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丹朱的右手悬停在半空。

    掌心猛地传来股狠力,睫毛靠向手背,丹朱听着木棍刺在鱼鳞上发出的刺耳声,挠心般的难受。

    少衡下意识捏紧妇人的肩胛骨,她大叫一声,抓着木棍的手松开,痛得又扯起嗓子嘶吼起来。

    “大婶,别再吓我!”丹朱趁机够到了那团黄色物什,挑开一看原是道符。她碰了下少衡,这黄符模样比墙上那些粗糙许多,歪歪扭扭的也看不出是什么用处。

    “下半字是驱鬼的,笔势又跟招鬼近点。废符,两不像。”少衡倒是颇有把握。

    难为这不太灵光的万岁老仙君通习凡间道术,丹朱凑近闻了闻黄符,说道:“朱砂加人血,云倩的血。不会真是她杀的吧?”

    妇人冷笑后又接着一阵倒床颤抖,晃得锁链哗啦哗啦响,丹朱生怕她这样直接厥过气去。从这头看向妇人的手腕,其实是要比铁链环扣小一圈的,她挣扎一会差不多就到了虎口处。

    上半身还在发抖,眼珠子不受控制地到处乱转,丹朱没想很多只是顺手捏住她的下巴,让脸正对着两人。见她咬牙切齿狠狠盯着自己,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大恶人,丹朱着实也不愿这样,不过起掌施法确实方便多了。

    “慢点翻,她身体不一定承受的住。”少衡提醒道。

    余光瞥到床边贴着的黄符泛起边角,丹朱轻吸了下鼻子,双手力道不自觉地开始加重,闭眼再睁眼时脸色已经低沉到让少衡心惊。

    她正想放开握住下巴的那只手,来回抽了几下却怎么也不能动。不知何时,妇人硬是从下抓住丹朱的手腕,双目更不似从前般黯淡。“不要再往前了。”清冷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倒是一副与外貌相差甚远的怪异景象。

    少衡心里一跳,握住了丹朱胳膊,低头冷声道:“放开手。”

    “不要去管,要崩塌了。”妇人仿佛未听到少衡之言,只是死死盯着丹朱,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她猛地一抬手终是挣脱出来,甩了甩隐隐发胀的手腕,却见妇人连连咳嗽几声,半撑在木床上,眉间拧成一团,神态确实比之前虚弱不少。

    “管什么?”丹朱想起先前,不由得向后退上半步,颇为谨慎。

    妇人抬头看了眼她,自顾自地捂住心口,便又是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四周忽的小风不断,吹落一地黄符,从妇人身侧开始有道道白光溢出,她揪着心口的手愈发捏紧,少衡见状刚想迈出半步,却见妇人颤颤巍巍地抬起只手。

    指间的细线下垂,丹朱发觉身体竟是不能再动,同少衡对视一眼暗道不好。

    又来?!

    倒不是同先前猛地下沉,只是有胸口像重物压着的闷痛感,她狠吸一口凉气。嘎嘎嘎——!身后鸭子的声音不合时宜地突然响起,像是有人掐中喉咙的嘶哑叫喊,丹朱还没完全回过神来就被吓得一激灵。

    “丹朱!”少衡急道。

    丹朱扶住他的手腕,身子有个向上的力便不再前倾,她继而顿了下,说道:“没事。”

    白日越过树荫照来,眼前也不再同屋里一般乌黑,两人愣在原地,一时也不知什么情况。大概是因为突然见光,她揉揉眼睛还是觉得里面有些干涩。

    鼻尖处隐隐飘过丝丝药堂的草香,少衡侧身回头,下方“回春馆”三字随着木板晃晃悠悠的,不正是方才来过的医馆?

    丹朱没心思想这些,只见她半握右手皱眉道:“我妖力没了。”

    大约是那人手笔,少衡望向她问道:“罗丝缚还能用吗?”

    指尖渗出微红,丹朱摇摇头:“化不出鱼鳞肯定不行。”

    总共遇过三次妇人,头次是在村里,再后来便是想去追云倩尸首的路上,以及方才准备翻阅妇人过往时。少衡手里的黄符也没了,若是有云倩的血可通过八刻司南去寻尸首,说不定又要碰上那人。

    那人没下过狠手,总归不是来害他俩的,丹朱心里暗道。

    同少衡走进医馆,她朝着里头喊了声:“大夫,又来看您嘞!”

    “那是有几十年了啊,不过……”老者的话被来人打断,惹得他面露不爽:“外乡人,什么?”

