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你结婚,无非是因为你现在是桑氏的准继承人,”桑之霖压制着怒气道,“虽然由alpha申请结婚登记后一年半内不能解除婚姻关系,但是这不妨碍什么,你可以跟其他的oga相处同居,看什么时候要孩子,留意不要被找到证据就行,免得离婚时麻烦。一年半后,给他足够的好处,让他主动提出离婚,民政局那边手续就很好办。”

    出于对oga的婚姻保护机制,结婚登记由alpha申请,双方签字且录制口头确认视频后不能撤销,一年半内想办离婚手续,民政局那边也不会批准。

    因此桑之霖不同意也没有办法了,只能暂时接受这个事实。在他眼中,即便到时候离婚手续办不下来,也不是什么糟糕的事情,毕竟商圈的婚姻大多都是没有感情基础的,利益和繁衍后代才是连结两个人的重要纽带。

    “不是他。”

    桑之霖愣了愣:“什么?”

    桑驰郁垂着眼,用手摩挲着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语气毫无波澜地陈述道:“是我求他和我结婚的。”

    片刻的沉默后,桑之霖气红了脸:“你真是无可救药!你要是还在迷魂汤里醒不过来,以后就别进家门,继承人的位置,你也别想要了!”

    “好啊。”

    桑驰郁抬起眼,他甚至牵了下嘴角,看了桑之霖一眼,也没再上楼,转身朝大门走去,佣人跟了出去又很快回来,为难地表示人拦不住,直接开车走了。

    桑之霖气得又掀翻了桌子,那只布偶猫学聪明了,早就跳到了落地窗边,清冷的猫眼看着这场闹剧。

    等桑纪年敲开骆雨的卧室门,发现她穿着睡裙在梳妆台前涂抹护肤品时,有些惊讶地道:“妈,爸呢?”

    骆雨斜眼看了他一眼,若无其事地道:“在书房跟那些元老们沟通呢。”

    桑纪年走进去,想了想问道:“妈,桑驰郁的事,你是什么想法?”

    “什么什么想法?”

    桑纪年不满地瘪嘴:“妈你能不能先不收拾你的脸了,你已经够好看了,自从有了你,爸哪里还有其他女人?”

    这话骆雨爱听,她很轻地笑了,走到桑纪年身边让他坐下,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一直想替代桑驰郁,但他现在是不能被替代的。你别看你爸那么生气,其实他跟元老沟通,也就是沟通怎么停掉桑驰郁的职位,让他先冷静冷静,但是最后不管怎么样,还是会把位置留给他。”

    桑纪年的脸色很不好看:“妈,你就不能为我考虑下用什么办法抢到那个位置吗?我也是alpha,现在你和爸是合法夫妻,我也是有继承权的。”

    “但是你能力不如桑驰郁啊。”骆雨实话实说。

    桑纪年恼了:“你还是不是我妈了?!”

    与外人猜测的“母子野心勃勃进豪门”这样的内幕不同,桑纪年一直愤愤不平的是,他虽然是被开骆雨带进桑家的,现在也是吃穿不愁,基本上要什么有什么,但骆雨从来就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虽然也希望他能赢过桑驰郁拿到继承权的位置,但在继承人之争中他彻底输给桑驰郁之后,骆雨也就懒得管这事了,最多是帮他在桑之霖面前博好感,或者踩一踩桑驰郁,但更多的还是与圈内的名媛夫人们交际享乐,压根不关心他的事业。

