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沉默中,顾词嘴角的笑几乎挂不住了,像是死亡前那片死寂,这是被拒绝了呀,她只能扬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就是被你这张脸迷住了,我们还是当朋友吧,当朋友挺好的。”
“顾词。”左冰河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有些不知所措,心像被针扎了一般,喉头一紧,脱口而出:“我不想和你当朋友。”
顾词要哭不哭的表情一顿,眼泪不注意一下子滑落下来,心里一阵委屈,止都止不住。
左冰河顿时手忙脚乱,在身上找找,发现没有纸巾,只能心疼地哄到:“顾词你别哭。”
“你连朋友都不和我做吗?前几天是你自己说的要和我做朋友。”顾词也觉得十分丢脸,这么多人的地方,她就在这里嚎啕大哭,丢死人了,还有些人在旁边经过窃窃私语往这边指指点点,顾词拿出随身包包里的纸巾,边擦眼泪边快步逃离。
“顾词。”左冰河在后面追,几步就跨到了她的身边,急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顾词,我这辈子没打算结婚。”
现在的顾词哪里还听得下去话,她心里冒出了一团火,是她自己自轻自贱,也是她自己妄想高攀,更是她自己的眼泪不争气,不就是被拒绝了吗,有什么大不了了,这下好了,大街上哭鼻子一看就是被甩了。
这人现在还在她身边蹦跶,跟着她,只让顾词更加难堪,她索性停了下来,开口说道:“你别跟着了。”
一双被水洗过的眼睛亮晶晶的,说不出的委屈和恼意,左冰河嘴笨,只能不住道歉:“是我的错,对不起,顾词,你别哭,是我配不上你。”
听到这话,顾词的眼泪又快忍不住了,拿着纸巾利落的扫过眼下浸出来的一点泪,哽咽地说道:“左冰河,给我留一点体面,就这样吧,你也别跟了,告白是我自己的事,你没什么错,我长得平平无奇,扔在人堆里都找不到,和你不配。”
持续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失败了就失败了,没什么好说的,你也别愧疚,让我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就好,明天恐怕不能去送你,今天是我这周唯一的假期,我们今天就在这里分开吧,认识你很高兴,明天一路顺风,好走不送。”
保持最后的体面,顾词说完这番话也不看对面人的脸色,转身离开,却被左冰河拉住了,耳边响起一声低沉地叹息,左冰河抱歉地说道:“是我不好,顾词你看我的手。”
那是一双很大的手,说不上好看,像红色的熊掌,甚至有些肿胀,干燥粗糙,看起来实在不像一个20多岁青年的手,反而像是一个经常做着农活年老的八十多岁老人的手,上面还有些暗疮,触目惊心。
顾词有些心惊,这么多天,她竟然没有发现他的手如此伤痕累累,是呀,有左冰河那一张脸,她哪能分神看其他地方,再说,就是看他,她的眼神也是躲闪的,坚持不了几秒,怕被发现。
“可以摸。”左冰河握住了她的手,任她感受。
顾词只觉得说不出的心酸,指关节粗大甚至有些变形,她想起刚开始看到的左冰河的照片,白白净净的一张脸,再看现在,顾词从这双千疮百孔地手缓缓移到他的脸上,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面前这张面容。
古铜色的肌肤,细看脸上的肤质并不好,毛孔有些粗大,有些地方还有褪过皮的痕迹,一双坚毅的眸注视着她,柔和深邃,顾词的嘴唇微微颤抖,所以,他的手和脸都和他参军有关吗?
像是看出她眼里的疑问,左冰河缓缓说道:“这只是高原留下来的一点小小的纪念,可能是因为没涂防晒霜的缘故。”他开起了玩笑,顾词却知道没有那么简单,起码那手的样子就不是一晒就能晒成的。
“顾词,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和我在一起只会委屈你。当兵这么多年,我回到这边总共两次,遇见你是意外之喜,不怕你笑话,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想认识你,想和你当朋友,甚至。”左冰河顿了一下,他的眼中包含无奈,他以前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他只当做是荷尔蒙作祟。
可是从他见到顾词的第一眼起,他的心就被锁住了,人生29年,他遇到的人不多也不少,但是只有顾词,是不一样的,从那张照片的缘分开始,他就想一定要认识那个人,见着那个人了,他又想他们要是能在一起该有多好。
他知道他不该的,他们相识不过几日,他却觉得认识好久,仿佛上辈子就认识了一般,他想和她永远在一起,可是,他怎么能,怎么能耽误她。
