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
拨弄着司南勺柄,又拿起闻了下味儿,丹朱嫌弃地把它丢在一边:“要不先找蜘蛛精?再不行去问邓婉宜,她肯定知道。”
“她要是真在府里,说不定一动八刻司南就跑掉了诶。把邓姑娘抓起来的话,蜘蛛精应该会来救吧。”灵观思索了片刻,觉得像是个好法子。
丹朱眨巴着眼睛,伸出右手:“翻她记忆,总能找出些东西。”
灵观直起身子同她击掌而笑,却觉身后那人咳嗽两声,脑袋被他勾指轻敲了下。捂着后脑回过身来,便见少衡低头望向她,微微一笑。
“想点别的嘛……”灵观声音越压越小,甚是委屈。
说着说着,头上有些异动,她下意识用手摸摸痒处的发丝。过了会儿,那儿又开始觉得不太舒服,灵观刚想伸手去抓,却被少衡一把握住腕骨。
“别动。”丹朱眉头紧锁,用手护着她的额间,直接捏起了那个东西的身子。
——是一只勾着腿的长毛蜘蛛。
它的眼珠又黑又凸,不大且身形笨拙,白灰毛蹭在她的发丝之中。灵观吓得大喊一声,只觉心口像鼓面力震,冷意从脚下冲到天灵盖,如同被这丑蜘蛛咬了般跳起。
“啊!我的头发!”灵观躲在少衡身后拍弄着脑袋,边抖嘴里边念叨着,巴不得离丹朱要多远有多远。
丹朱面色如常,只是把蜘蛛腿折在一块放远了些,大概是怕它吐丝到身上。拎起看了下它的模样,她朝下甩得七荤八素,主要是太丑。
而后发觉桌角处也有一只,灵观忍住恶心向前半步,顺着那白线抬头望去,直视房梁。
一只,三只……数不清的黑眼珠子露在外头,细腿耷拉在别只身上,见底下之人抬头上看,密密麻麻的黑色从缝里出来,似是被吓得胡乱在粱上四窜。她扯着少衡的袖口,哆哆嗦嗦地往那里指去,不料惹得它们愈发急促,竟是直接想往人身上跳。
方才头上那只大抵也是房梁掉下的看,越来越多的小蜘蛛从墙上逼近,丹朱勾线杀了几只,却从折断的身子里流了一片令人作呕的深色浓液。灵观跑出房门,哭丧着一张脸叫道:“什么东西啊这是!”
看到几人一步步退到院内,蜘蛛们爬的倒不快,也没来对着他们做什么。丹朱刚想出手,余光却突然瞥到角落里的一抹衣裙,面容清秀眼底阴晦,一半腿狠狠扒在墙上,正是那半日不见的蜘蛛精。
——被丹朱扯断的腿已经生出,汝言直勾勾地盯着她,手里还端着一样金光的物件。
像是个陶壶。
见身旁那人蹙眉不语,她握住了少衡的手腕。
不用猜了,定是仙器予止。
汝言就那样站在原地,看着他们逐渐被蜘蛛驱赶包围,什么动作也没有。倒不是解决不了这妖怪,只是她拿着予止特意出现在众人面前,自然不会是来归还。
只是不知她是否估摸到几人的心思,丹朱拉了拉手里的罗丝缚,还是往那方向飞身上了屋顶。看她有跟上来的想法,汝言回头右手一挥,几个化为人形的精怪冲入院内,顿时和他们拉开了距离。
咻!——银线猛地甩过,丹朱提腕勾指,先割了前头那些怪物的双手。再一抬头,已经凭着颇为灵活的蜘蛛腿已经爬到了远处。
见后头泛着红光的细线刷刷飞来,她皱眉啧了一声,将陶壶拥入怀中,并用两只腿护着自己的脑袋和心口。
不过倏然,丹朱眉尾一挑,从后捏住了汝言的肩膀。颈部旁的响动连续几下,竟又被切断了两条腿,她猛地甩开丹朱,吃痛大叫一句。
底下便是后院瓦房,汝言将蛛网缠住树干后翻落至井旁。她撑起身子坐上井口又低头望去,那是口枯井,无水却很深。
汝言咳了两口血,低声道:“邓婉宜已经被我带走了,你们找不到她的。不要为难邓府的人,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丹朱不想多说,只是伸出手去,“把那壶给我。”
汝言朝着几人冷笑一声,竟是直接把陶壶从怀中丢进了井里。没有从下面传来清脆的着地声,只见缕缕金光从井中蜿蜒而出,缠绕在了她的四周。
少衡捏紧衣袖,眉目间难掩担忧之色,他下意识往前半步,却看到那蜘蛛精侧身道:“想找予止就下来。”
说罢,她收起身后的蜘蛛腿,一跃而下。
“诶!”灵观还没反应过来。
见金光未断,丹朱低头看向井里,既没有陶壶也没有方才跳下的蜘蛛精,越到下面越不清楚,大概是可以通向别地。她回头看了眼少衡和灵观,不知他们是否要下去。
“不去。”灵观急忙摇摇头,回答的很迅速。