    现在的骆雨被养得富态了些,但年轻时是清纯可人的小白花形象,格外惹人怜爱,因此才入了桑之霖的眼。

    她早年家境不好,是在高档会所当公主时被桑之霖发现的,从那之后便一心一意地跟着桑之霖,直到桑驰郁的妈妈去世,便被正大光明地带回了桑家,如今没有人否认她的存在。

    当然,这所谓的“一心一意”并没有真心,为了自身利益,桑纪年也从来没有对别人透露过骆雨的真实想法——

    她压根就不爱桑之霖,只爱他能给她的生活和金钱。

    此时此刻听到他的话,骆雨也只是轻笑了一下,叹口气站起身,又走回到梳妆台前。

    “纪年,你太在乎有些东西了,”骆雨心不在焉地道,“现在拥有的就是我想要的,就足够了,你想要的你自己去争。我之前帮你拿到过机会,但桑驰郁赢了,那就是他该得的,你要是想夺回来,可以让我帮忙想办法,但是我只能做到我能做的,更多的还是看自己。”

    即便早就知道骆雨骨子里的凉薄,桑纪年心里还是很不爽。

    他这个妈不爱桑之霖,对他也只有一点母子亲情。

    偏颇一点说,她只爱她自己。

    她假意对桑之霖温存,也无非是利用他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有时候想起来,桑纪年也会有那么几分同情自己的父亲。

    “哦对了,你是怎么认识那个叫什么……叫宿沅的?”

    四年前的事,骆雨不太清楚。

    怎么认识的……

    桑纪年在心里冷笑一声,宿沅那样的oga,只要见过一面,哪个alpha能忘记?

    可惜他最终也没能追上,还因为种种原因被桑之霖知道,就因为桑驰郁的态度,桑之霖当时私下找他,要他放弃宿沅,强行断了他对宿沅的念想。

    其实骆雨说错了,跟桑驰郁竞争继承人的机会与其说是她帮忙争取了,不如说是桑之霖出于对他的亏欠,承诺给他更公平的待遇,他也是因为当时桑之霖的承诺才放弃的宿沅。毕竟只是一个oga而已,是不能和整个桑氏的价值相提并论的。

    结果最后他放弃了宿沅,也没能拿到继承人的位置,想想就恨得牙痒。

    从骆雨房间出来,桑纪年脸色阴沉,低下头站了许久,然后冷笑了一声。

    无论如何,他一定不会让桑驰郁永远压在自己头上的。

    ——

    宿沅是被振聋发聩的雨声吵醒的,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看了眼手机,午休时间也快结束了。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窗外暴雨如注,楼下的积水已经到了能没过人的脚踝的程度。

    这样的暴雨还是很少见的,刚好最近想要在他这里定制一张画的客户提出的是暴雨情景。

    为了留存灵感,宿沅取来相机,对着窗外拍了几张照片。

    直到收到门外监控的提示,他单手拿过手机,打开了app,发现此时正站在他门外的人是桑驰郁。

    门打开,alpha浑身湿透站在他面前,浓郁的雪松气息钻进了宿沅的鼻腔中。

    雨水打湿了桑驰郁的额发,一缕缕地垂在眼前,反而让原本冰冷的面部轮廓变得柔和且少了侵略意味,也让淋雨的人显得狼狈和充满需要人帮助的气息,仿佛是被人遗弃的大型犬。

    听到开门声,桑驰郁缓缓抬起头,漆黑的眼眸望向宿沅。

    “可以让我躲会雨吗?”

    一分钟后。

    宿沅从卧室走出来,将一个崭新的毛巾递到桑驰郁的手里。

    “这个毛巾是新的,没用过。”

    桑驰郁接过,说了声谢谢。

    宿沅翻出手机备忘录,问道:“你身上的衣服应该不好穿了,能告诉我你的码数吗?”

