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告诉程消自己没什么事情,每天跑步锻炼,闷在家里练腹肌,一个孩子——尤其是女孩子,还能做到哪步田地不就是为了在这个吃人的世界活下去,有能力保护自己。如果有余力,还能护着身边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看着他,总有种不自在的感觉,内心有一种隐隐的不安在作祟,身上时不时就刺痛,我冷汗都下来了,摩挲一阵,就回到家里去。
或许是我心中对于相似疾病某种吸引又排斥的错觉吧。
“进来坐坐”我招呼程消。
“好啊。”他没有推辞,跟着我就回了家。
我妈已经去厂里了。家里一时就我们两个,我丝毫不会主动搭话,没什么话头可起,气氛眼见着非常尴尬。
程消看起来倒没什么感觉,自己坐着看电视,时而和我聊聊昭言。
到半上午的时候,门外起了一阵骚动。
我和程消都没什么八卦的意思,没有过多注意,继续守着电视。
节目播的是动画片。在现实世界生活久了,有时候就是需要这种不动脑子的东西舒缓舒缓,停止刺激大脑。
看着片段,我还在笑,就听见有人敲门。
本来还是星星点点的试探敲着,或许是见一会没人应,就开始密集起来。
“楚瑛!”叫我的是个年轻嗓音。我放下手上的苹果擦了擦手就去开门,发现是对门的一个孩子,不太熟,但说过话,平日里偶尔打了照面就会问候几句。
“怎么了”我还云里雾里。
她有点欲言又止,拿出张照片来。“你还记不记得他”
“小泽,我知道他,村东头刘叔叔家的孩子,平时挺温顺懂事的性格,上次还送我新年礼物来着。怎么”
“前几年他得了抑郁症!”
“我有所耳闻,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他昨天半夜失踪了,大人们找了一夜都没找到,今天早晨有人去河边洗衣服,才看见他!他…跳到河里淹死了……”这孩子看来很少见过这样的场面,表情仍然心有余悸的样子。
我皱了皱眉,这种消息任谁心里都会揪一下,何况是认识的孩子。
“本来跟你没有半点关系,可是不知道谁起了头,就说起了你的事情。可能你不记得了,三年前你吞药…自杀未遂,”像是怕刺痛我,她把那两个字咬得很轻,“你妈妈送你去医院的事情都传遍村子了,只不过大家都没在你面前提过。结果今天一窝蜂地,大家众口铄金,村里的人都说是你影响了他!”
我像个没头苍蝇思绪乱撞。
“一会他们可能都要过来找你讨要说法,正在情绪上,你可千万别开门!我先走了!”小女孩捏着气音害怕道。
我谢谢还没说出口,她这就走了,留下我和身后还在吃瓜的程消在风中凌乱。
程消放下瓜,问我怎么回事。
我先不由分说关上门,拉他进了里屋,“消消,你听我说,姐姐这里有点事情要处理,你先回家好不好”
看我这么严肃,他也没有反驳,也没有点头,我轻轻开门推他走,捏了捏他的肩膀。“下次玩。”他只好跟我挥挥手。
果然,没一会,我就听见外面零零散散好多脚步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开门!”
我过去开了门。
来人好像没想到我会这么快应门,酝酿了一会才说出话。
“你刘叔是不是待你不薄你怎么就这么对我们家儿子呢我儿子命苦啊!当初我就不该叫他跟你交往!都是祸害,都是祸害啊!”他几乎要跪到地里去,几个人上前去搀扶他,“就是!你说说怎么办吧,老刘家里就这么一个孩子,这都是他的命根子!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会做人呢”
“我没有。”我无话可说,撂下三个苍白的字。
“你自己性格阴暗就算了,怎么好拿这个去教导别人家孩子偷盗呢刘泽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做出这样的事,可把老刘气个半死!”
“你要去死不要稍带着其他人!你这样会下地狱的知不知道”
我皱着眉,心想怎么越说越离谱。“没做过,没教过,我不偷东西,您还是另请高明背这口锅。”
我做出有请的手势,只看见他胡子都气歪了。
“听说啊,她被□□了——”突然有个尖锐的声音拖着长音喊道。我冷着脸,抱臂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是吗!怎么说”有人开始问。
说话者一听就骄傲起来,说那天去办事看见我妈出公安局跟民警告别,就偷偷站在墙边听了一嘴。
“恶人自有恶人磨!”
“是不是自愿的还不一定呢。”有人在笑。
“小郑啊,你家孩子不干净。”刘阿姨摆出一副丑恶的嘴脸,我一听我妈的名字就急了,回头看,是我妈拎着一袋子菜回来。
没想到她比我还急。“你个死老太婆你说什么呢你!”她立马去推人,死死瞪着刘阿姨。
我认为点到即可,前去拉架,好叫两边都冷静冷静。
“等等吧各位。”
我看向刘叔刘姨,“我早就和您说过了,您二位教育孩子的方式有问题。小的时候,刘泽有一段时间经常来找我诉苦,我为了响应他,好说歹说去了你家好几趟,您恐怕都已经忘了,只当是小孩子儿戏吧!”
“从上小学的时候,您二位就严格看管刘泽的一举一动,不让他出去玩,不让他交您不喜欢的朋友,不让他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他在学校被欺负的事情,你们有了解过”
“他一犯错,你们就冷处理,不承认错误就不跟他讲话,爸妈不跟自己亲近,逼得他承认自己根本没犯过的错误,好玩不好玩”我捏捏面前不知道谁领过来的小孩的脸。小孩哇得一声就哭了。
二位脸色渐渐不好看。
他们还忘了的是,我曾说过一句话。
“他讨厌这个世界,他一定会离开的。”十三岁的我最后一次冷着脸对他爸妈说。
如果他们记得,恐怕要比现在的讨伐更加猛烈。他们手上拿着斧子,说不定认为我是那个杀人凶手。我想着就只能苦笑。
我的话救不了任何一个人,唯一的作用就是自己痛快一阵吧。
不知道他的愿望有没有实现过。
我妈不说话,拉起来我的手就往家里走,没有看过他们一眼。
“不是让你老实待在家里,怎么又出去玩。”她埋怨看我一眼。“洗手一会出来吃饭。”
我笑笑,窗外人影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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