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开启了地狱级难度的排练模式。
这几年,他们写的歌全部加起来有上百首,百分之九十来自于陆铭和文野,剩下的是朱一格和千湄的尝试之作。
但质量良莠不齐,有的歌已经很成熟,在线上发表过;也有很多歌只是初具雏形,还没有进行任何打磨。
于是他们做的第一项工作,就是把这上百首歌一首一首拎出来,逐一进行评级。
音乐的感受很多时候还是主观的,几个人意见不同,每一首歌都要争执很久,再反复的进行比较、妥协,得出最后的结论。
这一件事就花掉了他们半个月的时间。
接下来是按照abcde的等级顺序,逐一重新改编,同时进行反复的演奏和配合。
文野几乎都要住在厂房里了。
他把自己所有的设备都搬到了这里,加上千湄用来做饭的锅碗瓢盆,厂房里比之前更加杂乱。
千湄还是有休息的时候,毕竟还要上课,时不时能偷个懒。
陆铭和文野都大四了,没什么课,又一心扑在这上头,几乎是没日没夜的在改歌。
朱一格倒是不在乎上不上课,经常翘了课待在厂房里,跟着两个大神学做音乐。
徐林晨当然是想溜的,但文野勒令他这两个月再提升一下架子鼓的驾驭能力,他争不过,每天敲得手都麻了才能被放走。
三月份,天气回暖,文野却得了重感冒。
他顶着一颗昏昏沉沉的头,还在坚持编曲。几个人看不过去了,强迫他回家休息。
他无奈,找出大黑的钥匙,准备开车回家睡一觉。
千湄拦住他:“你看你昏沉的样子,怎么能开车?”
陆铭:“这附近不好打车,还是我送你吧。”
文野:“那怎么行,还有这么多歌没做完呢,我走了,你也走,这些谁做?”
徐林晨赶紧接话:“我去我去!我去送老文!陆铭你接着干!”
有这种偷懒的机会,他当然不能放过。
月月却一把从文野手里抢过大黑的钥匙,说:“你们都忙,只有我闲的没事儿是来打酱油的,我去送文野好了。”
徐林晨:“怎么能劳动你的大驾?我去就好了!你歇着吧。”
月月:“这有什么,我反正无聊啊。”
她没再管徐林晨,推着文野往外走:“走吧走吧,我车技可好了!放心吧你们!”
好不容易逮着的机会溜了,徐林晨要被气死了,骂骂咧咧继续回去打鼓了。
等上了车,文野坐在副驾的位置上,看着月月左顾右盼到处找车子的各种标识和档位,有点犹豫的开口:“你确定你会开车?”
月月脸微红,又有点凶的反驳他:“当然会啊!只是没开过这个车型,所以要找找嘛!”
文野默默系上了安全带,没再说话。
等把座椅位置和后视镜都调好了,月月握住方向盘,开心地说:“出发。”
文野忍不住提醒她:“你安全带没系。”
“哦,差点忘记了。”月月默默地把安全带系上。
靠,这个开局,好像不太顺利……丢脸都要丢到姥姥家了。
她叹了口气,扭转钥匙,关掉手刹,轻踩油门,终于出发了。
其实月月没有吹牛,她开车的技术还可以,一路行驶十分平稳。
开了一会儿,天色渐晚,街边的路灯慢慢亮起。
一路都没说话,月月忍不住问:“文野,你们的歌做得怎么样了?”
