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宿沅料想的不同,当他再次提出搬回自己的小复式住时,宿辛并没有反对的意思。
他稍作思量也理解了,自己现在有婚约在身,宿辛也就不觉得需要对他多加看管了。
周六傍晚,柯子尘开车来宿沅这里蹭饭,一进门就兴冲冲地狂吸鼻子,激动地道:“是炖排骨的味道!”
宿沅淡淡一笑:“嗯,还没做好,你要再等一会。”
“我等!”
柯子尘从背后环住宿沅的肩膀,笑嘻嘻地送他去厨房。
但他一低头,注意到宿沅的左手中指戴了一枚男士钻戒。
“诶,你什么时候买的戒指?还挺好看的。”
因为作画等原因,宿沅很少佩戴这种饰品,觉得不方便,这也是头一次见他戴钻戒,柯子尘觉得很稀奇,左瞧右瞧,就听见宿沅回答道:“是订婚戒指。”
桑驰郁去宿家的第二天,就派人送来了这枚戒指,昂贵的礼物也装了整车,说是订婚礼。
柯子尘有点懵:“你……订婚了?和谁啊?”
宿沅答:“桑驰郁。”
“啊???!!!”
柯子尘人彻底傻了。
十分钟后。
柯子尘瘫坐在沙发上,还没有完全消化这个劲爆的消息,而在宿沅说是桑驰郁提的婚约一事,他更想不通了。
他转过头,看着宿沅,下意识开口:“不是……”
明明半年前见面的时候,桑驰郁那家伙还装作不认识宿沅,怎么就忽然想结婚了?还是在宿沅二次分化之后?
柯子尘脑补了一万场大戏,犹犹豫豫地道:“他不会是想把你骗到身边然后欺负你吧?”
宿沅平静地看着他摇摇头:“他不是那么无聊的人。”
“也对……”
说完那个猜想,柯子尘自己也觉得很离谱。就算桑驰郁对宿沅如何不满,但谁也不会轻易拿婚姻作儿戏,而且那是桑家,不是什么臭鱼烂虾能比的。光是准继承人伴侣这个身份,就足以让宿沅得到令人艳羡的利益。
只是柯子尘有些想不通,桑驰郁难道不介意宿沅分化后的情况?谭家当初可是快刀斩乱麻般直接退婚了,连个招呼都没打。
当然,即便宿沅信息素的缺陷是客观存在的,柯子尘也不会直接这么问出来。
至于另一方面……
“沅沅,你直接答应了吗?为什么?你们不是已经不做朋友了吗?”
这从不是朋友到闪电式订婚,跨度太大,柯子尘有种自己在做梦的感觉。
宿沅说:“他说他本不需要伴侣,但是又需要一个人结婚,我们并非真正的婚姻关系。”
柯子尘一愣,踌躇着说:“那你也没必要一定得答应他。”
“其实,不做朋友之后,我并不开心。”
宿沅微微低头,若有所思地望向戴在自己左手中指上的戒指,他也是最近才想明白这一点。
四年的时间,他时常会想起桑驰郁这个人,想到他的时候心里总会闷闷的。
带走那只陶泥企鹅,其实就证明他本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既然他需要这段婚姻,而我也想和他重新恢复交往,这不是正好吗?”
说到这里,宿沅心里觉得有那么些可惜。
如果四年前桑驰郁告诉他,只是形式需要才告白的话,那他是不会拒绝的,他们也就不用分开四年了,可以一直做朋友。
“……也是啊。”
话是这么说,但柯子尘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想了一阵,终于摸到了一点头绪。
是的,宿沅对桑驰郁好像有一种对别人没有的纵容,柯子尘不觉得其他人在选择与宿沅断交后还能让宿沅轻易地接受他。
计时器的铃声响了,宿沅去了厨房,柯子尘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了宿沅与桑驰郁的第一次见面……
首都每逢夏季,都有一小段时间的强降水,因此也被称为首都的雨季。
好几日都是艳阳天,宿沅去参加桑家夫人的葬礼时没打算带伞,但经柯子尘提醒,说天气预报称下午到晚上会下大雨,于是就带了一把。
果然,刚出了门,乌云密布,不一会便掉起雨点来。
等宿沅到了祭祀的别墅外,雨势瓢泼,他的肩膀湿了一半。
宿沅并不认识桑家的任何人,但宿辛去国外谈生意,便让他代自己前往桑家吊唁。
“我出来好一阵子了,”柯子尘跑到他身边,小声道,“你等会,里面还有一波人,等他们出来你再进去吧。”
“嗯,来的人很多吗?”
