉我到身旁,“姑娘,听说将军府遭了贼,近日,你东西没丢吧?”
我看着笑得和蔼的阿嫲,摇了摇头,在她的嘱咐下,我才得以往前走了几步,拦着人群的侍卫见到我,抱拳,“小将军,往侧门进吧。”
跪在地上的女子,头发凌乱,正一下又一下将头往地上撞,额间渗出的血使我没了继续上前的兴致,正要转身往侧门去,不料,刚提步的脚,被人死死拉住,很快,女子的哀求的声音响起,“小公主,小公主您行行好,救救连城吧,求求您。”
我闻言轻蹙眉心,越发不理解皇姐到底想做什么,当然,我也没闲心为一个被抛弃了,迫不及待就想找下家的婢女,留有余地。
“连城的话,我是越来越听不明白了,你与侧王妃情同手足,什么时候也需要我来救你的命,这番举动,难道就不怕我与侧王妃说起,让你因何落得此等下场,而再罪加一等吗?”
我蹲下身,在所有人的面前,掰开紧紧抓住我的手,头也不回的进了府。
见我如此,围着的百姓都渐渐散去,就连拦着人群的侍卫,都收队,巡视去了。
因着近来末春,雨水渐起,道路发了洪灾,因此提上行程的回萧,也未能走成,不知道这算不算上天也在挽留,我笑了笑,看着棉落将收好的物件又一一拿出来,心情好歹不那么阴郁。
“姑娘,”靠在木椅上的我,收了笑,疑惑不解的瞧着,半夏扶着一人向我走来,半刻,两人停在我面前,见我不语,她们也没说话,直到收整完出来的棉落,打趣道:“半夏姑娘,你不是与连城闹了矛盾,今日这副模样,是想做点好事?”
听完棉落的打趣,遍体鳞伤的连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已经结痂的额头,再一次在她死命的撞击中,血浸湿地板,流了一地。
“这”刚开始还笑着的棉落,见到这个场景,不由得话至唇边,不再出声。
“姑娘,她虽说有时候,令我生狠,可这到底是一条命啊,求您,救救她,不能因为一条翡翠手镯就剥夺了她的活下去的性命,更何况,”半夏话到一半,突然俯身过来,“连城姑娘的身子,在昨夜被玷污了。”
“算了,将她带去偏院,收下吧,”我压着心里的震惊,深深看了眼衣衫不整的人,吩咐着让半夏带走,“棉落,去请郎中。”
“是,姑娘。”棉落虽是不满连城,但也不至于看着她落得如此。
一月后。
洪灾修缮的堤坝和战事大捷,一同传到我的耳里,在这期间,皇姐也时不时来我院里闲聊,日子也还恣意,可我不知,一个滔天的阴谋正缓慢朝我涌来,有去无回的那种。
在提前知晓将回的大军,整个将军府都忙上忙下的收拾,只因为这个庆功宴,将在将军府举办,而我早早的候在府门前,等了一个早上,不见人影,却收到了陈昭昭的信笺,看过信笺的我目光现了冷厉,一个转身跨上系在道上的马匹。
“将军要晚些时候到,小将军不用出城去接。”裴昱不知从何处来,见我焦急上马,快步跑了过来。
“裴副守,我需要去一趟淮都,现在立刻。”我来不及和裴昱说清楚,只是一字一句的告诉他,我现在必须去淮都。
语落,裴昱面上紧绷,看了眼还在收整的将军府,回头上马,“小将军,你不会马,还是标下来吧。”
我瞬间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却不得担心他若离开,这城该如何,“小将军放心,徐将军还在,更何况将军马上归城,待会儿城门处,我会与徐将军说起这事,其他的,你不必担忧。”
果然,得了话,徐将军很快点头,大开城门放我们出去,一路上裴昱很是识趣,并没有问我发生何事,可我却知道事态的严重性,早也颠簸,晚也颠簸,有时候赶在夜色下,疾行一晚。
殊不知,在进淮都时,被官兵拦下,不让骑马进去,可我分明看到先前有一人着黑衣,骑着白马从东门进的城,这才半柱香的时间,怎么就变了卦。
随后我在裴昱拿出的银子奉上时,知道了原因,此行只因是擅作主张,如不是害怕暴露,我今日非得好好问问,什么时候官府也要靠这种形式,搜刮民脂民膏。
在我身后,有着许许多多被拦下,“索要”钱财的百姓。
许是陈昭昭早已打过招呼,我和裴昱很容易就进了宫里,城外阳光明媚,到了这王城里,乌云密布,我心里一沉,下意识想要提步去往萧准的寝殿,却不想,以往小道的尽头,是萧准勾起唇角的轻唤,这次落眼,是空无一人的冷殿。
“南熹。”白色的马匹在官道飞驰,单手执绳的男人,偏头看过来,温和的言语在突然明媚的天色里,和着微风抚平了我焦躁不安的心绪,他勒停,快步走到我的身边,低声呵斥:“胡闹,”随即,又放软神色,将我拥入怀里,“一切有我,去找昭昭,把这一切都忘掉,什么也别提。”
看着被侍从带走的少女,陈瑾之收回眼,没去看陪着一起胡闹的裴昱,他就差一步,就能借着这次的嘉赏将萧准要到黎城,要到自己的身边,也算不辜负陈听的嘱托,可坏就坏在,昭昭还是想挑起事端,她根本没有悔改的心。
南熹在王师的那半月,他曾去过,也恰好听到了这些“意外”的始末,只是因为他护着的小妹妹,不惜装傻十年为死去的宣妃报仇。
“将军,标下去宫门处等你们。”裴昱心里明白,大军未归的将军现在出现在这里,真的是巧合吗?