    桑驰郁望着他,说不用。

    “你有宽松点的衣服拿给我穿就可以了,之后我会还你身新的。”

    但宿沅的衣服基本都是比较贴身的,没有太多oversize的,而且也不太适合桑驰郁。

    他想了想说:“我估计着买吧。”

    “随你。”

    不知道为什么,宿沅觉得后面这个提议桑驰郁并不是太满意,倒像是更希望他选前面那个。

    但他穿过的衣服给别人穿,总是不太好的。

    桑驰郁进了浴室之后,他找了一家自己常买的牌子,在实体店扫着买了两身衣服,还顺带看了下尺寸表,码数选的比他平时穿的要大。

    结账时,宿沅选了加急配送服务,请店员帮忙送过来。

    宿沅的生活非常规律,午休过后他需要在画室工作三个半小时,然后歇一会开始做晚饭。

    但桑驰郁的到来打破了他的计划,他不能直接去画室,然后让桑驰郁自行离开,这样显得不太礼貌。

    于是宿沅捧着笔记本在沙发上翻了会纯艺圈内的论坛,等衣服送到,他将袋子挂在了浴室外的挂钩上,然后敲了下浴室的门。

    “衣服我放在门口了。”

    水声喧哗中,他隐约听到了“嗯”的一声应答,宿沅才走开。

    很快,桑驰郁从浴室走出来,宿沅放下咖啡,看到他穿着自己购买的衣服,尺寸不大不小,刚合适。

    他松了口气,又莫名觉得有些愉快。

    “雨还没停,等停了你再走吧。”宿沅道。

    桑驰郁一时没有发话,过了一阵才应声。

    但他的沉默让宿沅察觉到了什么,他正要问对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桑驰郁将毛巾叠好放在桌子上,转头问他:“能借宿一晚吗?”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我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

    宿沅忽然想到,因为自己的情况,宿氏那边很可能不太赞成他们的婚事。

    他没来得及问,桑驰郁自嘲地牵动嘴角,哑声道:“被赶出来了,公司和私人别墅也被回收了,所以需要暂时在你这里住一晚,不知道是否可以?”

    宿沅没想到事情会那么严重。

    在一开始拒绝时,宿沅就考虑到两个人结婚可能会面临的压力。但因为桑驰郁的态度,他也猜想过,或许他已经提前和家里打过招呼才提出结婚的。

    只是如今看来,他显然是自己做的决定。

    “那你……”

    宿沅犹豫了一下,想问他去不了公司的话,是准继承人的身份也被剥夺了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代价就太大了,宿沅觉得自己需要重新评估这段婚事对双方的影响,当然,真正考虑的是对桑驰郁的影响,他无所谓的。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桑驰郁语气平淡却好似早已掌控结局地道:“只是暂时被停职了,剥夺准继承人的身份需要付出太多代价,他们不会那样做的。”

    宿沅松了口气,他并不想因为自己给桑驰郁造成任何麻烦。

    而且,桑驰郁的现状是与他的这段婚约造成的,他不能不收留对方。

    即使没有已成定局的婚姻关系,他也会收留对方。

    只是宿沅想到了几年前初见的那次,桑驰郁宁愿淋雨也没拿他的伞,此时他主动来到这里,是不是也说明他内心深处还把自己当朋友?

    一种让人心口发痒的情绪浮了上来,宿沅点点头,说:“还有个客房可以住。”

    “……那麻烦了。”

    可能是错觉,桑驰郁的语气变得更低沉了些。

    宿沅其实是不介意两个人睡在同一张床上的,两个人已经是合法伴侣了,睡在一个房间也是正常的。

    但是他们并非真正的婚姻关系,说直白点就是找个工具人,桑驰郁也说了,他不喜欢亲密关系,所以为对方着想,宿沅觉得还是让他住在客房比较好。

    他收拾了一番,还特意检查了窗户和电路开关等,确认没问题,才让桑驰郁住了进去。中途那个叫徐传的助理来过,将桑驰郁的笔记本电脑和一些私人物品送了过来。

    忙完之后,他才去了画室,只是才待了两个小时,宿沅在清洗手部蹭上的颜料时想到,等会得做两个人的饭了。

    桑驰郁口味挑剔,吃不惯很多东西,但喜欢喝黑米粥,还喜欢吃甜一些的菜。当然,这些也都是宿沅爱吃的。

    他比往常更早地下了楼,做了一份糖醋鱼,两份玉米沙拉。只不过厨房里没有黑米了,他想到桑驰郁淋了些雨,于是干脆做了一碗生姜可乐。

    可乐是甜的,这样桑驰郁就不会嫌弃生姜的味道了,宿沅想道。

    他敲开客房的门,说:“我做了两个人的饭,来吃吧。”

