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桂红心里感到意外,迎上去问:“你们,这,这怎么就同意了?”

    “支书,要不要进来坐下?”王雨娟看人都上门了,不想把关系弄得太僵,打开大门,“莹莹早起刚擀的面条,你们都进来吧,白面的,进来我去下给你们吃,吃完一起去公社。”

    村支书和后面的四个干部,一脸颓然,看了眼没说话的穆冰莹,摆了摆手,“食堂应该快烧好饭了。”

    “德勇,进来吧。”

    穆德厚听到声音,从堂屋走出来,“昨晚上应该都没吃下去东西,正好面条已经擀好了,就在这吃了。”

    村支书看到穆德厚突然哭出声。

    穆冰莹怔了怔,她倒是做好了村里男人想不通,提着棍找上门的准备,却没料到村支书到这里哭的准备。

    穆德厚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村支书的肩膀,“都是命,真就是命定的结果,进来吧,进来说。”

    村支书擤了鼻涕甩在地上,又朝鞋底抹了抹,跟着进屋。

    “妈,怎么回事?”等人都进去了,王雨娟一脸好奇凑到婆婆身边,“村支书怎么这个样子?那些村干部怎么也都不吱声了?”

    找麻烦她倒是没有想过,在村里也好些年了,村支书什么样人也看懂了,被婆婆打成那样,还当没事人似的,该说说,该笑笑,动气就是嘴巴吼两句,没见上手过。

    “不知道啊。”董桂红皱眉,族里男人有多重视祠堂,重视族谱,她是很清楚的,按理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她都想好了怎么回应了,又不是她们家莹莹动手砸的。

    要是来找麻烦,她就搅和得全村不得安宁,就算把族老找出来,她也能占到理。

    想到族老,这才是董桂红最担心的事,那些老人家最重视宗族,祠堂都被砸了,怎么都得火冒三丈冲出来,结果不但昨天不见人影,安静了一晚上,早起也不见人影,村支书还成了这样的态度。

    “你们先去煮面条,我去屋里听听。”董桂红比儿媳妇还要好奇,跟着走进堂屋。

    “莹莹,我们站门口听一听?”王雨娟说完,不等小姑子回答,就提起厨房墙边的红薯干,朝着堂屋窗户慢慢走去,假装把红薯干拿出来晒,其实耳朵竖起来听着堂屋的声音。

    这哪能烧得下去饭,肯定得听一听到底什么情况才能放下心。

    穆冰莹心里也好奇,但她没有往嫂子那边走,直接走进了堂屋。

    “德厚,你说,这都是什么孽,早知道有昨天那样的结果,我们当初还分什么族,闹得这些年不怎么来往,人家倒是一个个有出息了,咱们了?越过越回去,越过越被人看不起,被人看不起了还得豁出去我这张老脸,腆着脸一次次凑上去求人拉一把。”

    村支书昨天是崩溃大哭,今早上的哭法有些委屈,“昨天几位族老也不说话了,我去找他们,他们连门都不开,早些年明明是他们坚持的事,我们不都是受了他们的影响,事情成这样了,他们又不管了,这算什么事?”

    穆冰莹靠在门上,微微拧着眉,有点看不懂。

    但是她大概猜出来,昨天砸了祠堂,村里还这么安静,不是村支书和村里男性长辈们心里没火气,而是昨天砸祠堂,恰好撞上了某件对他们来说意义很重大的事。

    “什么事啊?”要是今天村里男人们来硬的,董桂红倒知道怎么应付,但是他们来软的了,她反倒不自在了,“是不是跟当年分族有关系?”

    这话好像不能提似的,一提分族两个字,村支书和一群男干部不是哭,就是叹气。

    董桂红暴躁了,“一群老爷们哭什么哭,老娘们都没你们这样哭的,昨天哭到现在还嫌不够?有话就讲,急死个人真是!”

