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为何会突然来江南,官道方向只能是殷家,莫不是来参加殷衡的婚宴。
可殷家虽是江南第一世家,可区区庶子成婚也无法惊动这两位大人物。
很快,太子开口解了这疑惑。
太子勾瑾未理会自家娇蛮妹妹,只看向堂下白衣素钗,面容清冷绝色的女子,眼神稍缓。
“孤本是应父皇所命,微服私访江南水患,颐儿她也吵着要跟来。来此听闻殷家二公子成婚,颐儿与柳小姐略有几分手帕交交情,因此前往殷家祝贺,偶然遭逢大雨,只得在此休憩片刻,却不想遇上女公子,真是有缘。”
殷姝确是未想到其中缘由,想必殷父也是提早得知二人将前往殷家,才急着唤她归家。
心下暗讽,这司马昭之心,当真是不加掩饰。
面上却不露半分,提起另一事,“太子殿下,臣女有一不情之请,自一路行来,多见百姓无地避雨,因此想向殿下求个恩典,允许让他们入此地避雨。”
“定不会叨扰到太子与公主殿下,只在客栈后院即可,还望殿下恩准。”
勾瑾也不傻,微微皱眉,想来是勾颐所为之事,倒是连累自身名誉。
随即温声说道:“天下之大,百姓为重,自是不可让百姓受苦,那便依女公子所言。”
便立刻回头吩咐身边侍卫安排在外百姓进屋避雨。
殷姝并不意外,在殷家时便听闻当朝太子最是仁善,爱民如子。
不论是装出来的还是真心的,此番都必让平民入客栈避雨,她也是算准这点才敢贸然开口。
太子吩咐完侍卫之后,目光落在殷姝身上。
离宫前,母后已与自己谈及太子妃人选一事,其中众多画卷,面前这殷家女公子便是一等候选人。
江南一带的势力以及外家是江东名门,尚且是举足轻重。
更何况,现在她还是名儒柏遗的关门学生,价值之重让人如何不心动。
他眼中暗光不断,自家那几个不听话的弟弟不也是为此急得上蹿下跳吗?
此番除访查水患一事之外,也是为了解这位殷家女公子性情。
她与勾颐的口舌纷争始末他在楼上看的清楚,并未出声制止,真真是好仪态也好胆色,太子妃这位置担得起。
殷姝全然不知面前这位太子已然想到太子妃一事,见那名抱着幼子的妇人挤着人群进来避雨后,眼神才微微一缓。
转过眸便听见太子开口:“不知柏大家如此可好?”
殷姝颔首回道:“夫子身子康健,劳烦太子挂念。”
“此次你二弟婚事,大家可会前来?”
我二弟婚事,我夫子来作甚?
“回太子殿下,夫子他出远门会友,应是无空来。”
太子面露憾色,“倒是无法与柏大家交流所学,实是遗憾。”
殷姝想到原书中提到这位太子最后结局也是凄惨,不知道被那个旮旯角冒出来的皇子夺了皇位,最后被圈禁在王府,一生不得自由。
不免安慰道:“总是有机会的。”
勾瑾:孤怎么感觉她眼神中有一丝同情呢?
两人未言多久,从外进来一名青衫,应是太子幕僚,只见在他耳边轻语几句,勾颐面露沉色,便向殷姝告辞,上楼与幕僚议事。
临颍公主可能不太待见她,冷笑一声,也领着一干婢女上楼休憩。
殷姝主仆二人乐得自在,这时殷家侍卫长入内禀告:
“女公子,马车已经拉出来了,现在雨势趋小,我们是否加紧赶路?”
殷姝沉思,这时家中任何情况都不明晓,还是早日回去安稳。
于是一行人再次启程,直至日落时堪堪归家。
方一下马车,殷父身边长随王伯迎上来,见礼:
“拜见女公子,想必舟车劳顿,家主吩咐,待女公子休憩完后去书房议事。”
殷姝颔首表示知晓,径直朝华疏院走去。
想来这段时间华疏院奴仆也未偷懒,此次归来与上次去时并无两样。
仁禾一回到院中也成为稳重自持的随身侍女,仔细吩咐侍女烧水备食,自己则伺候殷姝更衣。
方用完膳后,殷父那边又派人来催,殷姝只着一身素衫前去。
才到书房门口,便见诸位殷家幕僚退出来,见她来此,躬身拜下:“见过女公子。”
殷姝一一颔首回应,进到书房内。
殷父书房正是坐北朝南之位,此时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屋内大半都罩上日光。
只殷父独自立在背椅之后,身影都潜在暗中。
她行礼后也立在原地不出声,两人似在僵持。
终于,殷父转身审视自己这个嫡长女,缓缓开口道:“听闻途中你遇上太子与临颍公主了?”
