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虽然位置偏僻了些, 但好在风景秀丽,而且和鸣凤书院距离不远,姜行雨上下学也非常方便。
“这院子的主人要和母亲回江南, 几天后就要走了, 急于出手,是以价钱会低一些, ”马车内, 刘义山向姜怀雪介绍着,
“大概是这个数”。
刘义山伸出四根手指头。
四百两。
姜怀雪立马道:“谢谢刘大哥了”。
“不用谢!”刘一山摸摸脑袋, 笑了, “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上次姜怀雪找他帮忙, 他就跟着破获了江南税收贪污案,不仅和锦衣卫的人混了个脸熟,且职位也是蹭蹭蹭往上涨。
“那好,”姜怀雪眼睛转了两转, “刘大哥待会你只需要直直地盯着那人看,若是有茶呢, 你就使劲放一下碗,不过注意点别把人家的碗给摔了……”
刘义山不解:“干嘛呢这样做?”
姜怀雪神秘一笑:“待会你就知道了。”
两人一边闲聊说着配合,不多时就到了京郊。
小院门口早就有一个人等着了。
“二位,不好意思,今日我家老爷出去办事了, 由我来带着二位看房。”小厮一边说一边打开门。
姜怀雪点点头,跟着小厮走近院子。
“后花园是一个小花园和池塘, 我们老夫人最喜欢侍弄那些花草。有四个厢房,一个是老爷和夫人原先住的,一个是老夫人住的, 还有的就是下人的房间,和空着的客房,一个书房,我们老爷特别喜欢看书,还有厨房……”小厮一边走一边介绍,逛了半个小时总算是逛完了。
姜怀雪重点看了一下后花园。
她在现代的时候,家中就种了许多花,一到开花的季节就是花团锦簇。
现在是早春,墙脚的茶花已经开了,红艳艳的。
还有一个池塘,中间有一个亭子,里边是残荷与金鱼。
姜怀雪洒了一把鱼食,那些红的黄的金鱼就都游过来争抢鱼食,立马让寂静的池塘热闹了起来。
若是夏天荷花开花的时候,这池塘便是一片粉色与碧色交织,那时候采些莲花做莲花糕,再剥些莲子,夜晚的时候与家人乘凉看星星,不知多有乐趣呢……
总之,姜怀雪对这座院子非常满意。
有花有草还有水,也很大,换算成现代的说法就是有四百平方米,而且离鸣凤书院很近,以后姜行雨上下学都能步行,这放在现代是妥妥的学区房。
四百两,真的很值,但姜怀雪全部的身家加起来也只凑出来二百两,而且还是要勒紧裤腰带过一段日子。
“这位公子,您觉得怎么样?”小厮奉上茶询问。
姜怀雪和刘义山分作在一张小桌上,两人一左一右。
姜怀雪垂着眼,把茶具拿在手上把玩,欣赏上面的花纹,然后又掀开茶盖轻轻吹了几下,并没有喝茶。
刘义山大口喝了一口茶,然后把茶碗朝桌上一碰。
“嘭!”
小厮浑身一抖。
刘义山长相威武,身材又高大,坐在椅子都像是要把椅子给坐塌。这个月在牢房里和犯人打交道打久了,磨练出了一身的狠气。
他一马着脸,就像是下一秒要提着凳子打人,小厮也不由得一抖,朝姜怀雪那边挪了几步。
还是这位好看的公子面善些。
“这,这位公子……?”小厮的声音有些发抖。
“唔,其实我不太喜欢花草太多的院子,”姜怀雪把茶碗轻轻放在桌上,眉头微皱,“花花草草招惹虫子,而且夏天的时候虫子的叫声过于吵闹,我担心虫鸣吵闹我我娘亲,弟弟也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看书”。
“而且——”姜怀雪轻笑,并未言语,只是摇头。
“刘大哥,我们走吧,”姜怀雪起身,直直地朝外走。
刘义山狠狠瞪了那小厮一眼,然后跟在姜怀雪身后。
“哎,公子请等等!”小厮有些慌张,他们放出卖房子的消息之后,只有这一位公子上门,而且老爷夫人马上就要动身了,若是今日不抓住这公子,那么这房子就一分钱都捞不到了。
姜怀雪的脚步放慢,却没有停止,一直等到那小厮追上来。
“三百八十两可以吗?”小厮咬咬牙道,他们老爷夫人也急切卖房,允许他降低价钱。
姜怀雪脚步不停,身体不转。
“过两日我再来拜访,到时候希望你家老爷和我们谈,”
然后不管小厮在背后呼喊,和刘义山走远了。
两人进了马车。
刘义山脸有些红:“还演吗?”