    哭声瞬间小了。穆德厚看向女儿,“莹莹,你去打盆水进来。”

    “我来,我来端就行了!”王雨娟的身影从门口闪过,迅速从井台舀了水端进来,“大伯,三大伯,你们都洗洗。”

    穆冰莹走到堂柜,泡了一壶荷叶茶,等村干部们洗了脸,弄干净了,放到他们面前。

    “你们都知道,我们原来和前后村,还有隔壁公社的两个村子里姓穆的,都是同族人。”村支书喝了几口茶,情绪逐渐缓下来了,“你们也都知道,咱们穆姓族人,除了那些旁支血缘浅的,主要分成两个大脉,昨天冰莹说,建国到现在,我们都没有想过改改族谱规矩,其实不是没有,早在二十几年前,你爸都还没结婚的时候,族里就有了重新改写族谱的事。”

    穆冰莹诧异,二十几年前居然就有了?但她看村里人的氛围,思想不像是那么能想得开的人。

    村支书:“当时的族长,现在还活着,年纪很大了,在前村养着,你们应该见过,就是头发雪白的那个大爷爷,你们爷爷是我们上头这一辈的老大,这位族长是所有堂兄弟里的老大,真正的长房长子,当时斗地主,破除包办婚姻,人民思想往前进,族长就提出来重修族谱,把族里所有女孩名字都写上去,以后族里有新生的孩子,不论男女,一律按规矩上族谱,每年开祠堂拜祭,也是男女平等,各站一队。”

    穆冰莹更诧异了,这个族长经常待在供销社那边,上次她和顾长逸去买冰棍还看到了,但因为长辈们都不怎么来往,她其实都不知道管他喊什么,只知道那个老人是曾经的族长。

    没想到他的眼光居然这么长远,早在二十年多年前,就做出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来。

    董桂红和王雨娟也惊讶得合不拢嘴,这事听起来太匪夷所思了,到现在都没几个村子这样做。

    “当时我们表情跟你们一样,不,是比你们表情还要夸张,完全接受不了,我们村里的族老,还有已经去世的老人们,坚决不同意,觉得这是对祖宗不敬,违背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他们是从最封建的年代过来,我们也都是经历过地主时代,那时根本想不开,就因为女孩都上族谱的事,最后闹得分族了。”

    村支书叹气:“分族这么多年,什么结果你们也都看到了,早在十年前,人家村里的发展就强过我们现在了,那人是一茬一茬的走出去,不管男女,考上大学,全村一起凑着供,读出来的,考出来的,进了厂的,就没一个不想着村里的,人家是真正的齐心协力,我们天天就嘴上喊的齐心协力,其实我早就明白了,连关系都不平等,基础都这样了,怎么可能齐心往上走。”

    “你确实是假齐心。”董桂红想起李红姝结婚的事就生气,“你平时是哪有利益往哪倒,你还天天讲穆炎泼皮无赖,穆炎不是跟你一个样?那常文栋给他几块钱,他就回村对付莹莹了,但实话讲,穆炎还比你强不少,他就算做那样的事也都明面上来,还会特地告诉你,我要来做这样的事了,人起码能当得起光明两个字,你倒好,也不止你,是你们,你们整个村支部,一天天玩那套阴的,不管老少,不管亲近,你都阴着来,你带头这样,村里怎么能好?怎么能有真心互帮互助?没有乌烟瘴气那是大家本心还算善良,否则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们不是阴着来,是拉不下来那个脸。”村支书又连声叹气,“当年轰轰烈烈闹得分族,说好的齐心协力要强过人家,结果却事事输人家一头,差距越拉越大,嘴上都说人家后代有出息,娶得好,嫁得好,但都知道,我们都明白,问题还是出在当年的根上,我们这次同意让冰莹上族谱,就是在找一个台阶,让那些族人看看,我们也知道那样才是对的,借着冰莹,让他们能拉就拉我们一把,但还是想错了,还是没真的低下这个头。”

    董桂红忍不住道:“太扭捏了。”

    “是啊,太扭捏了。”

