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心疼得紧,虽花的不是自家的钱,用的也不是自家的粮,她照样心疼。



    庄稼人一天吃两顿饭,饭里还得掺许多玉米粮,这样吃才既顶饿又省粮食。



    肉是几乎见不到的,能吃饱都是幸福的。



    顾郎中家定是习惯一天三顿饭的,看那肉量,应是顿顿要有的。



    王氏单看着就心疼不已,哪里还舍得这般浪费粮食?



    杨锦帆看出王氏的不对劲。



    “娘,不必心疼的。爹说了,人家让怎么做咱就怎么做,要是做得太小家子气了,顾郎中怕是会不高兴的。”



    王氏虽心疼,也知道得按人家说的做。



    唉。



    杨锦帆默默叹了口气。



    她娘啊,就是苦日子过多了,什么都往节俭方面想,所以连人家的吃食铺张她也心疼不已。



    往后得多赚钱才行,得让她爹娘过过好日子,才能打开思维局限。



    安慰了王氏一句,杨锦帆就开始忙活了。



    怀顾君也找来了衣物和针线,厨房里挺宽的,他搬来了小凳,让王氏就在厨房里缝补。



    毕竟正堂时常有人来寻他义父,人多嘴杂,难免会遇上不必要的麻烦。



    安顿好这一切,怀顾君便转身回到正堂去。



    正巧,顾郎中也起来了。



    看见这臭小子他就来气。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小子还在这儿闲逛些什么,老夫的粥呢,日上三竿了也不见厨房冒烟,你是想饿死你老子吗?”



    儒雅的声音还带丝刚起床时的沙哑,对着怀顾君一阵低吼。



    怀顾君才不想理一个刚起床且有起床气的人,自顾自欲往前走。



    顾郎中见臭小子竟然无视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手拽住他的后衣领。



    “老夫问你话呢,怎的一声不吭?臭小子越来越没规矩了!”



    怀顾君面无表情地抹了一把飞溅到脸上的唾沫,压低音量,冷意泛滥。



    “厨房里有人在忙活,饿不死你。”



    说罢,眼神示意顾郎中往上看。



    “没瞎就自己看看,才过卯时,哪里来的日上三竿?”



    顾郎中没想到这臭小子竟然还敢吼他,抬手就要去揉怀顾君的脸。



    余光不经意间瞥见厨房门口似乎有人,定睛一看,杨锦帆母女俩就站在厨房门口怯生生地看向他,眼神茫然中夹杂着一丝不可思议。



    “……”



    我是谁,我在哪儿?



    顾郎中还在迷迷瞪瞪的头脑瞬间清醒,尴尬地收回手,放开怀顾君。



    转身挡住母女俩的视线,用只有两人能听得到的音量冲怀顾君吼道。



    “有人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害得他差点就在未来爱徒和爱徒娘亲面前形象垮塌了!



    怀顾君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丢人的又不是他。



    “我昨晚没跟您说过请了小丫头来做饭吗?是您自己忘了还怪我,义父大人。”



    顾郎中哑言,臭小子昨晚确实跟他说过,看他这脑子,早起就容易忘事儿!



    他还是很不爽地瞪了怀顾君一眼,转身就恢复他儒雅温和的形象。



    “哈哈,来得这么早,辛苦你们了。别拘束,把这当自己家就是,老夫待会儿就在正堂坐诊,你们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我家那小子开口。”



    顾郎中尬笑两声,朝母女俩走去,边走边交代。



    “厨房的事情先交给顾君吧,帆丫头随老夫来,我为你清洗一下头上的伤口。老三媳妇,就麻烦你帮一帮君儿了,至于手中的衣物可以先放一放。”



    “顾君,正堂的事你暂时不用管,交给我就行,先把粥煮上,你三婶子和帆丫头肯定也没吃早饭,动作麻利些。”



    怀顾君:“……”



    他就是不想煮饭才请的人,怎么人都来了,他还是要煮饭?



    顾郎中带着杨锦帆去了药房,对于怀顾君的黑沉的脸色他丝毫不予理会。



    王氏听到顾郎中的安排,连忙将手中的衣物放到一边,道谢都来不及就开始忙碌起来。



    怀顾君索性进了厨房开始忙活。



    药房里,顾郎中用热水烫过的剪刀将缠在杨锦帆脑袋上的布条剪开,干涸的血块黏住了她的大片头发,他小心翼翼地剪掉一小撮头发,待露出伤口所在地,再用细布弄湿了擦拭血渍,清洗伤口。



    在清理的过程中,顾郎中刻意将动作放得很轻很轻,时不时问杨锦帆“疼不疼”,要是扯疼了就告诉他,他再轻些。



    因着顾郎中温和的语气,杨锦帆的眼角微微泛酸。



    前一世,她除了学习医术外,多数时候都是在训练。



    爷爷将她当作手下的兵来带,课业繁重,训练也不减。



    每每负荷过重,她的手疼得一直颤抖,根本举不起来,动一下都能疼得她浑身冒汗,龇牙咧嘴。



    这时候她的恩师就会来帮她施针、做推拿,还会给她带她最喜欢吃的糖葫芦,哄她别哭时也是这般温柔语气。



    那时候,师父除了哄她,还会温声教导她不要记恨爷爷,爷爷是爱她的,只是心急了些。



    她那时不知师父说爷爷心急是急些什么,直到后来才知道是盼望她早点自立,早点成才,这样要是他突然走了,她自己也能有安生立命的本事。



    若说爷爷对她好是因为血脉亲情,那师父对她好就只是因为他很好、他想对她好。



    只可惜,在她随舰艇出海的前不久,师父因劳累过度永远留在了他的工作岗位上。



    想到这里,杨锦帆忽然扭头看向顾郎中,心里升腾起一种冲动。



    顾郎中见杨锦帆没有征兆地转头看向他,有些惊讶,正在为她伤口上药的动作停顿了下来。



    他笑道:“怎么啦,叔叔扯疼你了?抱歉抱歉,叔叔会注意的。”



    杨锦帆盯着他慈祥的笑颜,不免有些遗憾。



    也不知易容术下的容颜会不会也与师父有几分相似?



    罢了,即使相似又如何?



    人与人不同,人人皆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杨锦帆强按下心头的怪异冲动,眨眼间已将眼里复杂的情绪掩去。



    “没有的,叔叔没有扯疼我,只是我突然有些想我爹了。”



    顾郎中呵呵一笑,语气放松。



    “你这孩子才出门多久就开始想着回去了,叔叔家里就这么不想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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