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笑着一撑身子,想来一个无比潇洒的起身,可是范儿都拿好了,人,竟然,竟然,没起来…

    这,这可太尴尬丢脸了!

    他从棚顶掉下来,摔了一下,不轻不重,可怎么说他也不过是个小孩儿…

    玄北墨面色铁青的去望陆瑶儿,没想到小豆包竟然人小心肠坏的对他吐了吐舌头!

    然后小包子脸儿一仰,神气道:“淘气鬼,爬的高,下不来,摔一跤,起不来!”

    玄北墨一时气的急火攻心,竟然嗓子眼儿一甜,呛了一口血,剧烈的咳了起来。

    陆观棋见状,对他伸出了手。

    玄北漠本想拒绝,可抬眸的一瞬,却见到了陆观棋清朗友善的双眸。

    玄北墨并非不知礼数之人,便压下心头的怒火,伸出手来,拉住了陆观棋递过来的手,站起了身。

    他起身后,捂着胸口道:“谢谢你。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

    陆观棋不能言语,正想找个木棍写在地上,瑶儿却一把拉住了他:“哥哥,不要告诉他!不要理他!他肯定是顽皮的坏孩子,不然这又不是他家地方,他偷偷进来还爬上那么高做什么。娘说我们不能和坏孩子一起玩儿的。”

    “哼!”玄北漠冷哼一声,别过了脸去。

    正此时,远处走来了一个身影,正是方才约了陆观棋在后台见面的那个杂耍师傅。

    他走到近前,看着陆观棋颇为诧异:“我听了声响过来瞧瞧,怎么走到这里了?”

    瑶儿先开了口:“叔叔,我们迷路了。”

    阿青师傅看她眼角还挂着泪痕,想着定然是走错吓哭了,便安慰道:“小丫莫怕,叔叔这便带你们出去。”

    他又看了看玄北漠:“这是你们一块儿的?”

    瑶儿刚想开口,便被陆观棋捏了一下掌心。

    瑶儿只得把话吞了回去,狠狠的瞪了玄北漠一眼,嘟起了嘴。

    陆观棋含笑对阿青点了点头,又望了一眼玄北漠。

    阿青见三个不过都是小孩子,便也未曾多想,只说:“叔叔带你们出去吧。”

    才出门便见了正四处焦急找孩子的锦娘,瑶儿立刻扑过去:“娘亲!”

    锦娘怪道:“胡跑到哪里去了,急死娘亲了!”

    阿青忙赔礼:“这位娘子,是我不好,方才我请在场的乡亲上台游戏,是想给自己寻个机灵的小徒弟,我见这小公子天赋异禀,便想问问他有没有学戏法的意思,这才让他们等等我,只是我话说的不明白,让两个孩子走丢了,给娘子赔罪。”他边说着边作揖。

    锦娘听了忙道:“难为师傅相中我家娃子。”

    对乡里人来说,学个变戏法算是个不错的出路,是个能赚银子的一技之长,而且马戏团里包吃包住,可俭省下家里大部分开销。

    瑶儿亦高兴道:“太好了,我哥哥以后日日能给我变小花花,小兔发卡了!娘,你看我头上这小兔发卡是哥哥赢来的!”

    她说着去摸头上的发卡子,竟然不在了,瑶儿简直要咧开嘴哭了,她心道:定是方才那个调皮的坏孩子一下子跌下来,把她吓得手忙脚乱,才丢了。

    她急道:“许是丢在那房子里面了,我要去找找。”

    可话音刚落,阿青便左右手各拿了一个小兔儿的发卡,一枚水粉的,一枚嫩黄的,笑道:“方才是叔叔的错,向丫丫赔罪,送你两个。”

    陆瑶儿立刻便欢喜起来,接过小兔儿的发卡,甜甜道:“谢谢叔叔。”

    阿青又对锦娘道:“这孩子是娘子家的吗?可愿意学习戏法?”

    锦娘道:“多谢师傅抬爱,可观棋年岁还小,我们还想留在家中住。”

    瑶儿也听明白了学戏法要去马戏团住,赶紧吓得拉住陆观棋的手:“我哥就和我还有娘亲在一起,我们是一家人,不分开的。”

    阿青笑道:“既如此,便冒犯了。另有件事,我看这孩子一直未曾开口,可是不能言语?”