    一群村干部也承认,低下头连连叹气。

    穆冰莹听懂了,借着这些话,能看见这些男性长辈心里的大男子主义,也能看到他们想低头,却低不下来这个头。

    昨天她去砸祠堂,是知道村支书有心气,要是没有心气,这些年也不会这样钻营,维持村里表面的齐心,成天想着要让其他族人看得起。

    就算路走偏了,走窄了,但他的出发点还是想让这个村子好。

    因为这点,她才会做出那样的事,否则就用更简单的办法,直接告诉村支书,穆炎和穆晖有可能被选去当兵,哪怕加一句,暂时是这么打算,最终不知道能不能当成,那时候还没受到祠堂打击的村支书,一定会在最快的时间内,把她的结婚证明给弄好。

    她没那么做,有两个重要原因。

    一个是顾长逸嘱咐过,没确定之前,不要往外透露,她也不想凭这件事,去让村里妥协,让他们尝到甜头,误以为他们自己做的方向是对的。

    第二个原因,不把族谱的根本解决,以后会有无穷无尽的烦恼,穆炎和穆晖要真去当兵了,他们不但不会满足,反而会像一朝得志一样到处宣传,就像当时显摆穆薇一样,那会牵扯来多少麻烦,想想就头大。

    最好的办法,就是豁出去,用他们最在乎的东西,给他们一个震碎旧观念的打击,希望他们清醒。

    就算清醒不了,他们也不敢妄动,砸祠堂的事传出去,革委会来了,也是她们对,他们根本不敢往外捅,农场里的人什么样,他们比谁都清楚,也比谁都怕。

    要真是失去理智,提着棍上门,或者找了别的借口,继续来阴的,那就凡事不用再村里内部解决了,一动手就往外报公安,交给国家部门和公社领导来解决。

    一次两次三次每次都这样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们没什么可害怕失去的,闹到最后,就是他们当不成这村干部。

    但这是最坏结果,她心里知道,村里这一代长辈的性格,没有那么刚硬。

    在砸之前,她并不知道当年分族的原因居然是因为让女孩上族谱。

    村里这群人宁愿分族,也不同意女人上族谱进祠堂,后来眼睁睁看着别人越来越好,自己越来越差,看了二十年本就够憋屈的了。

    结果二十年后,祠堂还被他们不同意的女人们给砸了,族谱也给撕得稀烂。

    怪不得一个个昨天那样崩溃,当年主张分族的族老连门都不出了。

    原来这个打击,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沉重。

    做事之前,她就觉得砸祠堂,撕族谱,看似是往天崩地裂闹,其实是在给彼此找出路,

    现在更这么觉得,甚至觉得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也许连老天爷和老祖宗们都在拉她们村一把。

    又听他们抱怨族老,说其他族人的长处,说自己的短处,陷入自我反省。

    听了好一会,当村支书说出:“只有男女平等,没有厚此薄彼,心里不留怨气,才能真正齐心协力,互帮互助,穆溪村也才能像我想的那样,往好的方向走。”

    听完这话,穆冰莹便放心回厨房下面条了,端起放着面条的面板时,一束晨光照在厨房窗户上,晃了她的眼。

    穆冰莹闭了闭眼睛,抬头看着刚出来的太阳,笑了。

    早上吃了碗白面条,不但胃被塞饱了,好像心也被白面抚熨帖了,村支书和的一群村干部们的脸色不但没了颓然,还露出了一丝笑容。

    去村支部的路上,还一直商量着等日子定下来,要让哪些人帮忙,队里出哪些菜一起放到酒席上吃。

    原本听到村支书带人去穆家,没走的出嫁女们急匆匆赶过去,正好遇上他们,看到村干部们脸上带着笑,相处挺和谐,愣了愣。

    “冰莹,没事吧?”穆薇和一群人眼睛都是红肿的,“我们还以为支书找你麻烦去了。”

    看到大家脸上的急色,穆冰莹笑了笑,“没事,三大伯说开拖拉机带我去公社开证明。”

    一群人顿时松了口气,做了那样的事,每个人脸上没有害怕,少数性格绵软的刚看到村干部们还有些畏缩,眼神躲闪,但是看着身边姑嫂姐妹理直气壮抬头挺胸,受这种氛围感染,也都不怕了。

