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琬又想到陆彦,听陆彦言辞,似乎并不认同如今天下对女子的压迫,这让唐琬对陆彦升起了一些好感。
不过想想觉得陆彦身上的渣男标签,就又歇了心思,转而继续回想起姑母当年的样子来。
其实陆夫人当年确实是潮州第一美人兼才女,也确实有很多人求娶,但唐老先生疼爱女儿,允许当年还是唐小姐的陆夫人自行决定要不要嫁给那些人。
陆夫人都会提出要跟求亲者见一面她再决定,这个消息一出,一些人便放弃了。
二十年前,男女大防虽比大长公主那时宽松了些,但较之今日,还是严苛的,他们并不想娶一个会要求跟外男见面的女子,即便这个女人书香门第,才情满腹。
剩下的那些人,在与陆夫人交谈的过程中总是若有若无的卖弄学识,觉得自己比陆夫人懂得多,女子的才华再高又能高到哪去。
只有当时的镇远候世子,虽然不通文墨,却是真心敬佩陆夫人学识,更是能坦然承认在文辞这方面自己不如陆夫人多矣。
如此这般,才让当年眼高于顶的唐小姐,心甘情愿地做了镇远侯夫人,当然,镇远候府一半身家的聘礼也起了不小的作用。
回忆完自家姑母的陈年旧事,唐琬对未来不禁有些迷茫。
唐琬想找一个能真心接受自己的人,即使自己力大无穷,也会真心爱她,喜欢她,会呵护她的男人,可若是暴露了这一点,只看潮州那些被吓跑的公子哥就知道,这想法不现实。
可难不成,她真的要装一辈子的娇弱小姐?挑一个性格温和,家世清白的青年才俊,婚后贤良淑德地打理家事,相夫教子。
可唐琬只要一想到这样的未来就浑身难受,唐琬现在只知道自己不想过这样的生活,可到底要过什么样的生活,什么样的未来才是自己所期待的,唐琬想不明白。
唐琬问过自己的母亲,可唐夫人也给不了她答案。
唐夫人性格单纯天真,没什么心机,就连当年拿金子贿赂小姑子买消息,都是因为这是经过了唐老爷默许才成功的。
这些年唐老爷更是一直宠着这个妻子,唐家家风清正,有男子四十无子才可纳妾的规矩,是以唐夫人这么多年,还是一副小女孩的心性。
唐琬也去问过哥哥唐瑜,唐瑜在唐琬眼里一直是无所不能的,无论什么样的难题,唐瑜都能轻而易举地解决。
可那次唐瑜面对妹妹的询问,却难得的有些语塞,一向能言善辩的唐瑜,看着妹妹唐琬单纯懵懂的眼神,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唐琬。
难道要他跟妹妹说,这个世界规则如此,人生下来就是要受制于规则,臣服于世俗,倘若你跟别人不一样,与世俗定义相背离,你就是离经叛道,你就是会千夫所指。
唐瑜不想让唐琬过早地面对世界的残酷,只是哄着唐琬,告诉她长大了就知道了。
多年过去,唐琬已经及笄,到了可以定亲的年龄,却因为那事的发生而不得已来到京城。
如今,幼时的疑惑再次浮现在唐琬的脑海里,唐琬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明白了什么,却陷入了更深的迷茫,我该怎么办?我要做什么?
不知为何,想到霍雅南,那个爽朗大方的姑娘,唐琬一开始只觉得羡慕霍雅南,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可现在只觉得悲哀。
那样耀眼夺目的姑娘,就该在天空翱翔,而不是因为出身武将之家,以后就要困在那四四方方的宫墙里。
唐琬不禁鼻头微酸。
这几天,唐琬每天除了构思话本子的剧情,就是在画新的美人图,仿佛那天的思绪纷纷都不曾存在过。
但美人图上那些飒爽自信的女子,却昭示着那些思绪并不曾被遗忘,只是被掩藏在了更深处罢了。
唐琬刚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满意地欣赏着桌上的美人图,晴儿却咋咋呼呼地跑了进来,“小姐,小姐。”
周嬷嬷上前一步训斥道:“这样成何体统,书房重地岂能大声喧哗。”
唐琬眉眼含笑,俨然心情不错,“周嬷嬷,没事。”才转头看向因为跑得急而气喘吁吁,脸蛋也红扑扑的晴儿,“跑慢些,又没有人追你,等气喘匀了再说。”
“谢小姐。”晴儿声音欢快,脆生生的。
刚平复好,晴儿就语气欢快地开口了,“小姐,潮州来人了,怕是一会儿夫人就要请你去前院了。”
晴儿性格开朗,在镇远侯府下人里很是混得开,是以消息十分灵通,一得到消息,料想小姐也十分想念家里,便匆匆赶回来报喜了。
听到晴儿的话,原本还很是淡然的唐琬也难免有些激动,虽说镇远侯夫人是唐琬的亲姑母,对唐婉也是视如亲女,但到底是客居在此,平常就是有些想念家里也不敢表现出来。这次,潮州来人,唐琬心里情绪一时上涌,眼泪刷一下就流了下来。
周嬷嬷见此,一边眼神犀利地扫过周围确定没有多余的人,一边赶忙上前擦拭,“小姐,府里能来信是好事,可别哭啊。”还有一点周嬷嬷没说的是,潮州刚来人小姐就哭了,若是传出去,还以为镇远侯府亏待自家小姐了呢,便是没传出去,传到侯夫人的耳朵里,侯夫人便是在喜欢唐琬,也难免心里有疙瘩。
“嬷嬷,我知道的。”唐琬抬手就要接过帕子把眼泪擦干净,却发现手心一片刺痛,垂眸看去,却发现刚刚一时激动,没控住力道,笔折了。
看着断掉的笔,和急急忙忙去找药箱要给她包扎的晴儿,唐琬此时什么复杂的情绪都没有了,倒是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