很久没人回答她。
月月转过脸看了一眼,文野歪在椅子上,已经睡着了。
她又叹了一口气,闭上嘴不再说话。
等开到一条小路,她看到前面正好有一家药店,就慢慢把车停在路边的车位上,买药去了。
不知道文野家里有没有感冒药,还是先给他买点吧。
等她买了药回来,走到大黑旁边,就透过半透明的玻璃看到了文野闭着眼睛的脸。
太少有机会,能这样放肆地看他的正脸了。
暖黄色的路灯给文野的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一如既往短短的板寸头发,微微皱起的眉毛跟发色一样浓黑,鼻梁挺直,嘴唇很薄,一张并不很帅、但很耐看的脸。
月月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不受控制。
她把手里装着感冒药的袋子越攥越紧。
下一刻,她就忽然做了决定。
等到了文野家小区门口,月月停下车,关掉导航,然后对着后视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刘海。
她深呼吸了几下,然后轻轻把文野推醒。
文野睁开有些迷蒙的眼睛,缓了几秒钟,认出这是在自己家小区门口。
“谢谢,那我下车了。”他说。
“等等!”月月叫住他。
文野转过脸来,看着月月,等她说话。
月月轻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然后说:“文野,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车厢中的空气像是一瞬间凝滞了。
文野愣了十几秒,才消化掉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月月的手悄悄抓着自己膝盖上的裙子,随着文野的沉默,她的手也越抓越紧。
文野转过脸瞧着挡风玻璃外的树,眼神有些慌乱。
“我……”
“我……”
他“我”了两次,也没能说出话来。
月月微笑着打断他:“我明白了……没关系你不用说了……”
……
她忍住鼻尖的酸涩和眼眶的刺痛,带着强装的镇定说:“那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文野沉默了一会儿,说:“对不起,我还在等一个人回来。”
月月把大黑开回了厂房,然后把钥匙交还给千湄。
千湄:“把师父送到家了?”
“嗯,还给他买了感冒药,放心吧!”
千湄捏了捏她的脸,说:“辛苦啦!那你再在这边玩儿会儿,等下我们一起回去。”
“不啦。”月月摇摇头:“我想起来我衣服还没洗,我先回去洗衣服。”
“那好吧,那你路上小心点,到了给我发微信。”
“嗯嗯。”月月乖乖点头。
等走出了厂房,一直压抑的伤心再也控制不住,她失魂落魄地走回学校,在学校操场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崩溃大哭。
仍在耗费脑细胞修改歌词的千湄不知道,在这个三月的傍晚,月月对文野告白失败了。
月月一直没告诉千湄她对文野的感情,就是怕这样的事影响千湄和文野之间的关系。
文野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
于是这件事,就成为了被春天埋葬的一个秘密,直到很久之后,才能生根发芽,重见天日。
《bigband》的第一期录制定在了4月18号。
南风抓紧最后的机会,确定了要参加比赛的歌单,又艰难的确定了它们的出场顺序。
这个出场顺序的敲定侧面体现了几个人的自信程度。
最自信的是朱一格,坚信他们能走到最后一场,坚持要把最好的歌留到最后。
其他几个人,或多或少都觉得这样的做法太过冒险。
最终他们选了三首反响很好的歌放在前面,这样即使中途被淘汰了,至少这三首歌也能够更大幅度的传播开来。
为了找回在舞台上的感觉,他们推翻了陆铭原来的计划,最后的半个月里,每天都在co演出,反复演奏那些精心挑选出来的歌。
辉哥心惊胆战,每晚都在酒吧里窝着,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生怕又有泼皮无赖打架生事。
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半个月里,除了最开始的一两天,co每天都是爆满。
他并不知道,南风太久没有演出了,这个城市里的很多人一度还以为他们是不是已经悄悄解散,遗憾了很久。因此从第一天晚上开始,“南风复出”的消息就已经扩散开来,好多人都是一听说这个消息,立马就决定要来看看。
作为这个城市最知名的乐队,他们在这里拥有庞大的隐形粉丝基数。或者也不能算是粉丝,只是一大批被南风音乐俘虏了的人。
前几个月的闭关排练成效显著,南风的整体水平攀升到了成团以来的巅峰。
每天晚上,当千湄看着那些完全坐不下来的激动不已的观众,都能够深刻的觉察到这一点。
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出发前两天,月月拉着千湄出去逛街,说要给她买适合舞台表演的衣服。
她说:“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专门的服装师,应该是有的,但是万一选不到合适的衣服呢,你的大长腿可不能被浪费了,必须要展示出来!自己买几套,有备无患嘛!”