    村里就是重男轻女,本来就是这样,她们有什么不对的,对得很。

    这么一想,就更不怕了,有的还开口威胁村干部们。

    “我得等吃了冰莹的喜酒再回去。”

    “我也等,冰莹要是不办事,我就天天在村里待着,家里那边食堂还没村里食堂好呢。”

    “在哪不是挣工分,那边不挣,就在这边挣,反正都是给家里干活。”

    “我带的几个小的,吃不到野猪肉是不会走的。”

    听着一声声威胁,村支书指了指她们,“村里的饭估计是掺了蛇胆了,把你们一个个养的胆子比天大。”

    当然是不能让这么多人留在村里的,现在都吃大锅饭,这一下子全回来了,吃个一顿不算什么,全留下来,还拖家带口的,哪个村能养得起。

    但是村支书知道,这些丫头是怕他又捣鬼,卡着冰莹的结婚证明,所以才会这样。

    现在说什么都没有,赶紧带人去公社把证明开了才是真。

    “都吃好了吗?”看着这么多人醒过来,也没忘记自家闺女,董桂红心里高兴,人也大方,“早饭要是吃过了,等我们从公社回来,都来我们家吃中饭,今天就烧肉给你们吃。”

    “没吃,没吃,早饭没吃,中饭也没着落呢。”

    “二大娘,那我们可就等着你回来了,我都半年没尝过肉味了。”

    “这下可有口福了,冰莹,等你好消息啊。”

    一群人听到董桂红的话,顿时全都露出笑模样,心里的担心忐忑全没了,精神气一下子好了很多。

    这年头,只要有的吃,就什么事都不算事。

    再能尝到点肉味,那真是雷劈到屋顶上,天塌下来,都是给她们庆祝呢。

    村支书:“你们在村里不要闲着,把你们昨天砸的烂摊子都给收拾干净,归放原位,再好好给祖宗跪下磕头赔罪,等我回来,祠堂要还是一团乱,不走也把你们拎出去。”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穆冰莹也怔了怔,随即露出笑容。

    穆薇与旁边姐姐妹妹对视之后,作为代表站出来问:“三叔,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让我们去收拾祠堂,去祠堂里给祖宗磕头?我们能进去了?”

    村支书突然怪声怪气笑了几声,“谁还敢拦你们啊,你们昨天一个都没少进,还有什么可不能进的,反正你们在村里没事干,赶紧去收拾干净了。”

    不论是出嫁女,还是嫁进来的媳妇,没结婚的小姑娘,听了这话,全都笑开了。

    有的笑着笑着眼泪又出来了,还有的边笑边叹气,这种叹气不是发自愁怨,而是如释重负,发自感叹,发自彻底松了口气。

    “我们这就过去,保准收拾得干干净净。”

    “三大伯,你这样就对了,你们真正重视我们,我们在婆家才能挺直腰板,觉得有靠山。”

    “自己族人都不重视我们,婆家又怎么可能重视,好人家的女儿也不会舍得放心嫁到咱村里。”

    “是,否则就你们之前那样,都不知道能不能指望上你们,谁会真心想着你们。”

    村支书看了一眼穆冰莹,一边摆手一边往前走,“唉,不用你们想了,都过好自己日子就行了。”

    穆冰莹低头一笑,跟昨天统一战线的姑嫂姐妹们,聊了两句,然后继续往村支部走。

    因为知道今天有拖拉机,全家人都跟着去了。

    主要还是有点担心,之前说了,村支书就是知道去了公社会被拦,所以才会不当那个坏人,在村里把证明给开了。

    他们得跟着一起去,看看到底是谁在阻拦。

    到了公社,又是同样的情况。

    找不着人。

    还是找不着人。

    “怎么可能不在,县里大会就开半天,这都过去两三天了!”

    村支书在公社主任办公室拍桌子喊,嗓子昨天嚎了一晚上,本来就哑了,这会喊两句就得咳两句,更哑了,“德保,那你盖章,主任不在,就你这个副主任盖,不要耽误孩子去结婚。”

    “我没有那个权利,盖了我的章,没有用啊。”穆德保指了指主任桌子的抽屉,“都没上锁,一看就是带着章走的,是真不在,可能去县里开完会,又去别的公社学习去了。”

    “放你的臭狗屁,他是处理民事的,去人家公社学什么,他以为自己是公社书记啊!”

