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北漠此次来到甜水县是听闻了上次的马戏团时隔九年,再次回到甜水县演出之事。
他对儿时曾见过的木匣子念念不忘,当年他将此事禀告了他的父亲,他父亲后来查了这个马戏团的底细,并未查出有何古怪,若是说寻常人家藏个东西,官府便要强行收查,万万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当年玄北漠只是个九岁的孩子,自然做不了主,况且那以后不就他便开始跟着国师斥云道长云游四海,此事便搁置下来了。
此后这许多年羌胡国与本国相安无事,自然也未曾再提及此事。
玄北墨再回到甜水镇调查马戏团之事,完全是擅自做主,因此便不宜兴师动众,他得知马戏团再次回到此处,总觉得冥冥之中有种力量吸引着他再回来,是为了那个木匣子还是为了那个小豆包,他亦不知。
玄北墨武功高强,方才那几人若说是寻常的贼人绝不可能,便是故意要引陆观棋到暗巷之中的,此事定有蹊跷,那几名贼人自然先押送到知县处看管审讯,而陆观棋此人未尝不是整个事件的突破之处。
他心中这样想着,便吩咐追风道:“帮我查查陆观棋的底细。尽快回禀。”
另一边,陆观棋早已察觉了身后的“尾巴”,可他只是挑了下眉,嘴角勾出个笑来。
今日之事绝非遇见贼人这般简单,方才那位玄公子自然也知晓了,他轻轻的摇摇头心道:这位玄公子虽是面上与他称兄道弟,实则却颇留了些许心机,方才那顿他没去的赴约的午膳恐怕也是鸿门宴。
陆观棋却丝毫不紧张,他心中思量: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陆观棋心念一转:今日这几个贼人明显便是冲着杀我来的,倒不如借着他的手,也让我知晓其中究竟。
如此一来,他便悠哉游哉的迈着方步,神色仍如往常无异。
比他先一步回到赌坊的是陆瑶儿和妞妞,瑶儿边吃着大虎哥准备的水果,边轻声对妞妞道:“妞妞,方才我和人打架之事,只有你知我知,万万不能让我俩的哥哥知晓。”
妞妞却好似未曾听见,她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眼眸痴痴的望着远方发呆。
瑶儿十分不解的推了妞妞一下,她才如梦初醒一般。
“妞妞,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方才那女子太凶把你吓到了。”
妞妞含笑摇了摇头。
瑶儿有些茫然的望了她一会儿:“我看你又不像被吓到,整个人欢喜的很,是何事让你如此欢喜?说出来我也高兴高兴。”
妞妞一下子红了面颊,心虚道:“没有啊,就是方才那支珠钗很得我心意。”
瑶儿听完也露出了笑靥:“原来如此!”
她又伸出一只手去搭住妞妞的肩膀:“你喜欢便好,也没枉费我和她们打一场架。不过我方才打架之事,千万不要对我哥讲去!”
妞妞仿佛才晃过来神一样,关切道:“瑶儿你方才有没有伤到何处啊?”
陆瑶儿得意道:“自然没有。我很灵活的。”
妞妞点点头:“没有受伤便好。你放心吧,此事我定然不会让旁人知晓的。”
她俩才说着话,陆观棋便从门外回来了。
他今日穿了件月白色长袍,方才在暗巷中那一场手起刀落,难免沾到了血污,十分醒目。
陆瑶儿见了大惊失色,她起身奔到陆观棋前面,关切道:“哥,这是怎么了?流血了吗?”
她抬眸望着陆观棋,陆观棋面上却勾出个淡笑来,只偏着头看她。
瑶儿奔到近前,才发现那血污看起来是迸溅到他身上的血点子,并不是陆观棋的血迹,一颗悬着的心便放下了一半儿,只关切道:“哥哥,你和旁人动手了吗?吃亏了吗?”
陆观棋手语道:无事,有个贼抢走了一个老婆婆的包裹,里面装着的是老婆婆带孙女看病的银子,我刚好看见,拔刀相助了。
此时大虎也下工出来了,他正好看见陆观棋的手语,便道:“有这样的事,你怎么不叫我啊!”
陆观棋:切!我又不会说话,怎么叫?
既然动刀了,恐怕事情也不简单,瑶儿便又蹙着眉去查看陆观棋的手臂:“哥,你有没有受伤啊?”
