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观棋望着这身影怔了半晌,只觉得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可又想不起哪里见过,可那句“和有情人做快乐事,不问是劫是缘1”却好似水中鲛人的咏唱,迷了人的心智,陆观棋忍不住向着湖面走去想要一看究竟。

    他行到码头前面之时,那条乌篷船也已然靠了岸。

    船上的男子似乎知晓他要来,含着淡笑摘下了幂篱。

    陆观棋见了那人的容貌直觉得震慑心扉,若说他自己已经十分俊美,玄北墨也是人中翘楚。

    可这人的容貌却连月宫中的嫦娥见了也要自惭形秽,若是大千世界中有十分颜色,那这人便独得了一半儿,剩下一半儿再由芸芸众生分享,害得世间再无美色可寻。

    撑船的男子看了陆观棋的神色并不在意,好似这种惊艳人间之事,他早已习惯,只神色轻佻的一挑眉:“陆公子,好久不见,我月夜访友,是来还你人情的。”

    陆观棋搜肠刮肚并不记得自己见过此人,这样的容貌若是见过也忘不了,可心内又觉得熟悉的很,他正迷惑着。

    那人却对他浅浅一笑:“我与你前世便认得,算起来你如今不能言语,倒有我的不是,我今夜特来寻你商议一计,让你封妻荫子,万人之上,重新得回这世间最清越的嗓子,随我来吧。”

    说罢又转头去撑船,他看陆观棋并未动身,眉头一挑,满脸轻慢道:“害怕?”那声音竟宛如七弦琴般悦耳。

    陆观棋听着他满口荒唐言语,实在不可信的很,可他却无比期待自己也能有这样一把嗓声,竟然迈出步子往那条船上走去,他心中思量:若真是个来惑人的鲛人,我也得去看个究竟,我从没做过坏事,不应该背负这身世的罪责,这一生绝不甘只靠着隐忍度过。

    那人踏着月色来,又踏着月色去,当月上中天之时,陆观棋再一次行至家门近前。

    此时的他心头已然揣着热切的希望,可身上却背负了更沉重的负累。

    从今夜开始他成了一名赌徒,赢了便万人之上,输了便孤魂野鬼。

    想起那月下之人的一句话:“左不过当作大梦一场,君子何惧?”,他心间一时又泛起了无尽的豪迈悲怆之感。

    烛火细微的芒被风的游丝撞的发亮,瑶儿手中提着一盏灯笼,还在院中等待着他,陆观棋心间那抹悲怆中便揉进了一丝温柔的暖意,提步奔回家中。

    果然,他推开院门,瑶儿正带着期盼的神色,奔到了门口来迎他。

    她见了陆观棋推门进院,眼角眉梢立即带了笑意,转而又变成了嗔怪的口气:“哥哥,怎的如此晚归呢?”

    陆观棋走到瑶儿身前揉了揉她的头发,又手语道:明日便不必等我了。

    瑶儿扬起一张娇俏的小脸儿,眨着一双幼鹿般的水眸,软声道:“谁要等你,我,我是睡不着。”

    又问道:“吃过饭了吗?还有昨日哥哥的手臂擦过药油了吗?”

    陆观棋含笑点点头,二人便一并往屋内走去。

    他又在瑶儿的监督下用了顿宵夜,且对瑶儿做的菜大肆赞美一番之后,陆瑶儿才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瑶儿又要陆观棋擦药,陆观棋担忧瑶儿看见自己伤势加重要担心的,推说药油在房间内,自己定然不会忘记,才被瑶儿放过。

    他回到房间内,才敢把手臂露出来,真的需要好好擦药油了,肿的比昨日还厉害,且得了今夜的机缘,要更快将伤养好才方便行事,他思量至此,又按照今夜那人教的心法调理起内息来,一切从这一夜开始再不寻常。

    陆瑶儿却毫不知情,翌日,她依旧和妞妞一并行船。

    晌午时候瑶儿和妞妞心照不宣的去甜水镇用午饭,那里有两个少女各自惦念的人,因此,今日的挽风也有了一抹别样的温柔,她们在就要及笄之前情窦初开,只是一个领会了自己的心思,另一个却因着心中人便是眼前人,全然不明所以。

    瑶儿不懂自己的心思是当局者迷,对于妞妞的事情她却是旁观者清,回程的时候,瑶儿不禁问妞妞:“白公子既然与你有情,还是应当早早托个媒人前来提亲才是正理。”

    妞妞含羞道:“过几日便是我的及笄之礼,他是想着等我及笄那日来人提亲。”

    如此这般倒是喜上加喜,合情合理。左不过再有个三日妞妞便及笄了,瑶儿便没有再问。

    翌日,妞妞依旧见了白煜,白煜将一块随身的玉佩赠予妞妞,做了定情之物,并再三承诺及笄那日便请媒人前去提亲。

    妞妞自然十分期待,终于到了及笄那一日,平素的好友自然都精心准备了及笄之礼,可妞妞这一日却心神不宁,直到喧闹散去,盼着的人也没来。

    瑶儿自然知晓妞妞的心事,可却不知该怎样去劝,她看着妞妞一个人坐在院中,便到了她身边,陪着她坐下,也没有言语。

    今夜的风似乎夹着一种莫名的燥热,让人烦闷的紧,妞妞把头轻轻的靠在瑶儿肩上,却也没哭,静静的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我这是被他欺骗了吗?”