“也好。”陈瑾之沉声道。
此时陈昭昭的住所,陈瑾之刚到门外,就看到怒气冲冲出来的少女,他抬起手,轻轻用力,将人拽到面前,“怎么了?”
“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我大声的笑起来,笑到后面,隐隐约约带着丝无奈,“师父啊,我早该知道,萧准的事,你因比所有人都清楚,陈昭昭根本没给我写过信,早在三月前的那次进宫,你就知道了萧准被欺辱,却根本不打算告诉我,怎么,萧准的出生真的很让你们恶心吗?”
“你是我师父啊,是我最敬重的人,是我不顾一切都要守护的人,到底是什么时候,你变得如此薄情,冷血,我曾经信誓旦旦和阿准说,北漠的将王是顶好的,可到头来,是我错了。”
我愤愤想挣脱开,却被攥得更紧,很快,我听到他暗哑语气,一点一点击垮我的防线,“连你也这么看我?”
“是,我都知道,”他站直身子,居高临下的笑看面前的人,明明知道自己的话说出来,会让她难过,却没有半分犹豫,指尖入掌心,“一个别国的血脉,凭什么入我北漠王室,若这等人也能与正统相承,把其他人置于何地,南萧王的种,回了北漠,谁能保证他心是纯粹的,保不齐卧薪尝胆久了,分不清敌我。”
“萧南熹,你能保证吗?”
“你能的话,为何南萧也不要他?”
这一番质问的话,不止将我问愣几分,就连陈昭昭也被吓住,半秒,我将眼从暗处挪开,看向他冷漠的眼神,“她放心的离开,去追随自由,而被她远嫁和亲所护佑下来的人,都在欺负她的阿准,你曾答应过的,你让她放心,你说萧准有你护,然后呢,你真的护过吗?”
“你们北漠不要他,我们南萧要。”
在他意图开口再说什么,我趁机用力,将手从他的束缚中,挣脱出来,心凉了一片,“陈瑾之,我要走了,带着阿准一起,这次,没开玩笑,我真的不要你了。”
最后,我在昭昭的提点下,找到了脸上有着伤痕的萧准,听说,那是昨夜不小心撞到床榻上了,我听后只是笑了笑。
萧准见到我的时候,眼里的泪还是没忍住,哭着与我说要回南萧去。
大殿之上,我提出了要将萧准带回南萧,高台上的陈询投下视线,没多加阻拦。
出宫的路上,萧准没有说话,直到最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他回头抱了下陈询,才在我的安排下,处于边境的南萧士兵,将人带走。
“先去黎城。”边关本就在黎北不远,从淮都回去,也是顺路的。
“是,公主。”驭马的侍卫很快回答。
倒在我怀里的萧准,已经传出均匀的呼吸声,上车时,我曾问起,“他纵使人欺你,为何还抱他?”
眼眶微红的男孩抬眼看我,随即郑重其事的说:“阿舅说,他是母妃最爱的王弟,因为我,母妃才去世的,所以无论是住在寒冷的偏殿,还是被侍卫欺负,我都理解,去世的母妃也会。”
“母妃离开,阿舅很难过,我也是,在南萧我有阿姐抱一抱就会开心,我想,替母妃抱抱他,也许他会好受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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