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宁面前浮动着一团白色的灵团,观宁伸手戳了戳它,极力的阻止它往薛让尘那边靠。
“天底下也只有你这个疯子会把自己的灵台劈开,当初钟璟出现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你无缘无故的下了一趟山,又无缘无故的带上来一个孩子。”
灵台是何等重要的东西,可以说是修士修行整个灵力运转的核心,失去了灵台运气好一点,全身修为散尽,此生再也没办法修行,在往坏处想一想,身死道消,那是要命的大事。
越想,观宁越觉得心惊胆战,他知道薛让尘胆子大,但是没想到他的胆子大到了这个地步。
“你告诉我,你只劈了这么一点吧。”
观宁问出这个问题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多虑了,但是看到薛让尘平静无波的脸色,他心里咯噔一下,突然冒出一个不太好的猜想。
“除了钟璟,你不会还劈了其他的吧!!!”
薛让尘不理会脸色大变的观宁,老神在在的喝着自己的茶。
灵团转了个弯,晕乎乎的找不到方向,但还好凭着本能往薛让尘那边走。
观宁把手放下,叹了一口气,“你这闷葫芦三棍打不出一个屁,还收徒,是个人都觉得不对劲,现在我可算是明白了,自己收自己为徒,普天之下您估计也是第一位。”
薛让尘还是不动如风,丝毫没有自己的秘密被戳穿的尴尬,他镇静的有些脱离常态的,像是一座山,高高的矗立在那里,任凭狂风暴雨,他自岿然不动。
观宁也不欲多说,他本就是来给薛让尘收拾烂摊子的。
钟璟身亡,灵台归位,于他而言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我走了。”
钟璟掀开帘子,突然转身说了一句,“谢师兄应当是察觉到了什么。”
一直坐在蒲团上岿然不动的薛让尘突然有了反应。
观宁清楚地看到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面有了不一样的情绪,天上客,画中仙一旦心里有了牵挂的人那就和凡夫俗子没有什么区别。
“师兄……他说了什么。”
微微带点凉意的声音混在风里,像是寒风利刃一般,但是风里面又有花的柔和,矛盾有奇妙的感觉。
观宁放下帘子,坏心眼的没有立刻回答他,谁让他对自己爱答不理的,观宁逮着机会也乐得看薛让尘吃瘪。
薛让尘也不急,看着观宁走远了,冷巴巴的补了一句:“长阳山上的阵盘你拿去。”
观宁眼睛一亮,乐呵呵的声音顺着风声掀开了帘子。
“师兄说让你把钟璟好好安葬,不要亏待了人家。”
好好安葬,薛让尘沉如深海的眼神落在了那一途昂活泼跳跃的灵团上。
没有的观宁的可以阻拦,这灵团急不可耐的飘过来,亲密的绕着薛让尘的脸颊边凑来凑去。
薛让尘面无表情,伸手轻轻地摁住,就像是掐住了灵团的命脉一样,灵团一下子安分起来。
只是身上的光黯淡了些,凄凄惨惨的样子活像是受了大委屈。
薛让尘心硬如铁,这一小团,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分出来。
百年前自谢辞盈身陨之后,他就没有个活人样了,每日呆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密室,想到密室,薛让尘顿了顿。
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带着灵团就回去了。
一回到熟悉的地方,灵团宾至如归,原本萎靡的状态顿时生动起来了,他迫不及待的从薛让尘手中飞出来。
直直的冲着墙上挂着的最大的那一副画像扑过去。
薛让尘垂着眼眸看过去,无波无澜的脸上浮动着不一样的光彩。
画的是谢辞盈,一声青衫,慵懒的依靠在花丛锦簇的围栏上,因着醉酒,清俊的眉眼也染上了几分风流,薄唇微微发红,比之周围的百花还要明媚,他挑着眉就这么看过来,眼底眉梢都带着笑意,青衫微微滑落,一派落拓不羁。
薛让尘有些舍不得移开眼睛。
他愣愣的把手放在画像上,无限的眷念,灵团感知到他的心情,绕着画像飞了几圈,又落回到薛让尘的手上,绕着他的手来回转圈。
像是安慰他一样。
“你开心吗。”
薛让尘看着手上的灵团,突然问道。
灵团没有反应,失去了钟璟的意识,它现在就是一团普普通通的灵识,随着自己的本心而动。
薛让尘没等到回答,灵团蹭着他的手,许是感受到他心情回暖,又高兴的去蹭谢辞盈的画像,亲昵的碰触他的脸。
灵团本质上和薛让尘不分彼此,灵团所有的记忆和情感薛让尘都是能够感觉到的。
它本来也是薛让尘无意识的产物,钟璟意识的产生更在他的意料之外。
