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衣衫叠落在床底,先是浅紫色的外衫,后是同色襦裙···最后是一件女子贴身小衣。
床上的方彦发出难耐的低喝,绵软无力地斥道:“李鸢,你给我喝了什么?!”
“不就是方大人爱喝的甘豆汤么。”
李鸢银铃般的笑声传到床下,沈蔚捂紧了嘴,大气不敢出,看着床边男子的衣物也逐渐落下。
无论如何她也想不到,青天白日下,李家小姐能做出如此惊天骇闻的举动来。
床上响动一阵后,充斥房内着让人耳红心跳之音,连船身似乎都跟随着轻微摆动起来。
沈蔚脸上绯红,脑中是书里的一帧一幕,耳边是床上的缠绵缱绻,只怕过了今日,她再无颜面对这两人了。
声音断断续续响个不停,起先她还羞愤紧绷,听多后便适应了,思绪渐渐涣散。昨夜睡得太晚,她拿书的手一松,不知不觉间闭上了眼。
再醒来时已经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的衣物已然消失,沈蔚侧耳听床上的动静,确认无人后才慢慢爬出床底。
床面的被褥杂乱不堪,她看了一眼立马移开目光,胡乱将书塞回原位,匆忙跑出去。
外面日头正大,她少说也睡了一个时辰,芸香这么久没见到自己,还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
出了酒坊,她左右寻不到芸香的身影,思量再三,决定先回府去。
走出不过一条街,一声熟悉的惊呼在她背后响起,“小姐!”
沈蔚回头,芸香已经扑倒了她怀里,又惊又喜地问她:“你去哪儿了?我在酒坊外面等了你半天,最后去请了祁将军帮我找。”
“我没事。”沈蔚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看到了站在后面的祁阳。
他虽然没有似芸香那样焦急,可他额上的薄汗,以及看到她时眼底的如释重负,无不彰显着他心中的担忧。
回府的马车上,祁阳坐在她身边一言不发,车内气氛沉闷压抑。
沈蔚自知理亏,挣扎着开口:“祁将军,还麻烦你跑一趟,真对不住。”
“你去哪儿了?”祁阳望着她,心底的情绪这才显露出来。
沈蔚不敢实话实说,只挑挑拣拣,选了些能说出口的话:“我一时口渴,就去酒坊里喝了点茶,谁知道太累,在里面睡着了。”
祁阳像是真的动了怒,一手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前,沉声质问她:“沈蔚,你是不是真的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既如此,还要我查汪麟做什么,沈家让李鸿博灭了不是更好?”
祁阳不爱笑,却也不轻易发怒,他冷峻的面容近在眼前,沈蔚只觉在船舫中面红心驰的感觉又升起了。
她感受着手上的力道,道歉的话刚到嘴边,就觉得鼻间一热,有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
她抬起手在唇上方点了点,指尖染上一抹猩红。
“别碰。”祁阳见她这副模样,顿时什么气都消了,松开手抬起她的下巴,“仰头,把帕子给我。”
沈蔚昂着小脸,没有说话,摸索着将腰间的丝帕递过去。
祁阳接过,细细为她擦拭着,眼神落在她鼻间,专注而温柔。
紧张的氛围一扫而空,沈蔚仿佛能从他眼中看清自己此时的滑稽,忍不住启唇一笑。
祁阳手中的动作一顿,瞥了她一眼,警告道:“再张嘴血就流进去了。”
沈蔚闻言立即闭上嘴。
街上车水马龙,喧闹声不断,倒显得车内安静异常。沈蔚看着眼前人认真的神情,不禁好奇:即便是方彦那样端庄的人,在床上也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那么祁阳呢,他也会有不可自制的时候吗?
“祁将军,你爱喝甘豆汤么?”心有所想,她不自知问出了嘴。
所幸她流的血不多,祁阳揩抹完毕,将带血的帕子塞回她手中,“你就是喝多了才这样的吗?”
“才不是。”沈蔚想着自己躁动上火的缘由,轻叹一口气,“沈家的事,不然还是少麻烦方大人了。”
以方彦目前与李鸢纠缠不清的关系,如果两人好事真成,要让他再继续调查下去,岂不是要查到他岳父身上,到时候情理抉择,只会让他为难。
“嗯。”祁阳对这个提议欣然赞同。
转眼过去十日,于肃在沧州有所进展,带回消息给祁阳。
彼时祁将军正在军营中练习骑射,待他射完最后一靶,于肃赶忙上前替他牵过马缰。
“根据沈小姐提供的线索,我们在沧州的确找出了一家两年前新开的茶庄,来往京城送货那人叫陈安,应该就是汪麟的部下。”
“汪麟就与他同在沧州吗?”祁阳取出腰间的马鞭,凝神问道。
“这个还没摸清楚,那庄上人口风紧,我们不好询问过多,担心惊动了他们。”于肃说完思索少时,问道:“将军,你说会不会是申国公将他安顿在那的?”