她不由分说的掀起陆观棋的衣袖,手臂果然青紫一片,忙道:“大虎哥,你赶紧找点药油给我哥擦擦。”
又嗔怪陆观棋:“哥,你帮人也要先保护住自己嘛!你看我,方才一个人打三个都毫发无损。”
她才说完,便感觉道陆观棋严厉又关切的目光,不禁伸手去捂自己的嘴巴。
定了定神,才努力挺起胸脯道:“我也是帮人,不是惹事的,和你一样,而且我还打赢了,如此我俩便扯平了,今日打架之事,回去谁也不许对娘说的。”
她等了一会儿,并未等到陆观棋的责备,便大着胆子用眼睛去瞟陆观棋的神色。
这一望,她却看见他那清澈的眼眸里,好似拢了一层薄雾。
陆瑶儿并不知晓陆观棋此时是心疼她。
她只当他是痛心疾首有这么个爱闯祸,教不好的小妹,便嘟着嘴软声道:“哥,你别担心嘛,我真的没有惹事。”
妞妞也帮忙解释:“是啊,观棋哥,是有人抢我看中的珠钗,瑶儿才帮我出头的。”
陆观棋垂了垂眸,他平生最会的便是藏,就像他永不开启的牙关,无论是爱还是恨,他都能压进心底的暗格,好好锁上。
再抬起头,眼中的一层薄雾已经收敛起来,他如平日一般温和的手语道:“我自己也与人打架,还未曾打赢,哪里还有责怪妹妹王的道理,你放心,锦姨那边我是不会泄露半个字的。”
瑶儿忙伸出个小拇指要和陆观棋打勾勾。
她欢喜道:“勾手指了,说话要算数的!”
两人勾过手指,相视一笑,都轻轻吹了一下颈间的哨子。
大虎正从里间拿了药油出来:“你们兄妹又定了什么奇怪的暗号?”
瑶儿与妞妞异口同声:“没事啊!”
大虎给陆观棋擦过药油,又将那瓶药油递给陆瑶儿:“观棋的手臂伤的不轻,晚上回到家中,还要再帮他擦一次药油,手臂明日才不会肿起来,这药油很有用的。”
瑶儿忙收好了那瓶药油,又道:“谢谢大虎哥。”
陆观棋拍了拍大虎,比划道:该请我们吃酒楼了,肚子好饿!
“好,就万福酒家怎么样?”
“哪里都可以,我们都是专门来蹭饭的嘛。”瑶儿笑道。
一行四人来到了万福酒家,点了罗汉大虾,葱爆牛柳,蚝油仔鸡,鲜蘑菜心又另外叫了豆面饽饽做主食。
瑶儿自然很高兴,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妞妞从首饰铺子回来之后便有些奇怪,她与妞妞说了几次话,妞妞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瑶儿心中有几分担忧,可她天生就是没心没肺的活泼性子,心比旁人少一窍,天塌下来都愁不了多少时候,因此,情绪很快便被窗外的锣鼓声吸引了过去。
他们四人坐的是二楼靠窗的位置,向外眺望,临街的景色便尽收眼底,瞧的十分真切。
瑶儿兴奋道:“哥!你快看啊!是马戏团呀!”
陆观棋循声望去,果然是个马戏团,在不远处搭台子表演。
“不知是不是我们小时候看过那只马戏团呢!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遇见送我小兔儿发卡的阿青师傅。”
陆观棋比划道:吃完了饭,我们下去看看,我能用手语和大家说话,全靠阿青师傅送我那本手语册子,我自幼与你们一处长大,我的意思你们也能看得懂,虽然我不能言语,也还可以和大家沟通,实在要感谢阿青师傅。
瑶儿素来喜欢热闹,自然举双手赞成这个提议,她又转身拉住妞妞道:“我们去看马戏好不好啊?”
妞妞迟疑了一下才反应道:“啊?好啊。”
瑶儿蹙了蹙眉,她认定妞妞是有了心事,可现下却不是说闺阁心事的好时机,便在心中思量只剩两人单独之时再问个究竟。
大虎道:“我下午还要回赌坊上工,观棋兄,麻烦你照顾她们两个了。”
陆观棋点了点头。
用过了午膳,四人便暂时分开,大虎回去赌坊,剩下三人去看热闹的马戏表演。
台上是个花了画脸的人,穿的衣服十分滑稽,他也不言语,只做些滑稽的动作,引大家发笑,又突然从耳后变出一朵花送给看台下面的小娃子,众人便鼓起掌来。
这身影看起来颇为眼熟,他表演结束,瑶儿便和陆观棋一起,一边招手,一边吹哨子,果然吸引了那人的目光,瑶儿便脆着嗓子呼唤道:“阿青师傅!”
那人似乎没认出他们,顿了一顿,可瑶儿唤的诚挚又亲切,怎么看着都像是久别重逢,阿青虽想不起来,但怕怠慢了故人,便也冲着他们招招手,又指了指后台的方向。
瑶儿便十分欢喜的拉起了妞妞和陆观棋一起往后台去了。
儿时的回忆似乎让她颇为兴奋,便宛如个小燕子一般叽叽喳喳:“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的时候,阿青师傅也是唤我们两个去后台等他,可是我们走错了,进了一个黝黑的房子,那里面还有个去调皮捣蛋的坏孩子从好高的棚顶掉下来呢!”
陆观棋带着温柔的笑意,听她在身边热热闹闹的讲话,又想起白日里才见过她口中的坏孩子,恐怕当年并非是来淘气的,便对陆瑶儿比划道:瑶儿,一会儿见到阿青师傅,不要提及当年那个小孩儿的事儿。
瑶儿迷茫道:“为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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