    村支书突然转身,“走,去找书记,让书记盖章。”

    “书记也不在。”

    穆冰莹拧住眉头。

    村支书回头怒视:“书记怎么也不在?”

    “一起去的县里,可能一起去其他公社学习了。”

    穆德厚往前站了一步,“德保,冰莹可是你侄女,她现在结不成婚,你赶紧想个办法!”

    “副书记的章倒是有用。”穆德保往外看了看,“但是我看副书记儿子这两天,天天往公社跑,估计不会那么容易。”

    穆冰莹拉了拉村支书的袖子,让他站到门外来。

    “冰莹,这可不是我在搞什么,你看我都急了一头汗了。”村支书说着就往头上一抹,确实是一头的汗。

    穆冰莹点头,“我知道,三大伯,我想问你,你那天来公社,是听到了什么,还是看到了什么,所以回去才没拦我,直接给我开了结婚证明?”

    “就是听到公社主任开会去了,然后又正好听到公社副书记答应常文栋,说不会让你那么容易拿到结婚证明。”村支书说到这,除了不好意思,还有后悔,“都怪我,早知道我那天就直接把公社主任拦下了,他们都不是我们村里人,说不定就是不想看着我们村里好,故意那么做的呢。”

    “应该不是。”

    穆冰莹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过,这一步算到了,但是现下没了村里拖后腿,比前两天的情况要好多了,“三大伯,除了公社盖章,还有哪里有用?”

    “比公社级别高的都行,县里,市里。”村支书脸上急色突然褪去,招手让村里干部都出来,“既然公社有人卡着,我们就去县里。”

    “去什么县里,冰莹嫁的不是市里人么,直接去市里民政局,你们跟着去证明就行了。”穆德保压低声音说,“要是有人问起,你们还是说去县里,公社副书记现在也不在,我就说你们去过副书记办公室了。”

    穆冰莹盯着他看,“小叔,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如果有你对象电话,直接打一个给他,让他去民政局,这边开完证明,那边就能把证给领了。”穆德保看侄女还想讲话,竖了竖食指,“别问那么多,冰莹,你要嫁的人,那可不是简单的家庭,懂了么?”

    穆冰莹心头一跳,果然不是自己多想?

    办公室静下来。

    穆冰莹指了指桌子上的电话,“用你这个打?”

    穆德保指着左边走廊的门,“从这道门下去,到供销社后面会计办公室,用那个电话打。”“什么情况?”董桂红感觉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怎么搞得跟电影里特务一样。”

    “要不是昨天冰莹在村里闹那么一顿,要是还照以前那样,我才不会管这事。”穆德保看向村支书,“你们去市里,把公章都带上,不要说公社干部任何话,就说书记带人出去了,这边赶着结婚,所以一起过来给她证明,记住,不要提到公社干部,往简单了说,事成了会有人来管这些干部。”

    一群人离开公社主任办公室,穆冰莹一个人往供销社后面走。

    她不知道顾长逸还在不在家里,是不是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听到事情这么复杂,穆冰莹心里感觉不是太沉重,因为早就想过这一点,所以并不意外。

    再加上顾长逸不止一次提起过,这趟回去就能升为团职了。

    自古以来,每次官员职位变动,表面风平浪静,背后都是经历了外人看不到的风起云涌,一次变动,不仅仅是个人变动,而是意味着整个势力群出现变动。

    有人的地方就有竞争,想必部队里也不会有例外。

    走进供销社,会计看到她,指了指电话,便出去了。

    穆冰莹记性好,平时看过什么书,很快就能记住,顾长逸给她的号码和地址,她这些天,已经看过无数次了,早已记得滚瓜烂熟,拿起电话,将号码拨了出去。

    “找谁?”