    桑驰郁低低地嗯了一声,很快坐到了饭桌前。

    他的目光落在糖醋鱼和生姜可乐上,眸色微妙地深沉了几分。

    虽然吃饭途中谁都没有说话,但桑驰郁的口味显然没变,饭菜被一扫而空。

    吃完后,桑驰郁说自己去洗碗,宿沅犹豫了一下,把碗碟送到他手里。

    几分钟后,厨房里传来了瓷碗碎裂的声音。

    宿沅沉默了。

    看来桑驰郁砸碗的能力也还是没有变的。

    四年前他们参加过一场party,宿沅做饭,大家吃完,桑驰郁说是帮忙洗碗,结果碗摔碎了一大半。

    等宿沅走到厨房,碎片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

    “我会照价赔偿。”

    宿沅连连摇头:“没事的。”

    他把最后的餐具洗完收拾好,晚上又去画了几个小时的画,冲澡后回到卧室,很快便关灯入睡。

    宿沅在夜间的睡眠一直很沉,他很少做梦,除非是电闪雷鸣的暴雨夜,否则很难惊醒。

    所以他不知道两个小时后,有人打开了他卧室的门。

    宿沅关掉的是卧室的大灯,而在床头留了一盏光线暗沉的小灯,方便起夜时照明。

    桑驰郁凝视着睡梦中的人,他知道宿沅的睡眠很好,也是因为这样才敢进来,而不被发现。

    oga静静地睡着,眉眼漂亮得不像话,像长眠的玫瑰。

    桑驰郁想,是啊,他真的是一株独特的玫瑰,有着小苍兰般清冷的气质,却能吸引太多人的目光,像热烈又充满诱惑力的玫瑰。

    他也是带刺的,所以很少会接受陌生人的靠近。

    而自己是幸运的,因为一开始是宿沅主动靠近了他,而他像是无家可归的旅者,被玫瑰吸引,最终被驱逐出玫瑰园,却在日复一日的跋涉中产生了越来越深的执念——

    这四年中的每一天,他都想重新回到宿沅身边,而他现在做到了,即使是以这种方式,那也足够了。

    一开始他并没有想过要和宿沅结婚,甚至愿意压制内心的渴望,让自己不去想对方已有的婚约。

    可宿沅的二次分化让这一切都改变了,或许有些卑劣,但桑驰郁扪心自问,没有其他的alpha能够拥有他日思夜想的玫瑰,那对他来说无异于是更好的。

    原本想着就那样默默地守护在宿沅身边,但医院中的意外事故让他清楚:他的玫瑰太过娇贵,需要更多的贴身守护。

    那就成为宿沅的alpha吧,桑驰郁在那一刻想道。

    宿辛做不到的,他可以做到,可以做得更好。即使为此要忍受更多的欲望和痛苦,他也甘之如饴。

    可是人总是贪心的,在申请登记之后,在离开宿家的那一刻,他第一个念头是——

    如果这时候去往宿沅那里,他会收留自己的吧?

    当初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宿沅见识了他的形单影只,也见识了他的狼狈。

    如果让自己变得惨一些就能够收获宿沅的同情,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显而易见的是,他成功了。

    甚至比想象中更顺利。

    黑暗中,桑驰郁静静地看了许久,而后倾身,在oga柔软的手背上很轻地吻了一下。

    一触即离,仿佛羽毛般轻盈,虔诚信徒般的吻。

    深重的夜色中,无人知晓这一幕蕴含的迷恋与疼惜。

    最后,他掩好宿沅的被角,放轻步伐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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