柯子尘挠了挠头:“其实也没有,只是这会人比较多。”
他左右瞧了瞧,见没什么人,就凑在宿沅耳边低声道:“桑夫人的娘家产业不景气,而且人刚走,桑董事长就将养在外面的人接到了家里,听说还有个私生子,没比桑家长子小多少,又都是alpha,还指不定谁继承家业呢。现在桑夫人去世,圈子里的老狐狸都是势利眼,做样子都懒得做了。”
对于这些豪门秘辛,宿沅关注得少。而且他去年开始就在约尔克大学进修,即使放了暑假也没有懈怠,大半个夏天都猫在画室里,根本不了解桑家的这些八卦,于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过了一阵,祭厅里面的人出来了不少,宿沅捧着一束白菊走了进去。
祭厅里开着冷气,温度很低。因只在祭台处点着蜡烛,光线也很暗,宿沅只看到一个青年穿着白色丧服,跪在烛台前,背影格外寂寥。
想必那个人就是桑家长子了。
他将白菊放在献花处,朝着桑夫人的遗像鞠了一躬,然后便听到身边的青年说了声谢谢,声音很是沙哑。
宿沅的母亲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世了,他对母亲的死亡也没有多少印象,模糊的记忆中只有零星的苍白碎片。但他此前也参加过别的葬礼,知道亲人去世,家属心中难过,难免悲痛落泪,仪容不整是常事。
为避免让对方难堪,宿沅也就没有转头,转身离开了祭厅。
到门口时,柯子尘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宿沅在原地等了片刻,很快有两位同龄的oga进去吊唁了之后又出来了。
宿沅听到她们小声说:“那个alpha长得好帅,是我见过的alpha里最帅的!”
“打住打住,人家母亲刚去世,你在这里犯什么花痴……”
“我知道,我进去又没失言,就是出来了感慨一下嘛。”
“听你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回去跟你爸撒娇,说想跟人家结婚。”
“哎呀,没有的事,帅是帅的,我倒是不计较太多,但我爸肯定不会让我嫁,没听说吗,他99已经是桑家的弃子了,以后可能连实权都没有的……”
她们走后,宿沅转过头,也有些好奇那个alpha的长相。
“沅沅,那边有个我的朋友,他说他也是学画画的,说想认识一下你,快跟我过去!”
于是宿沅没来得及看清祭厅里那个人的长相,就被柯子尘拉走了。
柯子尘所说的朋友是他在派对上认识的,看着人挺正派,但是聊了几句之后,宿沅知道他应该是美术的门外汉,便不愿多聊。平时他也经常会遇到这种alpha,会用各种方式来套近乎。
吊唁仪式结束之后,他们准备打道回府。
两个人都还没有成年,因此拿不到驾照,都是坐车来的。雨势很大,约的车半天没来,宿沅翻了下预订页面,司机回复说雨天堵车厉害,还得十分钟才能到。
柯子尘长叹道:“哎,等吧!”
宿沅嗯了一声,不经意地转头,忽然停住了目光。
一个身穿黑色短袖和黑色长裤的alpha走到了他的身边,然后低头翻看自己的手机,宿沅注意到那个页面应该也是叫车的页面。
他没有打伞,雨水从他硬朗的眉骨和鼻梁滑下,在轮廓清晰的下颚线坠落下去。他的上衣也近乎湿透了,服帖地黏在胸膛上,勾勒出形状明显的锁骨和肌肉。
过了片刻,他抬起头望向前方,那双眼格外漆黑,深不见底,仿佛吸收了全部的光,又好像没有光能透进去。
他的神情是淡漠又疏离的,整个人散发着的是颓靡野性,又充斥着孤寂的气息。
宿沅有些分不清耳中响起的是雨声还是自己有些过快的心跳声,他心神一动,把手中的伞递了过去。
alpha缓缓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地说:“不必了。”
宿沅记得这个声音,他在祭厅里听到的那声“谢谢”。
原来他就是桑家的那个长子。
宿沅还想说什么,但对方似乎并不愿跟他们站在一起,于是迈步朝远处走去。
目视着他离开的宿沅过了许久才听到柯子尘的声音。
“你傻了沅沅?”
宿沅慢慢回神,他转过头看向柯子尘,后者正奇怪地看着他:“你之前跟桑驰郁认识?”
原来那个人叫桑驰郁。
宿沅摇了摇头:“不认识。”
“吓死我了,我就说之前跟你说他们家的那些事,你也没什么反应,话说你给他递伞做什么?”
宿沅指了指头顶上的伞:“我们不是可以搭同一把伞,我这把可以给他。”
柯子尘无所谓地摆摆手:“没必要,你看他也不领你的情。而且以他现在在桑家的地位,没有结交的必要,别管了。”
一直到上车前,宿沅的目光几乎一直落在桑驰郁离开的方向。
几个月后,当宿沅难得表现出明显的愉悦告诉柯子尘,说他在约尔克大学见到了桑驰郁,并且想要请他当自己的临摹对象时,柯子尘才意识到宿沅与桑驰郁的第一次见面并不仅仅是萍水之缘。
——
“你怎么不吃?”
听到宿沅的问话,柯子尘回过神,炖排骨的香味飘进他的鼻子里,他连忙拿起筷子:“开始干饭!”
宿沅的厨艺一直很好,排骨炖得相当入味,吃了一口就让人欲罢不能,柯子尘很快就忘记了刚才所想的事,而他的大脑被炖排骨彻底占满之前的最后念头是:对宿沅来说,第一次见面,就注定桑驰郁对他来说是特别的。
因为在那以前,宿沅从来没有主动与人交往的想法。
如果不是他知道宿沅的情况,恐怕要以为他对桑驰郁是一见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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