起初,薛让尘是想要直接扼杀这个意识的,毕竟他现在所做的事情容不得一点外物干扰,钟璟的产生他不知道在未来对他的计划会有怎样的影响。
但是望着那双不谙世事的的眼睛,他看着自己笑,有些羞涩的看着自己问这是什么地方的,画像上画的是谁的时候。
薛让尘诡异的心软了。
这灵识依托他的灵台,天生的就对谢辞盈亲近,他就是另一个薛让尘,另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薛让尘。
薛让尘鬼使神差的找了个理由下了山,在三日之后牵着一个孩子回到了山上。
他给他取名字叫钟璟。
密室里的一切他也终于有了可以分享的对象。
这个人是他自己,但是他有不记得关于谢辞盈的一切。
他对谢辞盈好奇又天生的忍不住去亲近,钟璟第二次问他画像上是谁的时候。
薛让尘默默地盯了他许久,恬不知耻的脱口而出那是你师娘。
钟璟面上带着诧异又有几分高兴,没有什么顾虑的接受了这个现实,哪怕在他之后知道了谢辞盈的身份之后,他也从来没有对薛让尘提出过什么疑问。
就像是他们两个心照不宣的秘密一样。
那间密室里的秘密,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知道。
钟璟从这里出去,又回到了这里,薛让尘看着他高兴地在每个画像前驻足停留,哪怕只是一小团灵识,也能看出它在欢呼雀跃。
薛让尘看着它的动作,有些克制的伸出手,对上百花丛中那一双含笑的眼睛,他心头微微发苦。
高兴的,是高兴的。
“我要走了。”
薛让尘说完这句话,灵团停留了一瞬,但是很快的又继续之前的动作,看着像是比之前更高兴了。
薛让尘要去找谢辞盈,现在他在凡间的消息已经瞒不住了。
得到消息的应该已经都往凡间赶了,毕竟当年谢辞盈死的不明不白,世家占据了舆论的高点,散播了大量不利于谢辞盈的消息。
但是当年因为那个人的刻意插手,出现了一些意外的因素,不过百年过去,那些人也应该已经缓过神来了。
表现最积极的,就是想时刻贴在谢辞盈身上的屠于今。
谢辞盈和屠于今离开泉州之后,闹得轰轰烈烈的杀人魔事件也落在帷幕,倒是有不少仙界的人听到了消息。
一个个风尘仆仆的赶往泉州。
留影石依旧高高的悬挂在城门口,不少人看到那个看不清楚脸的黑袍人有些犹豫不敢认。
看着像,但是看着又不像,有人提出最明显的破绽就是谢辞盈不是剑修吗。
当年谢辞盈最为人所津津乐道的一个是他的脸,一个就是他的佩剑破春。
破春在百年前随着谢辞盈的陨落也已经销声匿迹,神剑有灵,一生只会选择一位主人。
大多数神剑都会在主人逝世之后选择自毁,它们的高傲不允许他们背叛自己的主人。
传闻当年破春已经生出了剑灵,神剑若是能生出剑灵那是天大的机缘,当年在仙界有多少人是抱着一睹剑灵的风采去拜访谢辞盈的。
现在乍一听到谢辞盈死而复生的消息,来的部分人也是冲着破春来的。
现在谢辞盈出现了,打架用的不是破春,这就让人有些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在用谢辞盈的名头生事了。
百年过去,谢辞盈在年轻一辈里面已经被妖魔化了,年轻弟子每每被家里的长辈耳提面命,听得最多的正面典范是千年来仙界最年轻的仙尊薛让尘。
而与之相对的就是和他同出一门如今名声臭不可闻的谢辞盈。
师兄师弟同出一门,在世人眼里的待遇却天差地别。
一个被捧起来,高高在上。
一个被踩在脚下,路过了还要吐口唾沫。
在场的人隐匿身形,议论纷纷,有不少人仗着年龄大,倚老卖老的的给年轻一辈的弟子大夸其词的科普邪魔谢辞盈。
挤挤攘攘的人群中,睡也没有注意到一个穿着青袍提着花灯的年轻男子站在角落里,他用了点小法术,不然若是有人看到他的面容,一定会有人惊呼出声。
天琅天失踪几十年的江琅仙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琅手慢慢地垂下,他刚刚看到这留影石的第一眼也和屠于今做出了一样的决定,就是毁了它。
结果出乎他的意料,这留影石上的防护阵法非常的棘手,连他也没办法打破。
江琅见人三分笑,照天琅天的弟子所说,是天琅天最好说话的仙君。
他既不想让尘仙尊那般冰冷无情,也不似屠于今那般喜怒无常,他就像是三月里的春风,所到之处,沁人心脾。
但是现在发现自己无法打破阵法之后,江琅的脸色格外的难看。
他不似其他看热闹那帮人人云亦云,他只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就是自己的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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