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第二天,鉴于杨奇喝得实在是太多,哪怕是吐干净了,回到家后也是倒头睡到次日的下午2点。
醒来后他倒是不头疼,就是胃里躁得慌,感觉像是饿,又感觉像是有猫爪在挠的意思。他坐起身子,靠在床头,看着天花板揉肚子。
“叮铃铃!叮铃铃!”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习惯性地往床头柜上去摸,发现上面除了台灯什么都没有。杨奇觉得奇怪,不知道他昨晚回来后还能把手机放到哪儿去?没辙,顺着铃声发出的方向,他从床上爬起来,把被褥掀了个底朝天,然后在枕头底下找到了手机。
就在他要接电话时,手机上已经显示出了‘未接来电’的提醒。
喝酒误事,他翻看手机,发现一个上午有8个未接来电。其中2个号码他不认识,3个是曹生打来的,还有3个是标注为‘福利院’的来电。
福利院是哪儿?他想起老上海那些收养孤儿的地方,猜测也许就是这种地方吧。不管福利院的电话,他先给曹生回个电。
“喂,曹生。”杨奇打通电话后,他一边拉开窗帘,一边和对方说话。
“你酒醒了?”电话那头,曹生听到杨奇带着鼻音,全然就是一副刚睡醒的声音。他开玩笑说:“你昨天得谢谢钱青啊,她可是不嫌弃你呕得一塌糊涂,把你这个醉汉处理得妥妥当当。”
经好兄弟提醒,杨奇脑子里迅速回忆起了昨晚所发生的一切,尤其是在男厕所里的那桩旖旎。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会不分场合地让她陷入窘迫之中。心存愧疚,他无奈扶额自嘲说:“你可别损我了,我回头给她赔不是去。”
曹生不客气地笑他,回复说:“听你这话里有话,是不是……”他故意打趣,把话说得模棱两可。
“行了行了,你别打听了。”杨奇不给他机会八卦,他打断对方,道:“我知道你早上打我那么多个电话就是为了问一下我还活着没。放心啊,我活得好着呢。你奇爷我当初在晋北那也是能喝的人,这点儿酒不在话下。”他故意口嗨,是想把话题拉扯开。
曹生知道他和钱青现在还处于‘恋人未满,友达刚到’的这一层。他不再打听,换成关心的口吻说:“好,知道你醒了没事我就放心了。改天吧,我把陈山桓也给叫上,等我老婆给我放假的时候我叫你们出来吃饭。”
杨奇怀疑对方在炫耀。他心里暗骂‘这小子’,啐道:“行,知道你是有老婆管的人了。”
一通简单的兄弟慰问结束后,他便开始准备起床洗漱吃饭。虽然这个点不是吃饭的时候,但人总不能不吃东西,补充体力是最基本的。
一碗阳春挂面配两个煎蛋,这是单身汉最经典的饮食方式。吃饭的时候,他打开微信想看一下钱青有没有给他发消息。很可惜,除了曹生上午发了两条慰问消息,他与钱青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她发来的钻石耳环图片。
嘴里咀嚼面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打扰她。想了两秒,他在对话框里输入:你今天还好吗?
写完后,没2秒他又全部删除,觉得这句话问得有点儿突兀和奇怪。
‘今天天气不错……’他又重新输入了新的内容,心想这样应该会比较礼貌一点儿吧。可写到一半,他还是决定删除,因为担心这不是问句,对方会不回答他。
是的,他想要看到她的回应。
还是维持原来的想法吧。他把‘你今天还好吗?’重新输入对话框,然后按下发送键。带着期待,他盯着手机看了很久,期待看见聊天页面的顶部会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
很可惜,等他这一碗面都吃完后,她都没有回复。
把碗筷收拾,洗掉,把餐桌抹干净后,钱青还是没有回复。
注意到手机电量不多,杨奇把手机拿去充电。充电的时候,他再次翻看微信,发现一切如常。
算了,不要再去看了吧,给她一点时间和空间。杨奇劝说自己把手机放下,让自己归于平静。
他坐到沙发上,拿起他之前在书店找《新华字典》的时候买的教育类的书,打算看会儿,学习一下。当他翻开第一页时,他的眼睛虽然看到了字,可心里却不停地回想在婚礼上和钱青做伴郎伴娘时所发生的一幕又一幕。
爱情真的很恼人,它会打破所有的安宁,让人不自觉地陷入焦虑和不安中。杨奇苦笑,他活了两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如此患得患失,连自处都变得困难。合上书,他索性闭眼。
可是闭上眼比看书还可怕,他的心绪就像是魔鬼,在闭眼之后肆意放大他的贪心和欲望。长叹一口气,他还是睁眼吧。
他必须得找点儿事情来转移注意力,不能任由心中的魔鬼把他吞噬。他回到卧室,把剩下的4封没有找到收信人的信给翻出来。他将它们打开,重新翻阅,心想下一个到底是谁?