    瑶儿本来对白煜的印象不算好,如今却不忍心顺着妞妞的话去骂白煜,只道:“许是,许是刚好有急事?”

    “我想这样去思量,又不愿意如此思量。心里想怀着个没有被他欺骗的希冀,却又怕自己今日希冀着,明日希冀着,盼了一日又一日他却不会再来了。”

    是啊!一个未知时间的期待是最难熬的。是好是歹总要有句痛快话,瑶儿抿了抿唇,轻抚了抚妞妞靠在她肩头的鬓发。

    妞妞又依了一会儿,低沉着嗓子,哑声道:“瑶儿,我累了,回去歇着了,今儿不送你了。”

    瑶儿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觉得心疼极了。

    她离开了妞妞的家却不想回家,心中全然想着要如何为妞妞分忧,思来想去决定趁着天色并不太晚到甜水镇去白知县家中探个究竟,便可知晓白煜是真的出了事还是负了心。

    反正陆观棋在甜水镇,回程可以与他同行,即便是回来的时辰晚了也不必担忧安全问题,如此想着便径直奔着码头去了。

    虽说甜水镇瑶儿每日往来无数次,但一个人撑船去却还是头一遭,当她荡着桨,乌篷船轻轻推开碎浪,心内竟有种自由激动之感。

    到了甜水镇的时候,天色方才擦黑。

    白煜是知县的儿子,知县家的宅院自然是能寻到的,可却进不去。

    瑶儿围着知县家的宅院转了一圈,正在心急,不料却被个家丁给拦住了:“你,在这里鬼鬼祟祟所图何事?”

    瑶儿蹙了蹙眉,正想开口反驳说难不成知县的宅子外面还不让百姓走路了。

    那家丁却先开口了:“我瞧着姑娘眼熟,可是方姑娘的朋友?”

    陆瑶儿一头雾水的点了点头。

    那家丁道:“姑娘可能没在意我,当日在首饰铺子那里,我和姑娘见过,我是平素是伺候公子的,自幼便跟着公子,方姑娘的事我也略知一二,姑娘此次前来可是为了方姑娘之事?”

    瑶儿不知他所言可否属实,只沉默着没有言语。

    那人又道:“姑娘不必担忧,我今日出来便是听了公子的吩咐找机会和方姑娘通个信儿,现今公子遇着了难处,不便与方姑娘相见,期盼着方姑娘能等等公子。”

    瑶儿细看着他的脸,倒是有了几分印象,确实是见过的,便问道:“白公子遇见了什么难处?”

    那小厮左右看看,四下无人,便轻声道:“我家公子和方姑娘的情谊,姑娘想必也知晓,公子自然是一心想着方姑娘的,昨日便把想去提亲的想法和老爷夫人禀明了,可谁知晓老爷听后觉得门不当户不对,竟然勃然大怒,将公子关了起来”

    瑶儿听完蹙眉道:“那你家公子有何打算?”

    “这我便不知晓了,公子只让我想办法去给方姑娘带个话儿,说让等着他。”

    “等到何时?三日五日还是三年五年?”

    那小厮挠挠头,没说话。

    瑶儿知晓和他多说也无益,便问道:“你可有办法带我入府,见见你家公子,和他谈谈?”

    “这”

    那小厮好似有所为难,瑶儿见了便道:“若是有所不便,也就不难为小哥了。”

    她说完话转身要走,才走了几步,又被那小厮叫住:“姑娘不忙走。”

    瑶儿转过身来,见他十分难为情道:“其实今日府上刚好来了贵客,老爷在前堂接待贵客,倒是个带姑娘进府的好时机,只是,只是便得从后院钻个狗洞才能进去”

    瑶儿道:“无事,小哥不必为难,方姑娘与我自幼一处长大,情谊比亲姐妹还要亲,莫说是钻个狗洞,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愿意为她奔赴。”

    那小厮见瑶儿十分爽朗,便道:“那正好,姑娘随我来吧。”

    与此同时,知县府上的贵客正寻了个由头,查看着知县府,而此贵客不是别人,正是玄北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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