    锦娘叹息道:“最近受了点伤。”

    阿青思量了一瞬:“你等等我。”他说着又转身去了后台,过了会儿拿出一本书来:“这里面是手语,我们这儿也有个不能开口的前辈。”

    锦娘一揖道:“真不知如何谢过师傅了。”

    阿青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锦娘又千恩万谢,执意给阿青留了些银子才告辞了。

    如此已经到了午膳的时辰,她便带着两个孩子到镇上的小食街去逛。

    小食街里的吃食自然琳琅满目,瑶儿一手拿着鱼丸串一手拿着糖果子,还要锦娘买小馄饨回来吃。

    锦娘便挑了一处空位,让两个孩子坐下,吩咐道:“等我回来,可不准乱跑。”

    锦娘才走,瑶儿便拉住陆观棋衣袖:“哥哥方才为何要护着那个坏孩子,说出来他是偷跑来玩的,让大人骂一次,下次他才记得住。”

    陆观棋笑笑,用手语比划道:“我看他不像坏孩子。”

    瑶儿并不知晓是何意思,亮着眼眸去翻那本哑语的书:“哥,你这么快便学会啦?”

    那书上是图画,每个手势下面还标了文字,可陆瑶儿不认识字,便只能干着急。

    这时候锦娘买了小馄饨、菜肉包回来,瑶儿忙问:“娘亲,哥哥那书上都写的什么话?”

    锦娘翻开看看,对瑶儿道:“你也该去公学了。等回家安顿好后,娘亲便送你和观棋一并去公学。”

    甜梦村属于族亲的村落,世世代代都靠着甜梦湖乘船亦或捕捉湖鲜过活,也正是如此,成了大庆朝船娘的起源地。

    既然撑船摆渡自然不止渡人还要渡货,免不得总要核对个货物的单据,不能识字便十分麻烦。

    因此族长便立了规矩,村中人幼时便可以上村里的公学,公学的资费房舍都是村里出,但这公学并不教授考科举的学问,只教会基础的识字,方便以后做船行,公学只有三年,识得了字若是想再考科举的话便要上私学,那便要个人家出资,十分昂贵了。

    甜梦村没出过科举上的能人,最厉害的秀才如今便在村中公学教识字,另外也设了私学,可并没几个人去学,孩子们长大以后大多继续干祖辈的营生,因着甜梦村民风淳朴,也是富庶的村子,村民倒也过的幸福快乐。

    陆瑶儿本来应该满六岁才去公学,如今她好奇陆观棋的手语,又急着学会手语能和哥哥说话,便下定决心回村就入学堂。

    用过了午膳,娘三个又在镇上逛了一会儿,陆瑶儿看见卖哨子的,便求锦娘:“娘亲,给我和哥哥买哨子好吗?这样若是入了学堂以后,我找不到哥哥,或者哥哥找不到我,哥哥又唤不了我,那我们便可以吹哨子,无论在哪儿也都能找到了。”

    锦娘笑道:“就你点子多。”又帮两个孩子买了一对儿好看的哨子,瑶儿的是一朵粉色的小花,观棋的是绿色的叶子,两人的哨子合在一处便是一副动人的春日风光图,两人都带着盈盈的笑意把哨子挂在了脖颈上。

    瑶儿吹了一声,甜甜的对陆观棋道:“哥,要么我们定个暗号呀!”

    她说着使劲吹响了脖子上挂着的哨子:“一长一短,你在哪?”

    陆观棋也满脸笑意的吹了起来,吹的是一短一长。瑶儿笑道:“我懂了,一短一长,我在这!”

    夕阳的余晖洒下来,将两个小娃的脸上映了一层柔和的光晕,瑶儿拉着陆观棋的手,边走边吹哨:“两短一长,我回来啦!两长一短,我很好!”

    陆观棋的脸上全是宠溺的温柔,瑶儿也笑的天真烂漫,锦娘看着两个乖巧可爱的孩子,忍不住嘴角上翘。

    另一边,玄北漠的脸色却冷冷的。

    追风单膝跪地:“少主,方才属下想要出来搀扶少主之时,突然见来了两个小孩儿,想着不久便会有大人来寻,若是我贸然从梁上下来倒是难以解释清楚”

    玄北漠盘着双腿打坐,眼皮也没抬:“我知晓了,你做的对,我并未怪罪。”

    追风又关切道:“少主方才跌下可受了伤,要不要请医官过来看看?”

    玄北漠面色一沉:“此事莫要再提,回去也不准对我阿爹讲。”

    追风道:“是,少主。”

    “你退下吧,我要打坐。”

    追风走后,玄北漠静坐了一会儿,竟面带怒色的睁开了眼眸,他自幼便沉着冷静,又出身高贵,是人人夸赞的大庆朝世子,想不到今日竟然被个乡下小矮矮嘲讽奚落!

    他恨恨的将手摸进怀中,掏出了一枚水粉色的小兔儿发卡,想起那个小豆包竟然高高在上俯视着趴下地上起不来的他,还口出奚落之言,只恨得紧紧攥住那枚发卡,又想起陆瑶儿对他怒目而视,却拉着陆观棋眼泪汪汪叫哥哥的软糯可怜样子,心中冷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豆包!总有让你哭着求饶,叫我哥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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