    听到熟悉的声音,穆冰莹绷着的一口气松懈下来,嘴角弧度不自觉上扬,“是我,我是穆冰莹。”

    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咣咣铛铛’的声音,刚才有些懒散的声音,突然变得更近了,充满了欣喜,“莹莹?你在哪里?是在公社还是在市里?我这才刚拿到结婚证明,正准备出门去穆溪村。”

    穆冰莹听着笑容更深,语气不自觉变得轻快,“我在公社,公社领导都出去学习了,盖不了最后的章,支书和村里干部准备跟我一起去市里,直接开证明,你你要不然拿上证明,去”

    “开不了证明?”顾长逸眉头微皱,看了眼对面沙发上瞬间变严肃的父亲,“好,你们路上当心,我直接去民政局结婚登记处等你,你一到,就能看见我。”

    听到媳妇的声音,顾长逸一时舍不得挂,拿着话筒又嘱咐又交代,说了好一会,才挂掉电话。

    一挂掉电话,顾长逸脸色就变得严肃起来。

    顾昌巍:“怎么回事?什么叫开不了证明?”

    “说是公社领导都出差了。”顾长逸一心只想着结婚,倒是忽略了上辈子结婚时,暗中有很多人不老实,“爸,最近有什么动静?”

    “最近动静多了,你没调回来之前,主力团团长的位置几家都在争,你突然调回来,要不是你身上有着八大军区找不出几个的功勋章,轮不到你头上,就算落到你头上了,也属于空降,抢了别人嘴里最重要的肉,别人哪会甘心,再说,你不是还没上任。”

    顾昌巍冷哼一声,“主意不论往哪里打,都不该往穆溪村那边打,阻拦你的婚事,就是在挡着我抱孙子。”

    顾长逸突然比他爸哼的还要嘲讽,“您自己不是都不同意,还说别人。”

    “我那是试探你,看你究竟是不是一个可靠的人,值不值得人家小姑娘托付终身。”顾昌巍是不会承认在办公室和前妻大吵了一架,才赶在前妻他们之前,把结婚证明送过来,“你执意娶,我除了支持,还能反对到底不成,你把东西带上,我跟你一起去民政局。”

    “您也去?”顾长逸将桌子上的结婚证明收好,“您去干什么?”

    顾昌巍扣好军装纽扣,“我去给你压场子,看谁还敢偷偷摸摸捣鬼!”

    不是谁想去就能的去,前妻他们就去不成。

    这次就他这个亲生父亲,一个人去!

    顾长逸抬头看了眼他爸,起身拿钥匙,大步往外走。

    穆冰莹隔着老远就看见顾长逸站在军车旁边,连忙低头不停理着额前的头发。

    村里人多,本来是想坐公共汽车来,但是下一趟公共汽车来还得再等一个小时,村支书当即去供销社又买了两桶柴油,让穆炎开拖拉机来市里了。

    穆炎开不成卡车,拿拖拉机过手瘾,一路上把拖拉机开得飞起,一个半小时就开到了市里,每个人头发都被风吹得没了正形,还蒙上了一脸土灰。

    “我帮你理。”董桂红把女儿头发理理好,又拿手绢给她擦了擦脸,“没事,挺好的,你头发编得紧,没怎么乱。”

    顾长逸听到拖拉机的声音,转头一看,立马露出笑容,小跑过来。

    “姐夫!”

    顾长逸冲着激动地穆炎笑了笑,走到后面,“莹莹,叔,婶,哥,嫂子,你们都来了。”

    董桂红转身爬下拖拉机,“小顾,可算看到你了,等很久了吧?”

    “没有很久。”顾长逸走到媳妇身后,还没干什么,穆冰莹就着急道:“我自己下来。”

    顾长逸凑近笑道:“我也没说抱你下来。”

    穆冰莹轻轻瞪了他一眼,两手抓着扶手,踩着拖拉机机头坐垫旁边的踏板下车。

    下了车以后,看着男人一身军装笔挺,样貌出众,精精神神,忍不住又伸手理了理耳畔的头发。

    顾长逸就站在穆冰莹旁边,一见到她,眼神就黏在她身上,“几天不见,你怎么好像又好看了。”

    “小声点。”穆冰莹看了看周围,嘴角情不自禁往上翘,根本压不下来,“证明都拿好了吗?”