姜怀雪掀开马车帘子朝后边一看,只见小厮垂头丧气地回院子去了。
她点头:“可以不演了。”
“哈哈哈哈哈!”刘义山立马笑了出来。
刚刚的脸红,都是憋笑憋的。
“姜小兄弟你真能行!”刘义山笑完,然后使劲拍了两下姜怀雪的肩膀,“怪不得你特意跟我说要找从未有过人问过的房子呢!”
原来是想以此来倒逼买主!
“哈哈,”姜怀雪揉着被拍的有些痛的肩膀,还有些心酸,“无奈之举啊,无奈之举……要是我有钱,我今天就直接买下来了!”
砍价,劳动人民的智慧。
秘诀是,对半砍,不能做出对商品很有兴趣的样子,而且谈不拢的时候要走,但也不能走太快。
她妈妈是个砍价能手,曾经用一件衣服的钱给姜怀雪买了两件衣服。
但是姜怀雪没学到妈妈的口才,于是只能少说多做了。
姜怀雪坐马车回了富贵书局,刚刚下车一个人就迎了上来。
此人身材干瘪且高挑,就像是一根行走的竹签。
“哎呀,姜先生你终于回来了。”萧钟满脸笑容地迎过来了。
“你好,我们进书局说吧,”姜怀雪把萧钟朝书局引。
“好的好的。”萧钟点头如捣蒜。
两人进了书局后,姜怀雪发现以往自己写话本的地方已经堆了好多小报。
“姜先生,这些小报都是我的,”萧钟把桌上散乱的小报整理了一下,歉意笑笑,“再过几日我就要陪母亲回江南,江南那边还没有您的报纸,我这一去可能就再也不能看后边的情节了,我就想着把之前买的小报拿来给您,您给我签几个名,我好留作念想呢。”
姜怀雪拿起桌上的小报翻看了两下,发现有许多份重复的。
“这些重复的都要签吗?”
“都要的,麻烦姜先生啦,”萧钟,“一份拿来珍藏,一份拿来自己看,一份拿来备用,还有一份拿来推荐给别人,每次出的小报,我都买了四份呢!”
萧钟说着,又叹了口气:“姜先生的《我在京城开酒楼》写的很好,之后定会出完本,可惜的是我就要去江南行商,看不到姜先生的整本了。”
姜怀雪低头思索:“或许有别的办法呢?”
好久没见过这样诚心的读者了。
萧钟说着,就递了三两银子过来,“这些您收着,我的小报有些多,要耽搁您的时间了。”
姜怀雪没收钱。
“签个名而已,要什么钱,”姜怀雪想了想,“江南……京城每月都会有去江南的商队,若是不嫌麻烦,你可以去找一个值得信赖的商队,让商队每月都捎小报给你?”
“哎哎!那真是!”萧钟高耸的颧骨红亮了起来,“我正有此意,不麻烦你们书局才好呢!那您先签着,我去找商队?”
姜怀雪点点头,随即坐下开始做一个签名工具人。
芸娘自从到了富贵书局抄书之后,整个人都开朗了许多,不仅结交了许多年轻的友人,而且女儿写的话本子也受到许多人的喜爱,她脸上也有光。
甚至她还在教一起抄书的伙伴们写好字的秘诀。
人一高兴了,也就喜欢打扮了,穿的虽然朴素但是耐不住长得好看,虽然已经成过一次亲,还带着两个孩子 ,但是朱雀街许多没娶妻的男人都心里念着她。
不过芸娘对这些男人的示好通通不接受。
她心里还装着一个人。
她还记得他的山盟海誓。
“怀雪,娘先回去给你做饭了?”芸娘结束了一天的抄书,走到姜怀雪身边,自发地开始捏姜怀雪的脖子和肩膀。
“嗯,好的,娘买点自己喜欢的菜,”姜怀雪揉揉混沌的脑袋,她今天光是签名都把脑子弄得晕乎乎的。
芸娘给姜怀雪捏了一会儿脖子和肩膀,然后就挎着篮子去了菜市场。
她女儿写话本赚的钱多了,他们家也过上了顿顿吃肉的日子。
来到菜市场,许多人和芸娘打招呼,芸娘温柔,长得也好看,而且儿子写得话本他们都喜欢看。
“芸娘,又来买菜啦?”
“芸娘,能帮我带一下前几日《我在京城开酒楼》的新卷吗?”
“芸娘,能拜托你去书局帮我要个签名吗?”
