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和怀疑过后就是无休止的冷战,钱青在接下来的一周都没有和杨奇主动说过一句话,甚至俩人碰到面她也会避开。杨奇有试图去找她把话说开,可她的回避让他没有任何办法去走进她的世界。
就像是被放逐到了荒漠地带,周围的沙丘让人迷茫,想要辨识方向都无法做到。杨奇就站在干涸的沙地里,想要去追寻回他的绿洲,但绿洲却迟迟不愿出现。是他的错,他愿意去解决和面对,只要她说一句话,哪怕是对他提出要求也好,他也不想再继续被冷暴力对待。
钱青是故意在对他冷暴力吗?可能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吧。她只是不想说话,觉得在看到他的时候就会想到他的刻意隐瞒和欺骗。她可以说服自己去原谅,但她觉得这样很累,内心的纠结消耗让她疲惫到整夜无法入睡。
说到底,她还是不舍得就这样把这段感情扼杀在刚开始的时候。但是,她又害怕他以后还会有别的欺骗出现,她担心原谅了一次过后就是无数次的原谅在等着她。如果他们的感情要走到这样的结果,她会失望,会对这段感情里的自己痛心。
到底要怎么做才是对的?钱青不知道,她没有经验去处理这个问题。也许,她现在还需要时间再去好好地考虑一下,想一想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逃避一会儿吧,她想找个躲避屋安静地自处一段时间。
她的自处对杨奇而言就是煎熬,可能,也是伤害。一次又一次地拒绝和他交谈,把两人之间所有的感情都归于零,这种做法粗暴到仿佛是用了一把镰刀生生斩断。她看不见他在难过吗?是视若无睹,还是毫无察觉?他是人,他会疼,而她呢?
一个习惯于去直面面对并及时处理发生的所有问题,另一个习惯于借口冷静而逃避所要面对的情感障碍。两个来自于不同时空的不同世界的人,想要踏上同一条轨道其实这本身就是一件困难的事。
2019年1月20日,星期日,晚上7点左右,市区的火锅店。
“在国内,我就最头疼吃饭等位。”说话的人是陈山桓。他刚刚坐上服务员安排的位置,屁股一落凳,便就是一通抱怨,“尤其是市中心,周末的位置就算是提前预定也没用,非要在门口坐着等上个把小时。商家给点儿花生瓜子和茶水,我等着等着就吃饱了。”说时,他手机扫码准备下单。
在场听他发表意见的有曹生和姚璐璐,还有杨奇和钱青。他们5个人今天聚餐,除了是‘穿越三人组’一块儿出来吃个饭,还有就是给陈山桓回美国前的践行。
姚璐璐听着陈山桓的抱怨,故意阴阳怪气地嘲讽说:“你就喝点茶水就好了,非要人家给你什么你就吃什么?表弟你怎么就聪明面孔笨肚肠呢?亏得你妈天天夸你是哈佛的研究生呢。”
“不兴你公报私仇啊!”陈山桓知道他在现代的妈妈喜欢拿他炫耀,从而得罪了不少亲戚朋友。“我也算是活了两世,见了不少生生死死。凭良心说啊,我这个哈佛头衔……含金量还真不低。”他阴阳顿挫,学着他妈说话的表情故意耍宝逗乐。
姚璐璐听了憋不住要笑,她指着他,不客气地评价,“由此可见,你是我二姨妈亲生的。”
陈山桓感觉姚璐璐在骂他,他横眉冷目地冲着曹生佯装被冒犯到的样子,厉声说:“曹二少爷,你管管你家那位行不?哪有她这样和表哥说话的?”他特地搬出了他在民国那会儿是姚璐璐表哥的长辈架势。
曹生乐得看他跳脚,他故意护短,笑着说:“她现在是你表姐。表姐管管表弟,这倒也没什么错。”
“就知道你们沆瀣一气。”陈山桓哼笑着表达他被年龄压制的不满。
看他们只顾斗嘴不管点菜,杨奇做个和事佬,请他们休战。“好了好了,点菜吧。有这个闲工夫打嘴炮,不如把菜点上,这都等得快过了饭点了。”讲真,他也嫌等位麻烦。
火锅店的传统规矩,锅底先点先上。瞧着红油清汤鸳鸯锅被端上桌,椒麻喷香的气味惹得人食指大开。就连刚刚喊等位吃饱的陈山桓也是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右手下意识地搭上筷子,随时准备大快朵颐。
“你什么时候的飞机?”钱青点好她想吃的菜后,放下手机看向陈山桓,问。
陈山桓看着手机上的菜,一边点一边回答:“后天早上,美联航。”他抬头回看她,笑问:“怎么,你们要来送机吗?”