祁阳哂笑一声,“若是李鸿博知道他身在何处,只怕早已叫他命丧黄泉了,他怎么可能留着个祸患。”
于肃点点头,“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我亲自去一趟沧州。”祁阳一拍马鞍,对他道:“准备马车,我先去沈府。”
沈府。
沈寰对着一副前朝书法暂赞叹不已,冲孙嘉远笑道:“上次与你父亲说起这副字,没想到他真能忍痛割爱。”
“父亲说,愿赌服输,他与您对弈,棋差一招,这幅画是与他无缘了。”孙嘉远谦敬回他,看了一眼埋头字中的沈蔚,问道:“父亲还托我问一声,外祖母六十大寿,舅舅可要回去?”
“我就不回去了,等我与你舅母商量,或许让蔚儿去。”
沈家祖籍滁州,位于曲城与沧州中间,几年前沈蔚也是借着这个理由去取那些书信的。也正是因为这事,沈母这几年都没让沈蔚回去省亲。这次寿宴请帖他们收到一段时间了,沈母不肯点头,沈寰也只有慢慢劝着。
沈蔚三年没回去,如今已经定下婚事,也想回去探望祖母,顺道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那如果蔚妹妹要去的话,我们可以同行,现在京城与滁州间开通了水路,倒是省了不少行程。”
“那你晚上留下来用膳,帮我劝劝你舅母。”沈寰笑道。
谈话间,门口来了下人禀报。
“大人,祁将军来了。”
“请他进来吧。”沈寰面色些许尴尬,从前沈孙两家总想撮合小辈的婚事,现在沈蔚与祁阳走到了一起,面对孙嘉远,他心里总有些愧疚。
好在孙嘉远神态如常,并未有半分不虞。
沈蔚也好几日没见祁阳了,想到自己若要去滁州,两人定然也是很长一段时间见不了,听他来访,心里也是欢喜。
祁阳还是校场上那修身打扮,进屋后看到孙嘉远,微微有些吃惊,与他们问过好后才坐下。
沈寰知道他轻易不会来沈府,这次前来必然是有要事,只是当着孙嘉远的面也不好问他,只拉着他一起看字。
沈蔚看着祁阳明明不喜书法,却又被父亲硬拉着欣赏,靠过去为他解围。
“爹,祁将军是武将,文墨的东西,你与表哥谈论就好了。”
沈父恍然,“是我疏忽了。”
“那你们继续看,我有话要同祁将军讲,先去院里了。”
她说完,朝祁阳眨一下眼,出门走在前头。
路上,她特意放慢了步调,与祁阳并排而行。
“祁将军,你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
“嗯。”祁阳语气淡淡,接着问她:“孙嘉远来做什么?”
“表哥他来送画,顺便问我回滁州的事。”
“滁州?”
“是,我祖籍是滁州的,祖母也还在那边,马上她要过六十大寿了,写信叫我们回去。”
他们走到院中槐树下停住,残阳斜影透过叶隙,落在两人肩上。
“你要回去吗?”祁阳低下头看她,恰好一束暖黄的光撒在她颊边,映得她面容娇羞。
“我已经许久没看望过祖母了,想回去。”她怕祁阳担心自己的安危,解释道:“如果去的话我会和表哥一路,有他照看着,不会有危险的。”
她见祁阳不语,又问他:“你来是为了什么?”
“沧州那边有消息了,你说的那人的确在那开了茶庄,只是汪麟是否在沧州还不确定,需要我亲自去一趟。”
“就这么去沧州,会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沈蔚蹙眉,祁阳与沧州毫无关联,只身前往难免会让人起疑。
“会。”祁阳简短答道,“所以···”
他说完这两字后合上了嘴,垂眸盯着她。
“所以,”沈蔚迎着他的视线,忽然懂了他话含义,笑容在嘴边绽开,“所以不如祁将军送我回滁州,顺道路过沧州时再查案?”
“有人送你了我还去做什么?”祁阳面含笑意,说出的话酸酸的。
沈蔚左右环视一眼,发现无人后,踮起脚在他耳边轻声道:“我舍不得离开你太久。”
祁阳稍许侧开身子,故作正色道:“沈小姐,光天化日,请你自重。”
“自重了祁将军就陪我去吗?”
祁阳抬起手,掸开沈蔚肩头的一片落叶,回道:“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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