“我这一生,注定是要报效祖国的,顾词,我知道,很多女孩都觉得当兵的很好,对他们有着一种崇拜,对着这个身份这个光环有着不一样的情怀。可是她们不知道的是,和当兵的谈恋爱需要受的苦。顾词我不愿意你受这个苦,我知道等待一个人有多累,我希望你能想明白,尤其是我们这群守在边疆的,自然边疆的都是好儿郎,他们值得有他们爱的人,爱他们的人。”
左冰河悲伤地看着顾词,言辞恳切:“对你,我不能不想到更远,一年中我们可能只有几天能见面,如果我们在一起,顾词,你得忍受我随时随地地不知状况地失联,部队很多时候是不允许用手机的,甚至常常在手机上陪你聊天也做不到,更不要说电话交谈。”
“你怎么不问我愿不愿意?我愿意的。”顾词没有想过这么远,只是想和他在一起。
左冰河摇摇头,继续说道:“距离和失联不是一朝一夕,是很多年,很漫长的时间。我的父亲就是一名边疆战士,在我有记忆以来,我见过他的次数寥寥无几,我母亲独自抚养我长大,独自照顾公婆,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一人做,什么都是她自己扛,父亲守在那条线上,在我九岁的时候,倒在了那条线上,再也没能回来。”
左冰河眼中泪光闪耀,“母亲没怪过他,听到噩耗的时候也很平静,似乎很早以前就做好了这个准备,可是某天晚上的时候,我起来听见卧室里压抑地哭声,撕心裂肺,第二天一早,起来的又是那个从容淡定的妇人。”
“左冰河。”顾词拉住他的手,缓缓收紧,像是在传递某种力量。既然这样,为什么他如今还要。
“我很崇拜我的父亲,从小的愿望也是守在那条线上,像是一种传承,但我一直没敢告诉我的母亲,我知道她是如何怕失去我。她的身体一直不好,郁结于心常年郁郁寡欢,在我大二的时候就走了,临走前叫我做自己想做的事,她一直知道。”
眼眶的泪仿佛快要盛不住了,左冰河努力控制,“从我当兵的那刻起,我就想着此生不要让任何一个如此爱我的人这样担惊受怕孤枕难眠,从前我无牵无挂,一直做的很好,不耽误别人,守护自己的信仰,可是,我遇见了你,顾词。”左冰河微笑着,他想触碰她,想拥抱她,想拥有她,可是,他不能,不能那么自私。
“给我一个离别的拥抱好吗?我想抱抱你,我想我们做永远的朋友也好,你太好了,应该有一个更好的人陪在你身边,就给我一个拥抱吧,好吗?”
左冰河摊开双臂,温柔地注视着心上人,像是要把她刻进脑海里,顾词走近一步,缓缓抱住他,感受着他的温度,感受着克制的收紧的力度,她一下听得太多,脑子乱糟糟的,只是一场恋爱而已,他居然想得那么长那么远,仿佛把一生都想完了似的。
这是一个多么温柔地人呀,让人心疼,他把自己的一切明明白白地摊开在了她的面前,这是因为害怕心疼一个女孩无望的孤寂地守候,就把自己的心完全封锁,可是他却忘了心疼自己。顾词环抱住他,也用力抱着,她无法再开口,无法再说什么,左冰河把一切都想好了,她知道无论她现在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
是呀,他们认识时间太短,可是余生很长,顾词暗暗下了一个决心。现在确实做的一切决定都会很草率,没人会信,见过几面的爱恋能抵过岁月的长河,这个时代,这个浮躁迅捷的社会,不像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人,连她也不信。
可是呀,她现在环抱着的这具鲜活的温热的躯体,那胸口砰砰跳着的有力的心跳,那么暖那么令人眷念,让人舍不得离开。就像他说的,能坚持吗?会有结果吗?她能忍受那些吗?顾词不知道,承诺从来都是难以说出口的,说到就要做到,这一生,等一个人,无论路途遥远,无论生与死,无论黄泉碧落,无论天人永隔。
只是这一切没有那么糟糕,左冰河说的故事是很多人的故事,但不一定是他们的故事,他们现在还能拥抱,未来有一天还能相见,她会为他日夜祷告,就像从前那般。
从前那般,顾词的心忽然尖锐的疼痛了一下,像是被人拿什么东西搅动了一下,差点站不住,完全倚靠在左冰河地身上,幸好他即使察觉,抱住了她。
“顾词?”左冰河向怀里的人看去,看见她苍白的脸庞,额角还有汗珠,顿时大惊失色,连忙扶她到旁边坐下。
“没事。”顾词小口喘着气,喝了一口水稳了稳呼吸。
在左冰河的坚持下,他们还是去了一趟医院,整个大无语,顾词坐在医院走廊的凳子上,等着左冰河领药回来,她记得她的身体没那么差呀,今天怎么像个林妹妹一样,要死要死的,整医生这来了,还说她贫血今天没吃早饭,她明明吃了一个大面包还喝了一杯豆浆!她都记得刚刚医生语重心长苦口婆心的样子:小姑娘别为了减肥怕麻烦不吃早饭。
总之十分尴尬,场面简直社死,好死不死那时她肚子还响了一声,比雷还响的鸣叫,她都不敢看当时医生一副我就知道吧,你看我说得多对的样子。
“我们去吃饭吧。”左冰河拿着药回来了。
“好。”顾词乖乖点头,还是先填饱肚子吧,说起来还真的饿了,反正今天都丢完脸了,她已经完全淡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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