“想得美!”姚璐璐第一个‘回绝’。“我们不要上班的?工作日大清早的,你就让你妈送你去机场,我们就不掺和了。”她是真没打算送机,因为她知道她二姨妈肯定要去。她和二姨妈气场不对付,不想讨人嫌。
陈山桓撇撇嘴,知道姚璐璐的想法,他浅笑一番,不放在心上。点好菜的他,等着上菜。
“好了,这下是菜上了,酒也都倒好了。”陈山桓第一个举起酒杯,炒热气氛说:“首先,我要敬一下曹生和姚璐璐,祝他们经历两世苦难,终于喜结连理。”
曹生举杯和他碰上,表情稍有嫌弃地说:“什么两世苦难,大喜的事情被你说得像是苦情戏一样。纠正一下,说两世情缘就行了。”
姚璐璐跟着一起举杯,附和说:“是啊,我俩是修成正果了,接下来……”说罢,她将目光转移到钱青和杨奇身上,仿佛是接着就要说他们了。
“对对对,要祝贺璐璐和曹总新婚。”钱青感觉到姚璐璐要说她,就像是故意在避开她和杨奇的话题,她举起酒杯也跟着陈山桓敬他们。
这么生硬的回避,杨奇作为当事人怎么可能不尴尬呢?他看向钱青,而她却不曾向他投来任何目光。无奈,他也举起酒杯,装作不介怀的样子恭贺曹生。
别说是杨奇了,在座另外3人也都感受到了。陈山桓举着酒杯,偷瞥一眼闹别扭的这一对,觉得钱青这样做实在是有点儿过分了。至少,男人在外面最重要的就是面子。不过好在,杨奇现在的脾气倒也是温和,什么都没说。
“我们随意就好,慢慢喝。”曹生担心气氛太僵,他便出声结束这次敬酒。
“对了,我记得曹生之前和我说,伴郎定的是我。这杨奇来了后,我就靠边站了。”陈山桓作为气氛组组长,他把话题扯开,说点儿有意思的逗杨奇开心。
杨奇一口干了半杯酒,舌尖的苦涩还没来得及退去,没想到陈山桓就来拿他寻开心了。知道是兄弟好心,他便再次举杯打算敬对方,笑言:“你也别计较这个,我是走运,正好碰上了。”
曹生也跟着和他们俩碰杯,他看向杨奇,再次把话题拱起来。“这回没让你做上伴郎,等下一回杨奇结婚,让他给你把做伴郎的机会补上。”
说的人是故意的,听的人表情却是窘迫的。钱青心里五味杂陈,她盯着面前的杯子,看着里面的啤酒气泡一个个向上顶,她很迷茫。
“还在吵呢?”姚璐璐注意到闺蜜的愣神,她轻轻拉她的衣角,小声地询问。钱青和杨奇闹了矛盾的事儿,她一直都是第一时间知道的,并且曹生也连带着知道一些。
钱青被姚璐璐看穿了自己的心事,她急忙掩藏,立刻摇头,挂上笑脸说:“没有。”
明明就有,她那么不开心,是个人只要不瞎就能看出来。姚璐璐叹了一口气,她无奈地低声说:“不高兴就是要说出来的,你不说他怎么会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呢?猜来猜去,你难过,他也不高兴。”
女生的话题男生不参与,陈山桓接着曹生让他做杨奇伴郎的话题,不服气地回怼道:“讲不定我在杨奇前面结束单身,到时候谁做谁的伴郎还不好说呢。”
“好事将近?”杨奇轻笑问他,听他的意思估摸着是已经有佳人相伴了。
姚璐璐跟着起哄,紧接着问:“是谁呀?是金发碧眼,还是亚洲美女?”