    顾长逸一拍口袋,“顾着来见你,忘记了!”

    “什么?”穆冰莹下意识伸进自己口袋里,摸到证明松了口气,一抬头发现男人咧着嘴在笑,“你笑什么呀?”

    “笑你可爱,我说我忘带证明,你往你自己口袋里摸什么。”顾长逸也从口袋里拿出证明,“本来应该是你生气,骂我怎么这么粗心,然后我再把证明拿出来,说,你上当了吧,我逗你玩的,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忘记带,结果你这反应,搞得我接下来的戏都没法演,”

    穆冰莹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眼里又多了些笑意,“你都多大了,还玩这样的把戏。”

    顾长逸用证明挡着侧脸,悄声道:“跟你在一起,就很容易变得幼稚。”

    “你别离我这么近,大街上呢。”穆冰莹将他手里的证明也给拿下来,“你还用它挡着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在干什么呢。”

    顾长逸佯装不懂,“为什么挡着脸就代表干什么了?是干什么事?为什么不能被别人看到?”

    “你”穆冰莹耳朵红了,瞪了瞪他,“你真是”

    “莹莹!进去吧?”

    穆冰莹庆幸她妈突然叫她,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人,一跟他在一起,就总是被他弄得脸红耳烫。

    “快进去吧。”

    穆冰莹率先往前走。

    顾长逸眼神一路看着媳妇转身,小跑,辫子一摇一摆,身上的白衬衫被风一吹,贴在腰上,隐约可以看见腰间的曲线,他抬头看了看红笔写的民政局三个字。

    暗想,总算熬出头了。

    穆冰莹刚走到车边,军车后车座门突然打开,看来顾长逸父亲走下来,惊讶道:“叔叔,您也来了?”

    “哟,亲家,您也跟来了?”

    顾昌巍露出笑容,“冰莹,亲家,又见面了,刚才正好跟长逸在一起,他就让我陪他一道过来了。”

    顾长逸瞥了他爸一眼,给了他面子,没有出声。

    穆德厚和村里干部走上前,互相热情打了招呼,寒暄片刻后,一起往民政局走。

    到了结婚登记处,工作人员检查两边证明,指着穆冰莹的证明说,少了公社证明。

    村支书立马按着原先说好的话,跟工作人员解释了,但是工作人员说这不合规矩,没有这样的事,必须要公社证明才符合流程。

    顾长逸正想上前,村支书和村干部把公章和一堆证件拿出来,又跟工作人员解释说:“因为孩子对象是军人,要赶着回部队,所以我们才这么急,你可以把我们的名字都登记上去,要是有问题,我是村支书,你们可以直接来找我。”

    “我是村长,有问题也可以找我。”

    “我们都是村里干部,都愿意做担保,有问题直接来村里找我们。”

    工作人员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回去请示了领导。

    民政局领导出来,看看一张张焦急的脸,又看了看手里另一份证明,最终笑着点头,“跟我来吧。”

    穆家人和村干部们松了口气,露出笑容。

    穆冰莹作为穆溪村村民,看着村支书带着村干部们头一次不是为了利益,而是真心实意为村民着想争取,也跟着笑了。

    后面顾长逸与父亲对视一眼,从父亲眼里看到了满意,退了两步,“都用不着您来。”

    顾昌巍:“赶紧去领证。”

    五分钟后,顾长逸与穆冰莹将结婚证拿到手。

    两人捧着奖状一样的结婚证,眼里充满了笑意,看了看自己的,又看了看对方的,越看笑意越藏不住。

    “真是得来不易。”穆冰莹想到这几天的折腾,由衷感叹,珍惜再珍惜,珍重再珍重把结婚证叠了起来,放到早就偷偷缝好的小布袋里,“你的要不要放进来?”

    顾长逸捏着结婚证看了又看,忽然伸手把它撕碎了。穆冰莹大惊,上去想阻拦,“你怎么撕了!”

