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哑着嗓子低笑道:“本来还打算在多玩一会儿,但是难得看到吾主的好兴致,前菜实在是寡淡,还是让正戏直接开始吧。”
他慢慢地伸出右手掌心虚握,被黑雾彻底吞噬的楼挽帘像是被操纵的傀儡一般开始用力。
挤压血肉的声音在寂静的氛围里显得格外的残忍,一缕缕血色渗透黑雾滴落下来。
谢辞盈目光一顿,面色瞬间变得冰冷,他不再压抑自己的灵力,所有的灵力顺着右手涌去,狠狠地一肘击,撞上了楼挽帘的手臂,同时压抑许久的灵力也猛地炸开。
轰的一声,一片烟尘缭绕。
谢辞盈抱着钟璟重重地往后面飞去,砰的一声,摔倒在地上。
黑袍人:……!!!
啊啊啊啊,要死咧,怎的这么没有分寸,要是大人受伤了怎么办。
废物,还不快去看看。
楼挽帘歪了歪头,黑黢黢的瞳孔里闪现几丝懵懂的光芒。
他操纵着黑雾摇摇晃晃的往谢辞盈那边走,黑雾充当他的手臂,吹散了浮动的烟尘,下一秒,楼挽帘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团灵力直冲他的面门。
锐不可当,气势凛然。
这个距离,黑袍人咬着衣袍,眼底泪光闪烁,心底疯狂的下指令,废物,还不快点护着点,黑袍人恨不得自己冲上去。
楼挽帘接收到了指令,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他还是疾步跑到谢辞盈的身边,在谢辞盈惊怒的目光中,一把拽过他的手臂,同时又不忘把钟璟从谢辞盈的怀里扯出来,面无表情的把他丢出去。
在爆炸声响起的那一刻,黑雾自发的护住了谢辞盈,楼挽帘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扯了扯后背破碎的衣裳,细碎的皮肉很快被黑雾填上。
谢辞盈愣了愣,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双手,恍惚了片刻。
钟璟不见了。
他的目光慢慢的移到了楼挽帘的身后那一团红白混杂的物体上去,那已经不能算是个人了。
双手血肉模糊,一只脚孤零零的躺在不远处,钟璟俊秀的脸庞也变成一团烂肉。
这样的冲击要是放在平时,对他来说也造不成多大的伤害,可是现在不一样,他本来就已经受了重伤,被楼挽帘丢出去的时候还不忘用灵力给谢辞盈上一层保护罩。
他所剩不多的力量都用来保护他了。
楼挽帘面无表情的看着,突然伸手想要扶他起来。
谢辞盈脸色不改,过度使用灵力是在透支他的身体,他现在全身上下就连抬一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没有拒绝楼挽帘的搀扶,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手腕间的灵缎试探着动了动,谢辞盈眼底闪过一丝寒芒,不等他吩咐,灵缎如风一般冲出谢辞盈的袖口,陡然贯穿了楼挽帘的脑袋。
在黑雾凝聚起来的下一秒,狠狠地绞杀吞噬。
楼挽帘下意识的想要反抗,可是不等他出手,躲在暗处的黑袍人将手中的一团黑雾慢慢地碾碎,他目光寒凉,像是看着一团垃圾一样。
刀若是想要对主人出手,那就没有了存在的价值。
谢辞盈慢慢的收回手,灵缎亲昵的绕着他的手,虽然她刚刚才醒来可是天生的就对谢辞盈有一种濡慕和亲近之感。
她绕着谢辞盈修长的指节,磨蹭着不肯回去。
若是放在平时,谢辞盈还会分出几分心思,但是现在他浑身的劲力都被抽走了,钟璟倒下的场景的不断地在他的眼前回放。
灵缎见他兴致不高,有些安然的垂着脑袋,长长的尾巴绕了个圈,再散开的那一刹那,掉出一个黑色的木盒子。
这是什么。
灵缎托着木盒子送到谢辞盈的手上。
轻飘飘的没有什么重量,入手寒凉,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这是刚刚从楼挽帘身上掉下来的。
谢辞盈想了想,情况总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盒子没有上锁,轻轻一拨弄,很容易就打开。
里面孤零零的放着一个白色的玉瓶,谢辞盈将它拿到手上,很普通的白色瓶子,不过里面装着的东西有些眼熟。
金色的药丸子,上面有一道道绿色的纹路。
突然,谢辞盈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急忙爬起来,三两步跑到屠于今身边。
谢辞盈略有些纠结的看着自己手上圆润的药丸,吃还是不吃。
看着屠于今灰败的面孔,谢辞盈心一横,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师弟,是死是活就看命了。
正当他举棋不定的时候,虚空中突然漾起几道波澜,观宁领着一干凑热闹世家弟子的通过仙凡两界通道的时候,一出来就看到一个举止可疑的人正鬼鬼祟祟的把一颗药丸往屠于今嘴里塞。
观宁“……!!!”
