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分化结束之后,oga的身体会处在虚弱的状态,一般情况下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于是宿沅回家后一直没出门。
期间,他在公共平台上看到了信息素研究院的公开发布会,会上提到了b9号玫瑰,卢飞教授面对记者时表示,根据他们对新案例的研究,结合之前的数据,可以判定此类信息素的承载者并不具有生育能力,且情感淡薄。也正如他对宿沅承诺的那样,会上没有透露宿沅的任何隐私信息。
而在宿沅住院到回家的两天里,谭家那边一直没什么表示,往常总是在社交软件上主动关心他的谭凌也没有再发过什么消息。
一切都变得寂静了。
在宿沅出院的第五天,柯子尘来探望他,带来了一个消息。
谭家那边可能要退婚了。
说出这个消息时,柯子尘关切地注视着宿沅的脸,只见他点头嗯了一声,又继续整理颜料盒。
看出来他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柯子尘挠了挠脸颊,蹲下身帮他整理,又道:“虽然凌家对外没有宣布退婚原因,但是应该和你的信息素有关系,我担心……”
宿沅终于停下了动作。
他知道柯子尘在担心什么。
虽然信息素研究机构对外要保护他的隐私,但是对于订婚的两家而言,信息素等级就是婚前体检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谭家自然会知道。
这一次是谭家退婚,之后若有人还想和宿家联姻,在得知宿沅的信息素是如今已对公众普及的b9号玫瑰之后,恐怕也会退而却步。
在把血统和继承权看得极为重要的上流社会中,没有alpha会要没有生育能力的oga。
宿沅看向柯子尘,他弯起嘴角,笑道:“但是其实我对结婚并没有兴趣,如果让我选择的话,如果能选择,我觉得一个人挺好的。你不也是一样,之前说想玩够了再结婚。”
“那不一样……”
柯子尘小声道,他只是不想那么早就被束缚在婚姻里,鬼知道联姻的那位alpha是不是他喜欢的类型,而且他现在不想结婚是一方面,因为信息素是劣质等级而被他人退婚又是另一方面。
如果被退婚的是他,一定没有宿沅这么平静。
见他闷闷不乐,宿沅拍了拍手上的灰,说:“你不是要去舞会吗?我和你一起去吧。”
“啊?那不行,”柯子尘连忙摇摇头道,“你刚结束二次分化,身体正虚弱。”
宿沅说:“已经休息了好几天了,再待在房间里都快闷死了。我不跳舞,再说,我的信息素这么淡,对alpha的信息素反应也很小,不会出什么乱子。”
他难得用这种刻意软化后示弱的语气说话,柯子尘很快就心软答应了,但他还是态度强硬地监督着宿沅穿上了羽绒服。
只是宿沅的骨架小,蓬松的羽绒服穿在他身上,让他像是一只纤瘦的白鹤。
下楼时,宿沅注意到宿辛在客厅里用笔记本处理公务。
“要出去?”
被叫住时,宿沅已经走下了楼梯,他转头看向宿辛,后者严肃地望着他。
自从宿沅二次分化结束之后,宿辛并没有对他说过什么,既没有交代谭家的事,也没有安慰他,连谭家退婚的消息都是柯子尘转告的。
不过,宿沅并没有觉得伤心,他习惯了父亲的冷情和淡漠,而他本身也并没有多少的情绪感受,因此只平静地回答道:“是的,和子尘出去一趟。”
宿辛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说:“别回来太晚。”
柯子尘见状连忙补充道:“叔叔放心,是我带沅沅出去,我会送他回来的。”
宿辛点了点头,说:“去吧。”
门打开时,一滴冰凉的雪片落在鼻尖,宿沅抬起头,望着满天飞雪。
“哇,下雪了!”柯子尘兴奋地感叹出声,“今年的第一场雪!”
宿沅挺喜欢下雪天,所有的一切都是素净的,不染尘埃。
他上了柯子尘的车,两个人一起前往舞会举办的场所。
与宿沅不同,柯子尘喜欢热闹,喜欢玩乐,经常会去舞会之类的活动,宿沅也经常陪他去,对于这一点,柯子尘一向是感动的。
他给宿沅安排了一个比较偏一些的卡座,又风风火火地去小食区拿了很多宿沅喜欢吃的甜食,说:“沅沅,你在这里等我,玩完了我来找你。”
宿沅点了点头:“你去吧。”
乐声隔绝了大部分的人声,唯有离得最近的卡座能够听到彼此的交谈。
很快有一对情人坐在了宿沅身后的卡座,他们议论起了谭家退婚的事。
“不是说谭家很喜欢那个oga吗,为什么突然退婚?”
“还不是因为那个oga二次分化翻车了,他的信息素可是b9号玫瑰,没有生育能力,哪个alpha敢娶啊,专家不都说了,这种人情感淡薄,那不就是变相的性冷淡?”
那个alpha轻笑一声,挑逗着身边的oga:“我可不喜欢死鱼一条,喜欢你这种在床上热情的。”
“滚,讨厌死了!”
“生气了?别啊,我开个玩笑。”
两人闹着闹着亲到了一起,接吻的水啧声融入了舞乐中,过了一阵,那oga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先等等,我也看了发布会,人家没说是宿家那个oga呀?”