    丹朱对他这语气已经见怪不怪,笑道:“大夫,我们还想问问有关春梅的事情。”

    “春梅?什么人?没听过。”老者瞥了眼,缓缓道。

    丹朱惊了:“方才您还同我们聊起她了,村长他家夫人。”

    小童端来杯茶,瞧着茶尖冒上杯面,疑惑道:“你们入村几天何时来过这儿?春梅……村里有叶梅、梅兰、丽梅,没有春梅。”

    望向窗外,公鸡甩着它脑袋在木槽里挑挑拣拣,专门啄来碎玉米粒吃,其余几只见它吃得正香,也连忙赶过来凑热闹。“去去去!”翠娘一手在围身裙上抹了把,一手用扫帚将鸡群扫离这边。

    看着阿娘捞出木桶里的豆角开始切段,莺莺捂住嘴巴低咳了两声,她手拿着药碗端坐在墙边,眼下深色显得格外憔悴,唇角干裂甚至开始泛灰。另一头木门嘎吱嘎吱作响,莺莺跳下椅子,小步跑到屋子门口去等。

    “莺莺,身体怎么样?”丹朱摸了摸她的额头,问道。

    莺莺摇头,小声道:“有点难受。”

    少衡颇为奇怪“从山里回来便是如此……大夫可开的是风……寒药?”

    “不知道。”莺莺思索了片刻,又接着摇头:“但应该不是商陆家的,商陆每次都会亲自去送药,然后告诉我们怎么吃,这次是阿娘带回来的。”

    午间小苇的事儿便从她兄长那里传了来,翠娘拿筷的手被吓得一抖。见几人一同吃饭,她兄长在门口简单说了几句就挥挥手走了。大概也是商量好了,听说这次家里人都不愿办丧,翠娘颇为吃惊。

    连续两日有孩童无故死亡,村里几户有儿有女的人家都想着怎么搬走。黑猫作乱、神仙发怒、甚至是附身招魂,什么说法都有。路上扬起黄土,丹朱一蹦一跳踢翻了边上的石块,追逐打闹的孩子见她这般立刻吓得没影了。

    再往前走着,不远处的屋子里有一人影出来鞠躬拜谢,细细一看,不就是方才莺莺提过的回春棺赵商陆吗?

    他一边出来一边数着手上的铜钱,抬头见一男一女两人往这边走来顿感不妙,转头便跑。

    人小鬼大,丹朱嘟囔了一句,立马快步从后头扯住他的后领,笑道:“跑啥?”

    “没跑啥!”赵商陆咽下口水,说道:“我要回医馆了,别拽着我!”

    丹朱揉揉他的脸颊,无端多出一番调侃的意味:“我们和你一起回去啊?”

    “不要不要!你们肯定要把晦气带过来的。”赵商陆缩着脖子,涨红了脸。

    “谁说的,以前算命的可是说我吉人天相。”丹朱不满道。

    说到这,赵商陆可就不服气了,扬起脸辩驳说:“算命的都是骗你们钱瞎说呢,他还说我八岁能就赚好多银子呢,我现在都九岁了!”

    丹朱比划了下他身高,怀疑道:“你九岁啦?怎么看着只有六七岁呢。”

    “嗯!?”赵商陆气得直跺脚,大声道:“我是开和元年生人,自然是九岁!”

    闻言,丹朱大笑起来,说道:“那你应该有十三岁啦,你爷爷教你医术不教你算数?”

    这人空长个脑子,简直不可理喻!赵商陆冷哼一声,颇为不爽:“你算数分明比我还差,今年是开仪十年,我就是九岁!”

    开仪十年?!

    少衡同丹朱对视一眼,皆是一副猜有十之八九的神态。

    果然……

    开仪十年,朝廷平乱西南,设西域藩府;开仪十一年,合并绀水、椟河两地;开仪十二年,皇帝再度征兵十万,民间盛传以战养战。而今年,已是开仪十三年。

    “反正你们不可以去医馆了,我不让你们去!”赵商陆说完这句便挣脱开来,一溜烟没影了。“反正都是因为你们把神仙惹生气了,害得云倩和小苇姐姐死了。”

    孩子心性,少衡摇摇头,轻笑无言。

    两人先前去村长家里一探,那屋里黑布黄符锁链妇人的痕迹全部消失了,再问其他村民也都是一样回答。

    那人似乎是知晓云倩同小苇经过缘由,丹朱从未想过有什么法术竟可致万事回溯。妖力尽封,她同少衡两人全无还手之力,如若用幻境或阵法解释便说得通。

    “阵中之人可变阵,她会不会也是设阵之人?”少衡问道。

    丹朱对阵法只知晓些皮毛,连少衡都不确定,她自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摇摇头。

    从南村到北村,与初来时不同,此次多是大门紧锁,除去一些老者少见有人在院内端个碗吃饭。偶有几人碰到他两,也是转头就走,丹朱后来也觉得平常了。

    莺莺从她阿娘怀里往下挣脱,一直哭着闹着。“不要!不要!”她扭着手腕,身体半倒在地上,大声叫道。瞅见丹朱他们回来,莺莺正想推开旁人跑去外头。

    “赵莺莺,你别动!”那人一把抱起她,吼道。

    “娘,阿娘,我不想喝这个,它没有用!它好难喝!”莺莺望向翠娘,哭到不停吸气,嗓子一哽一哽的。

    翠娘也是不忍,把药对在她口边,眼尾泛红。“莺莺,听话,听阿娘话,喝了就行,伯伯说,这药必须要连续喝四天。”她抚着莺莺的后背,安慰道。

    “就是因为你们不听神仙的话才这样。神仙会诅咒你哇,好不了!”赵五接着她嘴角流下的药,语气颇为急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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