要完!!!
“住……手!!”
谢辞盈擦了擦手,站了起来。
一转身突然发现自己身后多了不少人,不少人正一脸玩味的看着自己。
其中有些人面孔还有些熟悉。
谢辞盈:“……”要完。
观宁眼睁睁的看着屠于今的面孔由青变白,由白变紫,在由紫变红,观宁的脸色也是如此的。
好不容易看着屠于今挺过去了,观宁一口气还没下去,突然瞄到不远处一团看起来有些熟悉的不明物体。
那是……钟璟……!!!
观宁多么希望是自己看错了,他抱着侥幸的态度游移的步伐,一步一步艰难的挪了过去。
血肉模糊的五官还能辨出几分钟璟的样子。
观宁眼含悲痛,不可置信的蹲了下来,手慢慢地放在他的鼻息间,了无寂静。
想到这人的身份,观宁内心一万个悲伤,死的是钟璟,这回他估计也回不去了。
“醒了,醒了。”
“屠仙君醒了,快把那人抓住,不要让他跑了。”
“遮遮掩掩,天烬渊之事和他脱不了关系。”
“我等奉旨来查,定然不会让贼人逃脱。”
嘈杂声不绝于耳,屠于今只觉得自己混沌的脑子仿佛要炸开一样,他想要大吼一声来表达自己的愤怒,但是他发现自己做不到。
嘴唇像是黏住了一样,嘴巴里面是一股莫名的气息。
身体使不上劲,全身的灵力像是被禁锢住了,他动了动眼皮,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一个模糊的单薄的背影。
…………好熟悉呀。
那背影慢慢的和他记忆里的身影重合,屠于今眼底闪过几丝怀念。
多少年没见了,师兄。
屠于今大概是脑袋是真的糊涂了,他想也没想一把拽住身前那人的手臂,谢辞盈本来是能够挣开的,但是赶巧这边有人推了他一把,他想也没想往旁边一闪,屠于今接着这股子力道,用力的一拉,好巧不巧他以一个十分不雅的姿势摔倒在屠于今面前。
屠于今眨了眨眼睛,嘴角微微勾起。
冷血的眸子闪过几丝眷念和懊悔。
谢辞盈还没从呆愣中缓过神来,突然一只宽大的手掌微微撩开了他的兜帽,他就这么直直的对上了一双略带几分震惊的眼睛。
他的脸被屠于今看到了。
“我……”谢辞盈刚想要说些什么来挽救一下眼下尴尬又危险的场景,突然,屠于今一把捂住他的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将几缕散在外面的头发都塞进兜帽,将宽大的兜帽收紧,死死地包住下巴。
这下连一根头发外面的人都看不到。
观宁目瞪口呆的围观了全场,他看到英明神武的屠于今像是中邪一样,先是莫名其妙的把人拉到他的怀里,又格外猥琐的想要去亲人家。
后面的场景又像是遭到了反抗和拒绝,恼羞成怒的想要闷死人家。
顶着周围人好奇的眼光,观宁擦了擦额顶冒出的冷汗。
师叔啊,这年头已经不流行强取豪夺了。
观宁想要提醒一下,这大庭广众之下,影响多不好。
结果方才还病恹恹的屠于今就像是回光返照一样,极其凶猛的瞪着眼,把怀里的人抱的死死的,色厉内茬,“他娘的,一个都不准看。”
“看一眼,老子宰了你们。”
观宁:“…………”
搞清楚,现在你才是案板上的鱼肉,弱不禁风小弱鸡。
谢辞盈:“…………”
这糟糕的欲盖弥彰,他是怕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里吗。
谢辞盈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桎梏,屠于今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没说话,只是暗暗地加大了力道。
他现在还不能走,观宁带的这些人里面有一半的人是认识他的。