殷姝也没想到殷父消息如此之快,简要答道:“是,两位殿下欲前来恭贺二弟大喜。”
殷父叩了叩椅头,“你二弟不算大喜,要是能和皇室攀亲,那才是大喜。”
她眼观鼻鼻观心,并不接他话茬。
殷父等了一会儿,都未等到殷姝回应,眯着眼打量这身素衫,摆手道:“你退下吧。”
殷姝垂头转身,还未走一步,后面传来殷父话语。
“你母亲寻你有事,寻个时间去趟听风堂,还有,最近喜事,素淡衣裳不必再穿。”
她内心冷笑,未转身,语气恭敬回道:“遵父亲命。”
直直朝外走去。
本想着直接回华疏院,神思转了转,还是朝着听风堂走去。
此次殷母倒是未在小佛堂,坐在花厅闭目捻佛珠,似乎在等着她。
殷姝拜下行礼:“见过母亲。”
殷母缓缓睁开眼,看向面前这个容貌肖自己六分的女儿,倒是牵扯出许多陈年旧忆。
此去青竹山,气质倒是有些改变。
“我寻你只为告知你,殷衡成婚后,你启程去你外家吧,你外祖父七十大寿。”语气淡淡,无一丝情绪,仿佛说起的是陌生人。
殷姝略略迟疑,“此次母亲与我同去?”
殷母摇头,“我与你父亲皆不去,你独去。”
说完,闭眼继续捻佛珠。
殷姝本想问缘故,见她如此,便知她不再开口,于是默默告退。
她去青竹山这段时间,听风堂的香火气淡了不少,院子花圃也种上月季、海棠等花。
看来自己这母亲心性也有所变化,只是不知是好是坏。
殷姝一抬眸,便见抄手走廊背身立着一位男子,牙色长衫显得他气质更为温柔可亲,正是殷家二公子殷衡。
他似有所觉,回首长揖,喊道:“见过长姐。”
殷家上下兄弟姐妹皆唤她女公子,独自己这二弟唤她长姐,似在提醒她女流之辈,不堪所用。
她也回道:“恭贺二弟大喜。”
殷衡眼里划过一丝暗沉,笑得更加温柔:“阿弟这本是小事,还劳烦长姐归家。”
“倒是不见长姐身边那位女侍卫?”
殷姝没想到这殷衡还敢在她面前提及肖昭,“此人心不忠,我已处置她。”
“不忠之人自是该处置,若是阿弟有此不忠下属,更是要将她千刀万剐。”
她眉头紧皱,“二弟倒是不用担心此,还是在新妇过门前,将后院那群莺莺燕燕处置了才好。”
京城那边消息,柳嫣也算数一数二的才女,加之家中宠爱,自是清高,不落俗尘。
若是一进府便见自家夫君妾室通房如此多,怕是不能忍。
谁知殷衡面上露出不屑,“不处置如何,出嫁从夫,女子合该如此,即使成为新妇,也不敢对夫君多加要求。”
面对这种裹小脑发言,殷姝紧捏拳头。
“我劝二弟谨慎说话。”
殷衡见殷姝情绪波动,更是火上浇油,“要阿弟说,长姐如今年岁渐长,最好寻户人家嫁过去,好生相夫教子,为夫君纳妾绵延子嗣,何苦吃求学之苦,女子不如男子,何必识理。”
殷姝承认,不论殷衡此话是否为刺激她,但显然他成功了。
“跪下。”
殷衡不敢置信,笑得猖狂起来,“阿姐在说甚胡话?”
随即,啪的响声回荡在整个抄手走廊,诸多奴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女公子打了二公子,扇耳光的那种。
殷衡捂着左半脸,眼睛满是阴狠,“尔敢?”
殷姝揉揉手腕,“我如何不敢,我是这殷家女公子,唯一的嫡长女,教训你区区庶子天经地义,你又当如何?”
她本不想与这种蠢货计较,但是既然舞到她面前,她倒是不介意用武力镇压一下,免得以为她殷姝这几年修身养性就好欺负。
殷衡气极,没想到殷姝如此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打他,他浑身颤抖,脸上青红交错,一只手扬起来,势要打下来。
却在看见殷姝无谓的目光时一瞬间泄了力气。
他不敢动手,至少不是现在。
等他掌握住殷家,此仇必是要报。
他缓缓收回手放至身后,转身欲离去。
“等等。”殷姝出声拦着他。
“学的规矩都被狗吃了吗?面对嫡姐不行礼就想走?”殷姝故意念重嫡字。
殷衡迟迟转身,咬牙切齿行礼道:“阿弟告退。”
殷姝反而上前,靠近他的片刻暗声说道:“做人须得有人样。”
也不管他是何反应,随即扬长而去。
只留下殷衡僵立在此地,双手缓缓攥成拳,面上失去一惯的温柔面具,只剩满脸的阴沉,眼神恶毒。
他发誓,必定要将殷姝挫骨扬灰以报此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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