陈山桓摆手,然后端起桌上的菜下入火锅,卖关子说:“我有要找的人,所以,今年春假我应该还会回来。”
钱青和陈山桓不熟,他的故事她只是听姚璐璐说过一点儿。不了解情况的她,疑惑地问:“你要找的人在上海?是你还在民国的时候就认识的吗?她也是穿越来的?”她现在对于穿越这档子事儿已经不感到新奇了,毕竟她周围出现了太多超自然事件。
陈山桓把空碟子放到食材推车上,他煞有其事地回答钱青,“有可能是春假前,也有可能是春假后,我会来一趟gb。到时候,麻烦钱老师和杨老师帮我带路。”他把找人范围缩小,给出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神神叨叨,别是学生吧。”姚璐璐下了一碟燕饺,故意摆出长辈姿态教育说:“陈山桓,中国的法律法规对未成年人是有保护措施的,你别乱来。”
“在人类的道德底线这方面,我自信我应该是属于比较高的那档的。”陈山桓扶额,对于姚璐璐的胡乱编排他只能无奈解释。也许是存了报复的心思,解释过后,他又反问大家,想知道他要找的人是谁吗?见大家伙儿都闪着一双求知若渴的大眼睛时,他眼神故意对准曹生,开玩笑说:“还能有谁呀,是表妹呀。”
无聊,曹生一记冷嘲哼笑,而后嘲讽说:“此表妹非彼表妹吧。”他说的表妹应该是1937年被现代姚璐璐短暂地魂穿占据了身体的民国姚璐璐。
果真是穿越来的,钱青暗想,建国后谁说不许成精的?眼下成精的可不是遍地开花。
“我找了很久,然后听到消息说她在gb。”陈山桓其实自己也不确定。说到穿越话题,他像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转换话锋说:“我们这群穿越的人真是各有各的理由,各有各的引子。我来到现代和我租在民国的那间公寓多少有点儿关系。”
曹生与姚璐璐对视一眼,跟上说:“我们是因为我的那块金怀表。”
“我是报信人,身上还带着任务呢。”杨奇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好似是任务沉重,他且得努力的姿态。
陈山桓夹了一筷肥牛放入辣锅涮,他看着在锅里迅速变色的肉片,啧啧嘴,感叹说:“真是千奇百怪,无限轮回啊。”说时,他把熟透的肥牛放入油碟,继续说:“我在海外留学群里偶然遇到了一个还在英国读本科的小姑娘,她是个网络写手,说的话还有写的东西都让人感觉像是一个平行时空的操控者。”
“什么人?被你说得好像是幕后黑手一样。”杨奇觉得不太像是真的,他不觉得穿越者会如此密集地出现在这个时代中,甚至是他们身边。“也许是幸存者偏差呢?你别想得太多。”
陈山桓耸肩,他夹了一个燕饺,回应:“科学的尽头是神学,你又怎么知道呢?”
晚上9点不到,聚餐结束,他们5人走出火锅店。与店内的火热不一样,室外的冷风冰冷刺骨。
“都这个点了,还有那么多人排队等着吃夜宵档呐。”陈山桓惊叹排队人的毅力。
“你怎么回去?坐我的车?”曹生早就习惯了国内的排队文化,他见怪不怪,直接问陈山桓是否要搭乘他的座驾。
陈山桓紧了紧脖子里的围巾,观察到杨奇和钱青之间还在闹。随即,他指着对面马路说:“我从前边儿走,没几条马路就到家了。”说完,他故意装腔作势卖弄道:“我是环保主义者,奉行低碳环保的生活理念。你的帕拉梅拉我就不坐了,一会儿我骑个共享单车就行。等到家后,我做个免费的帕梅拉消消食。”
“才去了北美几年呀,怎么就变成了西式环保主义者?”姚璐璐瞧他那样儿真是装,免不了损他:“你也开始学人家瑞典环保少女了?”
陈山桓皱眉道:“你怎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呢?”
曹生懂陈山桓的意思,可听这人怼他老婆他便要笑骂,“说谁狗呢?”
“表弟自己呗。”姚璐璐滴溜儿转眼珠子,茶言茶语地替陈山桓回答道:“表弟是条单身狗呀。”
陈山桓顿时就给姚璐璐竖大拇指,哭骂道:“姚璐璐,你真绝!”说罢,他转身就往附近的共享单车停车点走去。走时,他背着他们挥手说再见。
瞧着陈山桓骑上共享单车离开,杨奇看向钱青,而后又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我叫个网约车,我和钱青一起。你们俩回去吧,不打扰你们新婚燕尔。”
“你确定钱青高兴和你走?”姚璐璐扭头瞄向与杨奇站得隔了一米远的钱青,眼神暗示杨奇该处理的事儿必须得抓紧时间处理掉,不能拖。
杨奇也想处理,但前提是钱青得配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只能咽下去。心里别扭,他索性也不说话了。
“都上车吧。”曹生看气氛凝重,他心想,索性今天就做个和事佬。“还不算太晚,找个地方喝一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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