好几个小贩朝芸娘打招呼。
芸娘都点头且一一记下。
这些小贩白天忙碌,不能去富贵书局买小报,等晚上收摊的时候富贵书局也关门了,是以常常让芸娘帮忙带一份,或者去帮忙签名。
他们也会给谢礼,每次芸娘买菜的时候都给挑最新鲜的,抹去零头,还多给一些菜。
提着菜回到租房的地方,芸娘就看到一个陌生人站在她的房前。
那人包裹地很严实,脸也遮住了,身上是一件狐皮大氅,和他们这破破烂烂的小院子根本不搭。
芸娘觉得这背影很熟悉,等走近看到那人的脸的时候,她的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手里提着的菜也落到了地上。
等到萧钟找好商队,且互相认识了之后,姜怀雪就回家了。
现在姜行雨在鸣凤书院读书。家里就她和芸娘两人。
走到家门口姜怀雪就觉得有些不对。
从窗户透出来的光太亮了。
芸娘为了节约钱,一般都只点一根蜡烛,一根蜡烛投到窗户上顶多就一个橙色的小点。
然而现在整个窗户都被橙色的光给照亮了,这绝对得好几根蜡烛了吧。
而且她还听到了哭声。
自从芸娘到了富贵书局抄书,她就再也没听到芸娘的哭声。
而且他们家在京城也没有认识的人,若是同一个院子的人来串门,把门关着干什么?
芸娘在她回来的时候一般都会先把门开着,而上次芸娘主动关门还是在邓氏和她那宝贝儿子来欺负她的时候。
……
……
入室抢劫?!
蜡烛点那么亮是为了让她察觉到不对?
姜怀雪当即就想去找刘义山帮忙,但是又转念一想,刘义山家离他们家挺远的,估计把人叫来了,黄花菜都凉了。
姜怀雪蹑手蹑脚地走到窗户边悄悄看了一眼,只看到了两道身影。
好的,歹徒只有一个人。
姜怀雪随手抄起一个扫把,又想起自己瘦胳膊瘦腿的估计打不过,就轻手轻脚地去隔壁叫了王顺过来。
王顺得知姜怀雪家里进贼了,立马就抄起扁担。
王顺常年揉面,身强力壮的,若是被王顺打几下估计得在床上躺一躺。
姜怀雪朝着木棍跟在王顺后,她还挖了一些泥土,若是待会那贼人想跑,直接泥巴糊脸。
“啪!”王顺一脚踹开大门,执起扁担就冲进去。
屋内除了芸娘还有一男人,芸娘满脸泪痕,明显就是被欺负了。
“王顺哥,打他!”姜怀雪把泥巴朝屋内那男人扔去。
“这是什么!”那人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然后就是密集的棒子。
王顺也不敢使劲打,若是把人给打出了什么事那就不好说。不过还是专挑耐打的地方打。
“哎呀!别打了!”
“别打了!”
“我是你爹!”
那人哀嚎。
“我还是你爷爷呢!”姜怀雪见这人被打了还嘴上占便宜,就朝那人身上踹了几脚。
“我看你四肢健全怎么就干些不入流的事情呢?你爹娘若是还在看你欺负女子还抢劫该有多伤心啊!你去要饭也比抢人厉害,怎么了你是混不下去了想直接吃牢饭啊?牢里又有吃的又有住的里面的人说话还好听是吗……”
“王大哥别打了别打了!这真是怀雪的爹!”
芸娘刚刚被王顺和姜怀雪的一顿操作给搞得愣住了,反应过来后立马就去拉王顺。
王顺看芸娘来拉他,男女授受不亲,立马就躲开了。
姜怀雪走上去就踹了躺在地上的人两脚。
“娘亲你就是心软,一个入室抢劫的贼你担心他什么?我们待会就报官把这人给抓进去!”
“怀雪!他真是你爹!姜文彬!”芸娘看姜文彬一开始还哀嚎,现在声音都没了,急的眼泪都出来了。
“你爹来找我了怀雪!别打了!”
姜怀雪:“……!”
“我爹不是早死了吗?娘亲你还想着那臭男人干什么啊?”姜怀雪悄悄看了一眼那人的脸,发现还真是她爹,于是又上前踹了两脚。
踹的是额头。
“好了你快过来!”芸娘见姜怀雪还上去踹,一把就把姜怀雪给拉了回来。
姜文彬躺在地上,大氅上满是脚印,奄奄一息,嘴里还在说着“别打了别打了。”
他完全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在他的想象中,难道不是柔弱的妻子一直哭泣,然后沉默的女儿一言不发,最后原谅他,回乡下吗?
怎么就被打了?
他信不过别人,他在乡下有妻儿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也就没带个侍卫仆人,所以就一个人来了,不然怎么也不会被人给打了一顿。
“王大哥,对不起,今天不能招待你了”,芸娘赶紧把倒在地上的姜文彬给扶起来,然后满脸歉意地看着王顺。
王顺有些尴尬,他是被叫来抓贼的,现在却把这家的男主人给打了,只是道:“他不要紧吗?”
“不要紧的王顺哥,”姜怀雪笑嘻嘻的,她还要感谢王顺把这死渣男给打了一顿呢,“王顺哥,今日麻烦你了,你先回去吧,改日再来做客?”
王顺站在这里也尴尬,还无意间听说了别人的家里事,立马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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