要是谢辞盈死而复生的消息传出去,那这些鬣狗就会跟疯了一样涌上来。
屠于今没办法在这么多的人面前护住他。
屠于今不想追究谢辞盈死而复生的秘密,他只知道自己的师兄回来了。
这百年来,他从未像今天这么高兴过,百年来的寻找,妄念终于落在了实处,让他猛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只知道再也不能让他离开了。
……谢辞盈只知道自己快要被勒死了。
他果然还是想着要恩将仇报吧,果然就不能心软。
观宁处理的很快,那些遗留在场的天烬渊的气息,还有楼家人没办法抵抗的证据,足以证明谢辞盈的清白。
他们很自然的相信了他只是一个在人间游荡,倒霉误入惨案现场的普通人。
让谢辞盈觉得奇怪的是屠于今也没有否认谢辞盈的话,甚至还在暗中补齐它的口供和身份,这狗崽子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的谢辞盈浑身发麻。
在观宁离去之前,谢辞盈把浮桐金的解药也一并交给了他。
面容俊秀的弟子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错愕,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在接过解药的同时还不忘问道:“道友此番对我们多有助力,天琅天无以为报……”
谢辞盈不想听他说这些客套话,他目光放在一处空地上,被收拾的很干净,钟璟的尸身已经被他们带回去了。
“好好安葬他。”
“唉?”观宁先是一愣,脸上露出一抹古怪,谢辞盈眼睛闪了闪,没有错过他这一瞬间的不自然,不过观宁很快反应过来,真心诚意的给他行了一个礼。
“道友不必担心,我和钟师弟同出一门,我会带他好好回去的。”
听到这话,谢辞盈挑了挑眉,回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如此便好。”
观宁低着头,若是他抬头他会发现,谢辞盈那双眸子里面跳动的怒火。
钟璟倒下的那一刻,谢辞盈确实是有些接受不了。
虽说早在百年前他已经习惯了离别,可是钟璟对他来说总归是有点不一样的。
这孩子爱笑,活泼开朗,一口一个师叔交的亲热,谢辞盈不待见薛让尘,所以一开始他对钟璟的态度也算不上好。
不过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这些天,这孩子到底在他心里也算不上全无分量。
所以在钟璟倒下的那一刻,谢辞盈是想着今天要是侥幸不死,等他恢复了,就去楼家走一走,也杀几条人命来祭奠一下他。
可是,可是……他娘的竟然还带了马甲,想到这里,谢辞盈拳头都硬了。
先前有楼挽帘捣乱,谢辞盈没反应过来,钟璟倒下的时候丢在他身上的灵力罩的气息简直不要太熟悉。
百年前,薛让尘去了一趟寒崖洞,灵力周转不灵,是谢辞盈丢下了大部分事务,日日夜夜的守在他身边,耐心的用自己的灵力一遍又一遍的帮他运转自己的周天。
机缘巧合之下,也感知到他灵台的气息。
灵台是修士修仙的基础,周天运转灵力的核心,若不是薛让尘坚持,谢辞盈也万万不会有机会触碰到他的灵台。
方才那防护罩,简直和百年前他感知到的气息一模一样。
埋藏的真相简直是呼之欲出,钟璟他娘的就是薛让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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