底下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她看着两人后退一步,还顺便抱紧了怀里的银台镜。
见这人怯得完全不像个神仙,丹朱笑着掐了下她的腰。
“我去。”少衡揉揉眉心,叹声道:“她既然会拿出予止来引诱我们,自然是知道我们的来意,说不定下去正是予止的里面。”
“里面……从前你进去过吗?”丹朱瞥了眼井中,看着金光外溢,多少有点没底。
“有过。”
少衡顿了下,点头道:“予止内部并不是无穷尽的,会随着用者的法术进行变化,当年嗣钧多是幻化出座阁楼,不知如今予止究竟成了何样。”
“那进去了,我们等会怎么出来?”她撑着石头,用脚底试了试井边,石块上很干,有的甚至已经发裂。
少衡拍了拍衣袖,沉声回道:“走去予止的尽头,会看到一处门,出去了便不可再自行进来。”
丹朱双目盯着下面没再说话,而后只见她深吸一口气,朝下跃去。
“都下去啊……”院内四周阴风正盛,灵观低头瞥了眼正在抬脚的少衡,凉意从发梢带过,惹得孤零零的一人愈发害怕。
她捂住眼睛坐在井口旁,而后不断默念着没事没事。
道道金光从黑暗中飞咻而过,在宽敞的石板壁中显得格外明亮。未久亮光渐散,上面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喊叫,回音绕在壁室里很是凄惨。
——听着倒不吓人,只是有点费耳朵和脑子。
底下被稳稳接住,没有同她想的般落到地上,灵观看了眼一脸笑意的丹朱,把头埋进她肩上,委屈巴巴地说道:“吓死我了。”
“看来你飞身之术学的不怎么样啊。”丹朱忍不住调侃道。
灵观锤了这人一拳,颇为忿忿不平,哼哼道:“这不是被吓的吗?”
“从前景云来信提过,文徽殿诸仙不善武艺,应送来陵光殿好生学学。”少衡捏着方才摔痛的腰间和大腿,神色正经,“主殿仙君之虑,果然是真。”
嗯嗯嗯……?
灵观愣了下,心底大叫不好,“不!不是不是!”
她瞥了神色自若的丹朱一眼,又连忙跳到后头去,小心地锤着肩膀,讨好道:“等我回天上一定好好学,特别努力,特别刻苦!仙君仙君仙君,我可以的!”
大概这就是城门失火,殃及旁人?
听着天上二字竟还有些怀念,少衡拍了拍她的肩膀,叹道:“等我回去再见你也不知什么年岁了。”
“人间也挺好的诶,又不用每日干事,清闲的很,”灵观难掩羡慕之态,安慰道:“最主要的是什么也不要担忧。”
“这倒是没错。”少衡想了想,确实省力不少。
两边同脚下都是堆砌铺平的石壁,长廊又窄又远,只能勉强容下四五人并排。待灵观落下后,上面的金光没了,剩下一个高不见顶的黑洞。几人再走一段路回去,洞也没了,完全成了个不透风的石室。周围有一点响动就会被回音扩散放大,灵观几次被自己声音吵得脑袋嗡嗡的,便不愿再开口了。
借着丹朱指尖的蓝色火光,他们走了很长一段路,却还是没看到尽头。起初少衡还没觉得有什么,而后他靠在墙边轻喘了好一阵,心口隐隐发痛。
见他屏息凝神,丹朱向前走去几步,弯腰拾起了地上的簪子,低声说道:“第二次到这了,或许之前还有。”
灵观把银簪插回她头上,问道:“是鬼打墙?”
算是吧,丹朱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少衡敲了敲身旁的石砖,里头发出了很实的闷声。这同他进过的地方不同,当年来的时候是一座四层高的木质阁楼,可供殿中仙器灵宝的存放。虽说极少进来,但嗣钧倒总是聊起这仙器。
说看着小巧破烂,一壶之间却另有天地。他笑言,先前多是修炼武艺,此类法术不通,不然可以把陵光殿移进来。
是移进来,而不是变幻出来。
不用于赵氏庄的阵法,这里的一草一木定是真实存在的,可能是用到了银台镜这样的法器,也可能是直接移走了原先的石室,但总归是固定的一方天地。
灵观听后用镜身照了照四周,两处并无不同。
“不会是个没门的地方吧?”她对此颇为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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