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课业结束之时,大虎咬牙切齿的对陆观棋道:“是个男子汉就申时到村外的点翠山上去打一架!”陆观棋挑了挑眉,应下了。
甜梦村三面环水,一面靠山,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因着有湖鲜山珍,又是个富庶的小村子。
陆观棋这大半个月也跟着瑶儿到山中玩过几次,光是小孩子们的话,大人是不让往山里跑的。
可一旦村中的郎中去采药,或者猎户去打点野味儿捉个兔子山鸡之类的,娃子们便可以跟着去,所以陆观棋对点翠山并不陌生。
他到点翠山之时不过刚过申时,一进山便见着大虎已然带着三娃子和四娃子等在那里了。
大虎见了陆观棋先冷哼了一声,又颇有些大哥的风范,学着江湖侠客抱了抱拳:“观棋兄,既然来了,就别怪我不顾不顾”
他松开了抱拳的手,抠了抠头,显然想不起来后话该如何讲了,又面带迷茫的望了望三娃子,看见了三娃子同样迷茫的脸。
他又不报希望的望了望四娃子,果然也没有惊喜,大虎竟有些求助神色的去看陆观棋。
陆观棋不会讲话,自然无法告知,可却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大虎见着这个笑,立刻恼了:“好你个小哑巴,自己说不出话还敢笑话你大虎哥讲不好话!回家吃/屁去吧你!”
陆观棋轻轻摇了摇头,当个哑巴就这点不好,没法回嘴,大事小情只能靠动手。
大虎向陆观棋冲扑过来,陆观棋轻松的一侧身,不费吹灰之力便躲开了。
大虎却冲的挺远,使的力气太大,一下扑了空,最后“噗通”撞到棵大树才停了下来。
他一边揉着撞到树的肩膀,一边骂道:“好你个小哑巴,居然玩阴的,就别怪我不客气,上!”
三娃子和四娃子本来只打算来捧个人场儿,看着陆观棋长相斯文,身量清瘦,只以为并非大虎对手,怎料到这小子竟如此敏捷,他俩素日里连陆瑶儿都打不过,更别说陆观棋了,因此十分踟蹰。
何况陆观棋的眼神又如寒刀一样凌冽,三娃子吞了吞口水,又哆哆嗦嗦的去怀里摸出一把小弹弓,壮着胆子道:“你,你别过来啊,我射弹弓可是很准的。”
陆观棋蓦地面露紧张神色,三娃子以为他怕了,得意道:“知晓害怕就好,我”
他还没说完话,就见陆观棋飞快的冲向大虎,扯住他的衣领,把他往树上推。
大虎看着陆观棋好似真的急了,双眸泛着血丝,一下子软了下去:“有,有话好好说,打架是不对的”
陆观棋却不听他的,使劲踢了他屁股一脚,又指指树,大虎:“?让我爬树?”
这边大虎刚开始爬,陆观棋便拉过三娃子、四娃子,同样踢了一脚,两个小娃子不明所以,可爬的慢了陆观棋就踢他们,只好争先恐后的爬上了树。
陆观棋看见他们都上了树,自己也飞快的往树上爬,他才爬到了一半儿,树林中便窜出一匹秃毛狼。
大虎顿时吓得脸色煞白,三娃子紧紧拉着弟弟,又对大虎道:“大虎哥,幸亏陆观棋救了我们,不然今日便要喂了狼了。”
大虎直点头:“什么陆观棋,那是我们观棋哥!可这天还没黑透,狼怎么就出来了?”
陆观棋冷眼盯着那匹狼,不知可否是因着同类相争,它少了一块毛。
“是被狼群赶出来,所以等不到天黑,便要出来觅食吗?你是犯了怎么样的错,连狼群也容不下你。”陆观棋心中思量道。
他跟着猎人进过几次山,“所谓雨从龙,风从虎。”狼来的时候也是有征兆的。
狼的个头小,遇见高大强壮的人它们便会智取,老猎人常说:人行在山中绝不能回头,因着狼看见独行的人,便会窜出来从人的背后拍一下人的肩膀,没有经验之人本能就是回头看,这一看必死无疑。
回头的一瞬间,咽喉正好暴露,狼便一口咬住人的喉咙,一击毙命,任这个人多强壮也绝对没有回击之力。
可常在山间行走的老猎人却不一样,狼的爪子拍在肩上的一刹那,便能立刻摁住爪子来个过肩摔,然后在把摔懵在地的狼一刀毙命。
老猎人讲的时候,瑶儿曾问过:“若是背后拍的是同伴呢?岂不是揍错了人?”
老猎人一笑:“狼身子上有股子腥味。”
陆观棋跟着老猎人捉过一次狼,他哑了之后,嗅觉便格外灵敏,今日这只秃毛狼许是受了伤的缘故,腥味又格外的重。
它似乎急需食物进补,正一圈一圈的在树下转,眼里发出森森的绿光,抬起头来长嗥。
那三个娃子吓得瑟瑟发抖,小一点儿的四娃子还小声哭了起来。
陆观棋有些不耐烦的转过身去瞥了他一眼,他便用小手捂住自己的嘴。
陆观棋又看了看三娃子,做了一个拉弓的动作。
三娃子这次反应倒是快,立马从怀里摸出了那把小弹弓,陆观棋比划了一个射击的动作,三娃子点了点头。可他抖了半天,终于乞求道:“观棋哥,我手软,你会射弹弓吗?你来吧!”