千湄拗不过她,只好去了。
她们去了好几个商场,把商场里所有的品牌试了个遍。
千湄就像牵线木偶一样,月月塞给她什么,她就去试衣间换上什么,然后走出来让月月发表意见。
她的身高在南方姑娘里算是出类拔萃了,身材瘦削,两条腿笔直纤长,是天生的衣服架子。
每换一件出来,月月都在感叹,我的千千宝贝超美!
但也不是每一件衣服都适合千湄的风格。
月月努力回想千湄在舞台上的样子,有点冷、有点飒、不太爱笑。
于是她选的衣服以黑色为主,细节上要带一些适合舞台灯光的亮色或者珠片,最好是短款,能够露出长腿的那种。
千湄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试穿过这么多衣服,一整天下来,累得要命。
比三个小时的演出还累,比一整天的高数作业还累,比操场上跑十圈还累,她要死了。
七点多的时候,千湄终于撑不住了,拉着月月进了负一楼的一家小吃店,填饱饿了很久的肚子。
月月还意犹未尽:“这才选了三套,不行啊肯定不够!”
“够了够了!真的够了!”千湄把头靠在桌边,弱弱地说。
“你是没看过综艺节目是不是?每一场演出,衣服都不能重复的!三套绝对不够!”
“不够就算了,到时候再想办法……”千湄说:“而且说不定我们很快就被淘汰呢。”
“不可能!南风肯定能走到最后!”
千湄笑了:“你对南风的自信跟你徒弟倒是一样一样的。”
“你说朱一格啊?”
“对。”
“嘻嘻,毕竟是我教出来的嘛……”月月笑着:“对了,今天买衣服的钱,你不要转给我了,就当我给南风的赞助了,这学期我可是拿了奖学金的。”
这几件衣服,在千湄去试衣间换下来的时候,月月就已经给过钱了。
“不行……”千湄摇头:“怎么能让你花钱。”
“你就给我一个机会嘛~”月月撒娇:“你们现在经济状况不是很好我知道的,我也就赞助这一次而已,等你们上了节目,应该很快就能赚到钱了。”
“不行。”千湄还是摇头,拿出手机就要给她转账。
月月一把抢过她的手机:“你别转啊,转了我也不会收的!”
千湄无奈笑笑,说:“真不要啊?”
“不要!”月月坚定点头:“我这也是投资嘛,以后你总有机会还回来的。”
千湄想了想,捏捏月月的脸颊,说:“好吧,这次就听你的。”
“这样才乖……”月月笑着把手机还给千湄,又问:“你们去北京的机票买了吗?”
“买了,就在大后天。”
“机票钱哪儿来的?”
“陆铭买的,我也没问,可能节目组要报销吧。”
“你们都做好准备了吗?最近大家状态怎么样?”
“挺好的,前几天在co演出,反响不错。”
“嗯嗯,那就好。”月月点头。
“你以前不是很爱看南风的演出吗?怎么最近我叫你去co,你都没去?”
月月眼神闪了闪,说:“嗯……我想留点惊喜嘛,到时候直接看节目,感觉应该很不一样。”
“也是……寒假的时候文野写了两首新歌,都很好,我们准备留到后面,也许会有惊喜。”
“新歌啊?叫什么名字?”月月的眼睛亮了一点。
“有一首叫做《白》,关于爱情的,还有一首《无稽之谈》,我也说不好具体是关于什么的,到时候你听了就知道了。”
“《白》?名字怎么这么奇怪?”
千湄想了想,说:“文野以前的女朋友……叫白芷,也许是写给她的吧。”
“白芷……”月月默念了一下这个名字,嘴角浮起苦涩的笑意。
千湄发现她的异常,问:“怎么了?”
“没什么……”月月摇头笑笑:“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还挺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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