下一个,也许是曾阿祥?
杨奇回忆起曾阿祥经常在营地里对着一锅熬白菜说糖水里的豆沙要怎么煮才绵密,煲仔饭要选用什么样的米,酱油要选广州哪一个老字号的,还有腊肠的口味咸甜也有讲究,甚至是火候要怎么掌握等等的做菜经。他感觉做这些菜的规矩和昨天在婚宴上吃到的几道广式菜肴好像有很大的相似之处。
他记得曾阿祥说过,他家原先是给广州大户做厨子的,而他则是家生子。日本人打进来后,主人家携家眷去了香港,而他们这些仆人就都被遣散了。为了生存,他跟着父母去广州番愚卖过几年大排档。
会不会在胜利之后,曾阿祥回到了广州?杨奇起了猜想,但也只能是猜想。他不可能仅仅凭着这点儿碎片式的信息就确定昨晚婚宴的大厨会和曾阿祥有关联。可,他总是要问问的吧。万一呢?大海捞针不就是这样嘛,他不想错过每一个机会。
现在是下午3点半出头,杨奇把信都收起来,唯独留下来曾阿祥的那封。趁现在时间还不算太晚,他想去一次昨天的酒店,去找负责昨晚婚宴的厨师问问。
“叮铃铃!叮铃铃!”在他出门前,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福利院’。
杨奇不知道对方找他是什么事儿,但是对方坚持不懈地能打他四个电话,应该是有事儿找他的。他及时接通,与对面的人打招呼说:“你好,请问……”
“诶呀,终于是打通了!”不等他说完话,对方便抢白,好似是寻觅他好久终于是找到了一样。“杨奇啊,我是福利院的张老师。”
听对方的口吻,好像是和他很熟的样子。杨奇稍有停顿,且疑惑地说:“张老师?”
“诶唷,你真的是贵人多忘事!”对方不耐地吐槽,但也是一口爽快的语气和他自我介绍,说:“张怡敏呀,福利院的院长!你小时候的尿布还是我给你换的,红屁股也是我给你涂药治好的,你难道忘了?”
福利院的院长给他换尿布,治红屁股……这两个信息让杨奇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忍着不好的感觉,他社会地回应对方:“额……没,没忘!我就是昨天喝多了,没反应过来。对了,张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儿?”
“就是2018年要结束了,福利院呢要办个跨年活动,不知道你今年有没有空回来看看福利院的弟弟妹妹们?”张老师直爽地和杨奇说,并添了一句:“孩子们还记得你去年跨年带来的礼物呢。他们上个礼拜就开始问了,好奇杨奇哥哥今年会带什么来看他们。”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杨奇听出来对方是一定要他去的意思。“什么时候来?”去做好人好事,他没有道理拒绝,况且人家今天给他打了4个电话就是为了叫他去参加。
电话那头是答应了的意思,张老师立马回答:“12月31日的下午2点半,我们会有小朋友的文化表演活动。我给你安排在第一排靠中间的位置,到时候你要上台演讲的哦。”
还要上台演讲?杨奇觉得让他做体育老师已经是人生的挑战了,还要他上台讲话,这简直是让他头皮发麻。“演讲就算了,我送点礼物就好。”他直接拒绝。
“不行,你要讲的!”张老师一口回绝,并说:“你是我们福利院里那么多孩子里比较有出息的一个。你要给孩子们讲讲你到底是怎么靠自己走到今天的,让他们从小就要对自己的人生不放弃,不抛弃!”说到这儿,她放缓语气,又说:“你想想,这些孩子都是孤儿,没有爸爸妈妈疼爱。你作为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你应该要同情和理解他们,甚至你是感同身受的。不管怎么说,你作为哥哥你有责任上台给他们说点儿加油鼓励的话。”
到这一刻,杨奇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在gb的入职资料上,父母的那一栏是空着的了。因为,他是孤儿。在听张老师说出这个信息时,他心里那抹不好的预感终于还是落到了现实。原来,在这个世上,他真的只有自己。
“好,我知道了。”他将失落收起,与对方讲:“距离跨年还有两天,有什么需要我带过来的,张老师您尽管提。”虽然他在现代没有父母,但他不能亏待那些等着他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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