陆观棋无奈的叹了口气,接过来弹弓,三娃子羞愧的低下了头,毕竟不久前他还拿着弹弓对着陆观棋吹牛皮。
那匹秃毛狼似乎并不害怕陆观棋拿弹弓指着它,好似今天这顿晚餐它志在必得。
陆观棋的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拉开弹弓,不急不许,“啪”的发射。
可那匹狼轻却灵的躲开了,陆观棋的眼中突然泛出了一抹厉色,正巧此时大虎正望向陆观棋,他不由得被陆观棋狠厉的样子吓得一激灵,这与素日里谦和有礼的小哑巴可完全不同。
好似那些陆观棋刻意隐藏的压制住的痛苦的过往,终于会在性命攸关的时刻一股脑的涌出来。
“嚎”,随着一声惨烈狼嚎,陆观棋打中了那狼的一只左眼!
顿时血光四溅,狼被如此击中,痛苦震怒的嚎叫简直让大虎快吓出了眼泪来,可陆观棋非但未曾害怕,嘴角还轻轻勾了一勾。
接下来,石子便如雨滴一般“劈里啪啦”的落在在那狼身上,它终于长嗥一声,又夹着尾巴跑回了树林中。
几个小娃儿这才松了口气,大虎道:“这可太好了,我们下去吧。”
陆观棋却一把拉住了大虎,对着他摇了摇头。
大虎怔住了片刻,结结巴巴的开口:“观棋哥,你是说你是说”
是的,那匹狼并没走,而是躲在暗处觊觎着他们,窥伺着他们,想要趁他们不留意对他们一击毙命,完成报复。
一想到这里,大虎便觉得脊背发凉,四娃子早就忍不住哭,三娃子也默默垂泪。
大虎战战兢兢道:“观棋哥,那,那我们怎么办?”
陆观棋轻轻垂了垂眸,又抓起颈间的哨子使劲吹了起来,哨音穿过层层密林,直奔到大山深处。
现下,能够指望的便是能有人来救他们了。
可惜他们今日运气不佳,既无猎人狩猎,也无郎中采药,可却有一小拨队伍暗中在山上查探着什么。
带队的不是别人,正是玄北墨,他听见哨音,拉住了缰绳。
追风上前道:“少主,可要去看个究竟?”
玄北墨蹙了蹙眉:“此哨音吹的急迫,许是有人遇险,便去看看吧。”
他便纵马往哨音的方向奔去。
不久之后,便有一只中了箭的狼被丢了出来。
然后玄北墨让带着的那队武士隐匿在树林中,只人从密林后走出,他一袭金缕衣,脊背挺的笔直,脸微微仰着,自有一番矜贵的气派。
陆观棋见了他,麻利的从树上滑了下来,看了看地下的狼尸体,又对着玄北墨一揖。
玄北墨对他浅浅一望,勾了勾嘴角:“上次见面我欠了阁下一个人情,如此便两清了。”
他又扫了一眼从他身后下来的几个小娃子,并无那日凶巴巴的小豆包,他便无甚兴趣的收回了目光,也对着陆观棋抱了抱拳,转身走了。
陆观棋看着玄北墨的背影蹙了蹙眉,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他方才往他身后望那一眼是在寻找瑶儿,因此心中便升腾起几分不悦来。
大虎却在此时殷勤的开口道:“观棋哥,我们现下能回家了吗?”
陆观棋点了点头,大虎立刻道:“今日观棋哥救了我们几个的命,从此以后我们便为观棋哥,观棋哥”
他又望向了四娃子,四娃子这次终于答了上来:“为观棋哥马首是瞻。”
大虎忙道:“对对对!就是这个。”又对四娃子竖起了大拇指。
他又下命令一般对三娃子和四娃子道:“我们从今往后都要学会手语,以后再遇见什么事端,也好能懂观棋哥的意思。”
“对了,观棋哥的生辰是何时候?可是我们这里最大的?”
陆观棋比了个七,又比了个一和五。
“七月十五?”大虎道。
四娃子挠了挠后脑勺:“那不是鬼节吗?”
大虎拍了一下四娃子头:“咳咳,观棋哥比我长几日,果然是我们的大哥。七月十五也是个好日子!”
陆观棋走在前头,露出个淡笑来,心里却惦记着回去的若是晚些锦姨和瑶儿会不会担忧。
到了村中的时候天色已然擦黑,锦姨果然站在院子门口等着陆观棋回家,陆观棋见了心内又惭愧又感动。
锦娘温声道:“瑶儿说你和男娃子去蹴鞠了,饿了吧,快去洗洗手用晚膳吧。”
陆观棋点了点头便往屋子里进,才一进屋就见陆瑶儿趴在藤椅上打瞌睡,许是听见了动静,小瑶儿睁开了朦朦胧胧的睡眼,嘴里含糊不清的唤了一声:“哥哥。”
又好似想起了何事一般,把小手往身后藏。
陆观棋露出个宠溺的笑来,比划道:攥着什么好东西呢?
瑶儿和陆观棋一并学习的手语,已经可以完全看懂他的意思,只是却不回话,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在她的小胖手里攥着一只毛线球勾的绒绒兔,方才她缠着锦娘教她的。
锦娘只以为陆瑶儿自个儿喜欢小兔儿,却不知晓她如此费力的缘由,竟是因着傍晚的时候,陆观棋扯了她篮子上的小兔子耳朵。
“嗯,哥哥喜欢绒绒兔。我要亲手献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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