    “从今天起,顾长逸就属于穆冰莹,顾长逸对穆冰莹绝不会有二心,登记完结婚之后,我这张结婚证除了离婚时有用,平时就没什么用,至于离婚,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发生的事。”

    看着顾长逸脸上从未出现过的认真神色,穆冰莹怔了怔,因为他的认真,刚拿到结婚证,心里的那丝彷徨不见了,低下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结婚证,“那,我这个也撕了?”

    想了想,穆冰莹又补了一句,“我也不会和你离婚。”

    “你这个可不能撕。”顾长逸将媳妇手里的小布袋拿过来收好,“以后咱们申请房子,出去坐火车,住旅馆,都有可能被查,得留一张,不留咱俩就不能住在一起,得分房睡,要是强行住一起,就是耍流氓,会被抓起来的。”

    “那你还撕,万一人家要查两张怎么办?”穆冰莹脸突然一红,“谁要跟你住一起。”

    “你是我媳妇了,当然要跟我住一起。”顾长逸低下头凑近,“走,回家,今晚咱就住一间房,睡一张床。”没有出声。

    穆德厚和村里干部走上前,互相热情打了招呼,寒暄片刻后,一起往民政局走。

    到了结婚登记处,工作人员检查两边证明,指着穆冰莹的证明说,少了公社证明。

    村支书立马按着原先说好的话,跟工作人员解释了,但是工作人员说这不合规矩,没有这样的事,必须要公社证明才符合流程。

    顾长逸正想上前,村支书和村干部把公章和一堆证件拿出来,又跟工作人员解释说:“因为孩子对象是军人,要赶着回部队,所以我们才这么急,你可以把我们的名字都登记上去,要是有问题,我是村支书,你们可以直接来找我。”

    “我是村长,有问题也可以找我。”

    “我们都是村里干部,都愿意做担保,有问题直接来村里找我们。”

    工作人员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回去请示了领导。

    民政局领导出来,看看一张张焦急的脸,又看了看手里另一份证明,最终笑着点头,“跟我来吧。”

    穆家人和村干部们松了口气,露出笑容。

    穆冰莹作为穆溪村村民,看着村支书带着村干部们头一次不是为了利益,而是真心实意为村民着想争取,也跟着笑了。

    后面顾长逸与父亲对视一眼,从父亲眼里看到了满意,退了两步,“都用不着您来。”

    顾昌巍:“赶紧去领证。”

    五分钟后,顾长逸与穆冰莹将结婚证拿到手。

    两人捧着奖状一样的结婚证,眼里充满了笑意,看了看自己的,又看了看对方的,越看笑意越藏不住。

    “真是得来不易。”穆冰莹想到这几天的折腾,由衷感叹,珍惜再珍惜,珍重再珍重把结婚证叠了起来,放到早就偷偷缝好的小布袋里,“你的要不要放进来?”

    顾长逸捏着结婚证看了又看,忽然伸手把它撕碎了。穆冰莹大惊,上去想阻拦,“你怎么撕了!”

    “从今天起,顾长逸就属于穆冰莹,顾长逸对穆冰莹绝不会有二心,登记完结婚之后,我这张结婚证除了离婚时有用,平时就没什么用,至于离婚,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发生的事。”

    看着顾长逸脸上从未出现过的认真神色,穆冰莹怔了怔,因为他的认真,刚拿到结婚证,心里的那丝彷徨不见了,低下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结婚证,“那,我这个也撕了?”

    想了想,穆冰莹又补了一句,“我也不会和你离婚。”

    “你这个可不能撕。”顾长逸将媳妇手里的小布袋拿过来收好,“以后咱们申请房子,出去坐火车,住旅馆,都有可能被查,得留一张,不留咱俩就不能住在一起,得分房睡,要是强行住一起,就是耍流氓,会被抓起来的。”

    “那你还撕,万一人家要查两张怎么办?”穆冰莹脸突然一红,“谁要跟你住一起。”

    “你是我媳妇了,当然要跟我住一起。”顾长逸低下头凑近,“走,回家,今晚咱就住一间房,睡一张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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