“哦,悄悄告诉你,我是听谭凌表哥说的,他们家都知道了,他表哥跟我喝酒的时候不小心透露的,整个圈子私底下知道的人也不少,恐怕很快会传得更开的。”
……
他们说话时,宿沅一直在安静地吃东西。
他在听,但也在走神,心里想的是:这块千层慕斯蛋糕挺好吃的,回去可以请家里的厨师帮忙做。
虽然宿沅的关注度大多集中在自己的绘画上,但他对甜食有着不小的兴趣,一口气能吃很多高热量甜品,但又不会因此长胖,这一点让柯子尘羡慕得很。
吃完最后一块蛋糕,宿沅低头看了一眼,有巧克力不小心黏在了针织毛衣上。
他站起身,准备去洗手间清理,正好有人急匆匆地跑过,猛地撞上他,宿沅脚下不稳,倒在了卡座的靠背上。
等他直起身,就看到坐在卡座里边,那一对情人中的alpha神色有些怔愣地看着自己,近乎痴了。
宿沅没有表情地回看着对方,后者回过神,想到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不由面露尴尬,脸到脖子红成了一片。
以前他见过宿沅几面,没想到会被对方撞破自己与情人的聊天。他也没想到的是,宿沅好像永远是那么漂亮,二次分化之后,好像更漂亮了。
一双清透的眼仿佛沉静的湖水,深褐色的瞳孔是天赐的宝物,薄粉色的眼尾,修长的颈,精致的鼻尖,看上去无法更柔软的唇。
全都是造物主的杰作。
不得不说,他方才说话时的确带有几分恶意心理,因为一年多前,他见到宿沅的照片,就动了结交的念头,但宿沅没有在社交软件上回复他,他放下身为alpha的骄傲主动询问,结果宿沅拒绝当朋友的态度都是那么淡漠,让他觉得挫败又恼怒。
自大的alpha在一个oga身上丢掉的自尊心是一定要从其他地方找回来的,所以他这一年多泡了不少漂亮的oga,在其他alpha聊到宿沅时也说了不少的坏话,可是刚才宿沅淡淡地朝他看过来的那一刹那,他竟有种深深被震撼了的战栗感,同时更深重的挫败感淹没了他。
没有任何一个oga比得上宿沅,而无论是之前众星捧月般的存在,还是如今被退婚后的可怜oga,即使是这样,宿沅看他都像在看空气。
宿沅很快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转过头,脚步有微微的停滞。
在走廊尽头,谭凌正站在那里,他朝着宿沅走来,但很快就被他身边的朋友拉住了。谭凌似乎在犹豫,但很快他做下了决定一般,转身继续和朋友说话。
宿沅脚步一转,朝着走廊另一边走去。
直到宿沅离去,那个alpha才勉强回神。
或许是错觉吧,在宿沅离他极近的时候,他似乎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玫瑰气息。
比他闻到过的任何一种玫瑰都要更动人,更回味无穷。
从洗手间出来,宿沅没有回到舞厅,而是走到了室外。他给柯子尘发了条消息,说里面有些闷,自己在外面等他。
大门外是一处空地,天气寒冷,雪粉漫天飞舞,宿沅抬手将羽绒服的拉链往上拨了拨,然后将手放进更温暖一些的衣兜,慢慢踱到了路灯下。
他仰头望着漆黑的夜空,忽的想到了那天卢飞教授问的,他有没有哭过。
从记事起,宿沅就没有因为伤心而掉眼泪的记忆。
但有那么一次,他记得当时的感受。
那是四年前,他在约尔克大学时的一天。
去alpha公寓下找到桑驰郁的舍友。
“你说他啊,他走了,算是……退学吧?不过是他家里那边安排的,人家要回去继承家业了哈哈哈。”
宿沅很久才反应过来,他轻声反问:“走了吗?”
“对啊,你不信可以跟我上去看看,他还留了一些东西,说是不用了的。”
没有二次分化的oga不用太避嫌,但一般情况下oga不会轻易进入众多alpha的领地,但那天宿沅跟着对方上了楼。
“喏,他在那里住。”
二人间的北边,宿沅看到了空荡荡的床位和书桌,只有书柜的第一层零星地留了些杂物。
他走过去,在书柜上看到了一只圆滚滚的陶泥小企鹅。
他拿起来,看到小企鹅的两只脚中间写着一行字:送给宿沅的生日礼物。
但他没有收到这个礼物,桑驰郁也没有带走它。
它是桑驰郁不需要的东西。
“哗啦”一声,alpha舍友拉开了格挡门,插着腰,用他们国家的母语说:“下雨了啊,雨真大。”
宿沅望向窗外,有些发呆的样子。
其实他很早就意识到了,自己从来没有哭过,所以曾经查阅过生理与情绪相关的书籍。
书中说,哭泣是一种释放情绪的生理行为,人哭泣时眼睛和鼻子是酸的,泪水会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流出。
此时,他的眼睛和鼻子有一种隐隐的酸意,又有些潮热感,胸口闷闷的,像窗外的雨下在了他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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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玻璃上落了许多雪片,有的融化了,让视野变得有些模糊。
雨刷器自动启动,但坐在车内的alpha抬手关掉了。
他望着不远处仰头看雪的oga,看着他很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一个遥远的梦。
再然后,柯子尘走到了他的身边,两个人笑着说了几句话,然后一起离去了。
桑驰郁收回了视线,目光凝视着前方。他手边笔记本的屏幕还亮着,自动播放着已播放了无数次的公开发布会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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